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崔泠跟黎瑞达两个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天水镇。
崔泠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父亲去世后,过年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程松也不是爱张罗过日子的人,于是好多年的春节只是简单地吃个年夜饭,有两年干脆是在外面跑着拍片,家都没回。
可黎瑞达不一样,却很够意思地陪她来拜访迟念,没熟人引荐,她自己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登迟念的门。
一辆越野停在城门楼旁边,他俩走近了,车窗被摇了下来,一个戴墨镜的时尚女郎朝他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俩上车。
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两个人并肩坐在了后排。
因为副驾驶位坐的有人。
来接他俩的人,崔泠不陌生。
都是ag的女艺人,去年凭一部甜宠搞笑剧火了的丁笑璇,还有成功翻身转型的楚卿。
女艺人的脸型比普通人优越太多了,崔泠从后视镜看去,前方的两位,都拥有一张小小的巴掌脸。
黎瑞达跟ag艺人合作比较多,很熟络地跟两人插科打诨,车内一时间聊天气氛火热。
丁笑璇话比楚卿多,可楚卿显然也很聊天,会不着痕迹地捧人开心,崔泠跟她讲了几句话便觉得跟这人聊天很舒服。
黎瑞达嘴贱问了句:“怎么今年都凑到迟念这里来了,往年就算不回老家,这会儿也该飞国外度假去了吧。”
丁笑璇和楚卿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丁笑璇补救式地讲了句:“年年都这样也没意思,今年来这边住几天,新鲜。”
楚卿干脆岔开话题,问黎瑞达:“卓导去柏林了没?”
《螳》之前就被宣布入选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再过两天,电影节就要开幕了。
“昨天就走了,我在家陪我爸妈,崔泠去送机,我在家接的电话,要我陪崔泠走这一趟。”
有黎瑞达在,崔泠就不用应酬了,她一边听车里的三个人聊天,一边发呆。
一个电影剧本磨五个月,算长还是算短?
对崔泠来讲算长,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剧本会成为一个契机。
籍此进入卓然的圈子,这让崔泠直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个她在心中酝酿了好几年,在两天一夜中飞速成型的初稿已经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她放在背包里的修改稿,字数比原稿少了1/3,多余的部分裁去,剩下的是饱满却不臃肿的核心文本,清爽利落,字句斟酌,。
自从崔泠被接纳为这个小圈子的一员,她就成了酩酊的常客。
呆久了,崔泠发现卓然黎瑞达这帮人跟别的小圈子不一样。
他们组成了松散又紧密的同盟,成员之间很少有切实的利益关系,有的挂靠大公司或者跟在名导身边一步一步地积累经验,等待振翅而非的那天,有的则时常处于经济窘迫的境地,因为坚持拍摄独立电影,还有的是如黎瑞达屠子肃这样才华和运气都钟情的幸运儿,已经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这导致大家并不会有什么固定的聚会,因为平日里都很忙,酩酊的夜晚总有人来喝酒聊天,但是今夜出现的人可能明晚就找不到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失踪人口,不必说,这人肯定接了活儿忙去了。
可大家又都给崔泠一种亲密的感觉,因为电影而聚在一起,群聊里频繁爆发刷屏聊天,热情好像永不衰竭,崔泠仅仅是默默窥屏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专业和纯粹。
线上都能如此,线下气氛更是让崔泠沉醉。
她由于无事可做,反而在这半年的创作期里混成了酩酊的熟面孔,看着聚散不定的年轻人在深夜痛饮,才华被肆意挥洒在无法记录的酒后狂谈之中。有时候她跟人聊嗨了,自己也喝个痛快,然后醉醺醺地被黎瑞达送回家。
崔泠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氛围了,花火溅射,堕落和崇高在一个人身上毫不矛盾的并存着。
直到卓然出关,《螳》的成片制作完成。
在卓然回到酩酊以前,崔泠只是跟黎瑞达一起商讨剧本的细节,她并不傻,跟别的人聊得再愉快,也不可轻信他人,才华归才华,人品归人品,而且人家未必跟程松还有吴雪峰没有交情。
影视圈内部,太容易搭关系了。
