“妙儿,这是什么式样啊?”孙老太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浇头面,问道。
孙妙儿端起孙老太的碗,给她夹了一筷,“奶奶,这是蟹黄蟹肉和菌子做的浇头面,您尝尝,好吃得很!”
孙老太低头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了,露出赞许之色,“妙儿的手艺确实越来越精进了,这东西奶奶都没有尝过呢!”
自然精进,这都是她从前日夜钻研菜谱的成果,别说秃黄油拌面了,若是有条件,她能给整一道佛跳墙出来,给他们开开眼。
想到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穷困得都快吃树皮野菜度日,如今已经能聚上几人合家吃上一桌菜,日子是眼看着好起来了。
孙妙儿给孙老太盛了面,拍拍小满的脑袋,“来,把面分了,可不许给自己多盛!”
小满闻声,屁颠屁颠地端起碗,依次分过去,最后顺回来的时候,刚好将面分完。
完成了姐姐吩咐的事情,小满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姐姐,这下我可以吃了吗?”
见着小满脸上洋溢的笑容,孙妙儿的心底忽地闪过一丝落寞,如果小宁也在就好了。
再给她一点时间,一点就好,小宁,等等姐姐。
“吃吧,多吃点。”她吃了一口面,本是鲜美佳肴,孙妙儿却觉得味如嚼蜡。
魏景年尝了口浇头面,瞬间觉得自家那些婆子做得吃食简直是糟糠,“看来孙姑娘不但聪颖,厨艺更是绝顶。”
“魏公子言重了,乡野寒舍,没什么好吃的,怠慢了。”孙妙儿嘴上还得应付他,师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委实让她看得心里发慌。
符玉迟细嚼慢咽着面条,等一口吃完,才缓缓抬首,笑道:“魏公子,食不言寝不语是君子之道。”
魏景年哪里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倒也不恼,终究是年轻气盛,“这不是孙姑娘的手艺太好了嘛,比家里的伙夫做得都好,姑姑,你说是不是?”
“是了是了。”魏淑华应声,她也纳闷了,怎么今日符郎中的性子如此古怪,非抓着景年一个孩子不放做什么?
景年夸赞妙儿几句,符郎中都介怀不已,难道这两人还真有什么事儿?
魏淑华忙在心底否定了忽然生出来的想法,端着茶壶,“今日就算是以茶代酒了,下次我做东,去我家里吃,米妙儿你一定得来!”
“好嘞!”
孙妙儿想着自己和魏淑华在这儿拼命缓解气氛,师傅和魏公子却一个劲儿的在制造尴尬,真有他们的!
魏景年扯了一圈,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孙姑娘,既然你不愿意教授我织染技艺,我有些问题,可否请教一二?”
“魏公子直说便是。”
魏景年放下筷子,道:“这布料都是用草木染制的?”
“是了,草木到处都能寻到,染出的色清新自然,用于常服再合适不过。”孙妙儿如实答道。
魏景年听得认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追问道:“那如何固色呢?”
“固色的法子很多。”孙妙儿有所保留,只选了最容易的说,“矾石就是其中一种。”
桌上的人都饶有兴致地听着,唯有一个人除外。
孙妙儿娓娓道来织染的过程,符玉迟全程埋头剥着一只蟹。
她分明记得,刚才在厨房,师傅还亲口承认不爱吃蟹的。
她定睛一瞧,师傅哪里是在吃蟹,分明是在糟蹋蟹。
好好一只螃蟹,蟹腿被掰成了三四截不说,蟹肉蟹膏被竹签剔到碗里。
甚是肥美,然而吃蟹的人却连正眼都不赏一个。
孙妙儿心底咬牙,螃蟹不吃可以让给需要的人,何必作践好东西。
“符兄,瞧着你不太会吃螃蟹啊。”魏景年最擅长的莫过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符玉迟抬头,手上也停了,他如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剜在孙妙儿身上,嘴角扯动,“是啊,我确实没吃过这玩意儿,妙儿,不然你教教为师?”
孙妙儿讪讪笑道:赶忙把自己碗里的蟹递过去,“师傅,那只已经不能吃了,把我这个给你。”
“不必了!”他俨然不悦,几个字吐得干脆利落。
继而低头盯着碗里,又瞧着小满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的模样,干脆把碗推过去,“小满,为师剥好的,你吃吧。”
小满哪有那么多心思,刚把自己的蟹吃完,意犹未尽,师傅又送来一只,连声道谢,“谢谢师傅,师傅最懂我了!”
孙妙儿不知师傅今日到底是闹哪样,哪里是打翻了醋坛子,简直炸了是酿醋的坊子,顿时连入口的饭菜都泛着酸味儿。
“大侄女,这又是什么花样?”梁槐安嘿嘿一笑,十分直爽,“我这粗人都没见过这些,劳烦大侄女解释一二。”
“梁二伯,这是花雕酿的熟蟹,蟹性寒凉,配上温热的花雕酒,滋补不伤身。”
醉蟹醉过之后,为了能更快入味,孙妙儿早在厨房把每只蟹都剁成了四块,一共八块,刚好够分。
梁槐安是喜酒之人,这饭桌上没点酒意他本就乏味,一听是花雕醉的,立马来了精神,“这做法新奇,我老梁是第一次见!”
“傻瓜,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少说两句,给你媳妇儿长长脸吧!”魏淑华私底下拧了一把梁槐安的大腿根,嗔笑道。
魏景年给梁槐安夹了块醉蟹,“姑父,我看你的意思不在蟹上吧。”
说完颔首望着孙妙儿,“孙姑娘,家中还有用剩的花雕吗?”
“有的。”孙妙儿点头,面露难色,“都是些登不了台面的次酒,做菜用的,招待外客不合适。”
梁槐安一听有酒两眼瞪得滚圆,犷声道:“大侄女,我槐安不讲究这些,快把酒拿来,让我陪符兄和大侄子喝两杯!这吃饭没酒怎么能成呢?使不得使不得,快去!”
孙妙儿本就觉得喝酒误事,极少撺掇别人喝酒,生怕喝出好歹来,故意把酒藏着,眼下见梁槐安脾气上来,她也不好推辞,应声去厨房了取了半坛子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