卓然的严厉差点让崔泠脱了层皮,连黎瑞达都被连坐。
崔泠之前一直处理的是非虚构题材,她眼中写的不错的虚构剧本,被卓然联合刘向东批评得体无完肤。
自己的创作被挑剔出一堆毛病,崔泠当然不会觉得有多愉快,可也不免感到庆幸。
幸好她没有听凭冲动,卖了房拿着剧本直接上手去拍,如果那么做了,她得到的将会是一部极其不成熟的作品,自己辛苦诞育的心血最终被自己亲手毁掉的滋味应该相当不好受吧。
上飞机前,卓然跟她讲:“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剧本修到这个地步,想再往前,不在我们这拨人能力范畴之内了,我想你可以去试试了,就算说不动她,我想你俩也能交个朋友。”
崔泠听完,脸立马就红了,因为急于辩解,反而张不开嘴。
“我,我不是为了……”
卓然很有大哥的样子,“我知道,你找瑞达商量不是为了往我们这堆人里混,这几个月跟大家在一起玩,闹,交流,也不是为了让我们给你当说客。
我挑人,从来是先看有没有才华,再看能不能相处得来,两条都符合,才觉得值得一交。
丫头,你合适。”
这就是崔泠几个月来流连于酩酊的原因,卓然他们不是拿她当圈子里的漂亮点缀来看待。
她喜欢他们讨论起作品时的认真与苛刻,对优点的精准鉴赏,对弱点不留情面的挑剔批评。
性别差异在讨论中被抹除。
崔泠知道楚卿为什么对卓然的动向感兴趣,楚卿因为丑闻而沉寂,靠着《繁花将尽》翻身,接着又连拍两部正剧,到了需求再转型的时候。
女演员转型不容易,拉高圈内地位更不容易。
迟念淌水过河,证明路是可行的,那必然有很多人想复制她的路线。
楚卿注定比迟念更艰难,外形条件就限制了戏路,她的脸起初是迎合电视观众的喜好精修出来的,甜美可人有家常感,走的是收视福星小花旦的路子。
丑闻风波之后,楚卿避风头,很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可她没闲着,正好去做全套微调,能心无旁骛地熬过恢复期。
现在整容技术越来越高超,楚卿再度出关后,果然跟往常不是一个气象。
她不在乎八卦群众扒皮她的整容史,圈内能被扒这方面的人多的是。
楚卿走起了轻熟风,这跟她本性相合,反倒比以前的甜心少女路线要走的更得心应手。
电影圈水太深,楚卿如今最大的靠山是ag,跟同公司有资格分电影资源蛋糕的女演员们相比,楚卿没有什么突出优势。
君不见连迟念都没动过这方面心思,到现在一共拍了三部电影,全跟ag电影部门没关系。
当然,因为迟念转电影转得太顺,票房奖项都有了,ag电影方面的资源将来向她倾斜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临渊》昨天上映,首日票房就冲了亿出来,直接破了国产电影首日票房记录。
因为新设置的防刷分机制,洋葱的春节档各部电影综合评分会延迟显示,以提供时间差来让网站筛掉水军打分,也因此可以让真实观影人群的打分占到足够比重。
看不到评分不要紧,对于崔泠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对一部作品的好坏,圈内评价更准。
卓然他们的微信群里从昨天开始就全是跟春节档电影相关的讨论。
群里看过电影的人达成了几点共识:
1.王玫眼光很准,《临渊》确实是近几年最好大女主商业片资源。
2.秦嵬也没亏,迟念确实是目前市面上最合适的《临渊》女主角,年龄,长相,演技完全匹配电影选角要求,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如果换个人来演,未必能有迟念演得这么出彩。
3.迟念的片酬又要往上跳一个台阶了,而电影圈一线大花旦们这次是真的要心慌了。
崔泠满心想的是卓然跟迟念,加上她跟丁笑璇楚卿是第一次见面,一路上,她只是偶尔敷衍几句,聊些无关紧要的话。
天水镇离迟念住的地方,开车只要十五分钟,所以很快便到了。
丁笑璇和楚卿领着崔泠跟黎瑞达往院里走。
崔泠看过《归园田居》这个综艺,对这里有种亲切的熟悉感。
进了屋,将外套挂在门口的大衣架上,又换了拖鞋。
正碰上宋衍从楼梯上下来,他穿着加厚的家居服,怀里搂着一只正在不停挣扎,张牙舞爪的胖猫。
互相打了招呼,黎瑞达因为自觉关系还算熟,就没有做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问宋衍“迟念在哪里?想给她看个剧本,昨天已经打电话跟她讲过这事了。”
胖猫不甘心被宋衍限制行动自由,张牙舞爪着乱扑腾,结果被宋衍不客气地扯住了后颈,这是它的死穴,顿时老实了。
宋衍捏着猫的后脖,向黎瑞达跟崔泠通报了一个坏消息。“牛副总今天上午专门打电话给迟念,想请她出演吴导的新片。”
崔泠听见吴导两个字时就白了脸,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黎瑞达也觉得事情不妙,问道:“哪个吴导?”
“吴雪峰,ag投了他的新片,影视那边牛副总跟他很多年的老交情。”
黎瑞达将一只手握成拳捣进了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恨恨道:“麻烦了!”
楚卿已经默默地泡好了供几人喝的红茶。
在迟念这里,少数事极讲究,其余的事则很不讲究,比如只要不是在茶室喝茶,在其他地方喝茶一律是滚水一冲一闷了事。
楚卿用托盘按人数拿了茶杯,招呼大家“有事坐下聊。”
宋衍搂着猫到门口,将猫放在了阳台上,指着猫鼻子,警告它道:“不许打扰你妈跟你姥姥。”
说完,就残酷无情地给门上了锁,将胖猫关在了门外。
胖猫平日里被迟念宠坏了,在y省这段时间又觉察出宋衍在家庭地位排序上不足为虑,当然不会觉得害怕,它先是不死心,一边大声地喵来喵去,一边扒拉门试图挤进去,发现此路不同后,甩甩尾巴离开了,这并不是放弃,只见它一路小跑,来到离房子很近的一棵树下,以跟体重极度不相符的灵活性攀上了树,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二楼阳台上。
宋衍自然是不知道猫已经通过另辟蹊径,成功地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他正听黎瑞达叨咕崔泠跟吴雪峰新片的瓜葛。
丁笑璇和楚卿作为女性,立场上天然站崔泠,觉得崔泠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她俩同时又都是在娱乐圈打拼的人,精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同情归同情,安慰几句惠而不费,别的就没有了。
吴雪峰可是名导,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合作机会,娱乐圈最忌乱说话,凭冲动站队,一旦有谁漏了口风,被吴导知道了,那不就是平白无故招人厌烦?
宋衍更绝,他干脆全程无动于衷,从他脸上绝对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搞得崔泠原本就在冰窟里的心,愈发地冷了。
而黎瑞达是知道宋衍脾性的,没多想,他只是试图通过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让宋衍认识到一点,那就是崔泠的创意是优秀的,不然不会被吴雪峰看上。
说完了这些,黎瑞达才问宋衍:“迟念呢?”
“迟阿姨要走了,迟念跟她说话呢。”
“这才大年初二,忙生意么?”
宋衍面无表情道:“新交的男朋友在瑞士等她呢。”
黎瑞达:“额……阿姨真是活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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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迟念卧室
猫在锲而不舍地用爪子划拉窗户,窸窸窣窣一阵响。
迟念边埋怨宋衍又图省事把猫赶到院子里去了,边走过去给猫祖宗开窗,放它进来。
迟立用很不赞同又难以忍受的眼神看着猫蹿上迟念的床,很想告诉迟念,不能让猫太没规矩,可她想想心理咨询对她建议,不要过多干涉女儿的生活,只能忍了。
继续跟迟念继续她俩被猫打断的话题,问迟念道:“你真的决定了?”
“嗯。”
迟立抽完最后一口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那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起码将来如果有孙辈,外貌基因是有保障了”
“……”
迟立又问:“跟你爸说你的打算了没有?”
“我爸原本就不反对宋衍跟我的事。”
迟立不客气地白了迟念一眼,要说母女就是母女,如果宋衍在,就会发现迟念跟迟立在这个嫌弃人的表情上有惊人的相似性。
“那以你要接手维扬为前提,宋衍对他来说就是绝好的女婿人选,宋毂不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能借到他的力。”
“如果我继承维扬,那就不能选门当户对的人家,要不然将来谁吃谁可就说不准了,有维扬这么大块肉放在那里却吃不着,任谁也要垂涎三尺的,婚姻关系并不牢靠。
可挑中产头部的有为青年,我爸也不会甘心,会觉得多少有些为人作嫁,而且双方家庭在资产上差距过大,两情相悦时大概可以忽略这些,可感情也许还没有婚姻关系牢靠呢,日后情浓转淡,打起离婚官司来,不知道要丢多少人。
顶好就是我不结婚,麻烦全没了,想要继承人又不非得结婚。”
迟立接过话头,继续分析:“而宋衍则是另一种稀有情况,他是宋家人,父亲给的遗产丰厚,宋毂那份现在也全是他的了,家世钱财都有了,更妙的是他跟宋家不仅不亲近,反而相视为仇雠,不必担心他偏帮宋家,反而是他会利用维扬去吞宋家的肉。如此,里子面子全有了,你爸不仅不反对,说不定心里还很喜欢宋衍呢。”
迟念没形象地瘫倒在一张贵妃榻上,跟迟立抱怨:“好烦,分析这些真是没意思透了。”
迟立嫌弃道:“没出息,一跟你说正事你就这样,在你爸面前你倒是会装。”
“那我对着他是讨好型人格,我习惯了嘛。”
迟念现在勇于在迟立面前展现一下真实的她自己。
“坐直了!松松垮垮的没个样子。”
迟念乖顺地坐了起来,不过还是不够老实,双腿摇得晃晃荡荡。
“你要不再多住几天吧,上回也这样,被咨询师吓得匆匆忙忙来看我,结果一周都没待够就走了。”
“呆在这儿干嘛?看你跟宋衍给我喂……那个流行词是什么来着……对,喂狗粮。”
迟立在最近会有意使用一些年轻人爱用的词汇,她还学会了跟迟念微信聊天的时候使用表情包,也会跟迟念聊聊她的事,比如两个月前开始的新恋情,男方小她十七岁,是个中英混血儿。
说起这个,迟念来精神了,居然胆子肥了教育起迟立来。
“我对姐弟恋没偏见,很多男人天生有恋母倾向就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可是,妈,我觉得你现在这位不太靠谱,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迟立却比迟念洒脱,“我以前是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咱俩对感情的要求不一样,你在这方面有完美主义者倾向,但是我呢,对男人到底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喜欢的是我的钱这种问题,不太在乎,他爱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好了,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就够了,反正我又不指望跟他天长地久。”
“在我爸以后,你就没想过再找个人结婚?”
迟立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埋怨地瞪了迟念一眼,把迟念瞪得莫名其妙。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不知道你,从小就心思重,人家惹你伤心了,能记好久。
就拿你跟着家里阿姨学了两句越剧,我给了你一巴掌这事儿来说,当时我打完就后悔了,搂着你安慰了好久,可你如今愣是不记得有后半茬了。
你还记不记得高叔叔?”
“那是谁?”
迟念觉得这个姓有点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跟你爸离婚半年以后交往的那个。”
“哦,他啊,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还记得你因为什么不喜欢他?”
“没什么具体记忆了,但是我当时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好像我是多余的。”
“这个你倒是忘了,我当时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问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你听完什么也没说,哭了整整一天。你哭的时候他在。
我当时就觉得不行,跟他说,这个孩子不要了。
他说小孩子忘性大,生下来就喜欢了。
我没跟他商量,做了流产。
又过了几个月,我俩分了。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说我为你牺牲了多少。
而是想说,你小人精,太敏感了,老高倒不会对你差,可也不会有多好,这么个人做我女儿继父,我觉得不行。
还有就是当时离婚问你跟谁,我以为你会说你爸,毕竟你一直比较亲近他,可你好像没犹豫,就说要跟我。
我后来才发觉,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就算你跟了你爸,他还是会生其他孩子,人家四个才是一家人。
可我确实就守着你一个了。
你直觉好,天生就知道谁会更爱你一点。
因为这个,我有时候觉得小宋挺可怜的,可转念一想,他们宋家没个简单人,你俩凑一块儿,可能也是命该如此。
这么些年,我也看明白了,比起你,我也许更像你姥姥,到底是亲母女。
我跟你爸能坚持到你五岁,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天生不长情,他天生是不在乎这些的,不过是人家有的他也要有,好显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我这个妈当的不合格我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要怪怪你姥姥去,管生不管养,搞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当妈,不过总算把你养这么大,也没走歪路,我比你姥姥有进步,如果你将来有孩子,希望你教养孩子比我有进步吧。”
迟念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迟立女士能说这么些话,以迟立女士的个性来说,这算是剖心挖肺了。
这让迟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下五味杂陈。
心想她果然是个自私的人,总记得自己的委屈,对她妈为她做的牺牲和妥协没有多少感恩。
但转念一想,也许正是因为是相依为命的母女,才会这样,儿女都是债,她是迟立女士的债,小白眼狼一只,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没有觉得特别愧疚,反而有些快乐,体会到母爱的那种快乐。
迟立女士拎起手包,很洒脱地说了句:“你自个头疼跟你爸摊牌的事情吧,闹得再僵也别怕,说得好像没了他那份基业会活不下去一样,我的就是你的,就算你是个废物也够你吃一辈子了。现在我要开始我的假期了,好几年没去瑞士了,还怪期待的。”
迟念跟在迟立身后下楼,不放心地叮嘱迟立道:“你滑雪小心点,我之前看新闻,有个运动员在那边出意外了。”
“好了好了,我会小心的,我darling家族产业就是做滑雪设备的。”
走到楼下看见宋衍跟看见救星一样,“小宋,你快管管她,小小年纪就跟老妈子式的,这将来可怎么得了。”
宋衍准备跟迟念一起去送迟立,却被迟念拒绝了,她穿上大衣,换了鞋。
“你陪他们聊天吧,我陪我妈过去就行,司机就在院外面。”
现在是二月份,天黑得早,崔泠和黎瑞达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已经是黑天了。
迟立把包挂在胳膊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到接她的车跟前,对迟念道:“走了。”
迟念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从空气中汲取尽可能多的勇气来支撑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妈,我希望你明白,很多话我能当面告诉给宋衍,却没有当面同你讲,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更……”
迟念觉得她实在无法亲口将后面的两个字说出来。
迟立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用往下讲了,在自己亲妈面前还要难为自己,你想说的我都懂,我永远是妈妈,你永远是女儿,没有比这更牢固的关系了。”
说完,迟立就拉开车门上车了。
迟念站在沉沉夜色里,觉得视线有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