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咱们这个纺织厂连续多年亏损，完全依赖补贴，所以才会列为改革的重中之重，变卖两个车间，裁掉多余人员，卸下包袱是改革的关键。”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现在厂里的职工大多都是在混日子，一个人干，一个人看，一个人在捣蛋。干不好工作的，那就得走人，让干活的劳有所得，多劳多得，而不是干了活拿不到钱，心都凉了半截……”
杜红英说话不急不慢，缓缓道来句句见血，说得对面厂里的几个领导脸红筋涨，羞愧得不得了。
“变卖了两个车间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盘活于下的车间，能养活工人。车间变卖不是工人的错，工人为厂里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半生却落被厂里抛弃了，解决她们的生计问题是厂里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你们卖给外资公司，你们的任何附加条件都没有；卖给我们，因为兰厂长顾虑旧情将职工的安置问题考虑到了。提供工作岗位、再就业培训，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最后你们说万一都不愿意去，我们还得提供经济补偿，这事儿我们找谁说理去？”
“职工不愿意去，是想在厂里养老，那也是厂里该解决的问题，不能推给我们。”
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是存在的，但那又与我们何干？
道德绑架这一套在杜红英这里行不通的。
对方的人觉得杜红英说的合理，都看向钟主任。
钟主任……谈判呢，你们看我干嘛，矛头不应该一致对外吗？
怎么三两句话就被忽悠了。
“我们承诺配合解决职工的后顾之忧，并不是说我们就是职工的爹娘，不上班我还得给钱，这种合同你们会签吗？”
签不了一点儿！
所以，钟主任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当是放屁。
他也知道自己要求过高，外资那边已经推辞了，这边再搞不下来，回头纺织厂女工闹起来……算了算了，再继续讨论一些细节。
一场谈判，从下午两点谈到六点。
谈判就是一场拉锯战，兰英和杜红英两人战八人，搞得相当的累。
“都六点了。”肚子也饿了，杜红英可不想为难自己：“我看我们还是先下班休息吧，明天继续谈。”
生意就是谈出来的，想速战速决是不可能，那就下次继续。
忍饥熬夜加班加点……算了，她不再年轻不想这样干事业了。
“好好好，明天再谈。”
同理，对方的人也不想熬夜加班了，昨天晚上的噩梦可不想再重演。
意见一致，撤退！
钟主任和于副主任林厂长他们还得整理会议记录，写报告向上级汇报进展情况。
杜红英和兰英这边倒也轻松。
“得亏你做了这么多攻略。”兰英都不知道杜红英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是一个谈判的好手：“你做销售一定有很好的业绩。”
“呵呵，被逼的。”杜红英笑道：“我让兰勇派人过来，预计今天晚上才能到，所以只有我先顶上。”
“兰勇派的谁来？”
“陈笑宇。”杜红英道：“陈笑宇对纺织行业比较了解，等这两个车间从事的下来后就让他协助你一起干。”
“算了，还是我协助他吧，我上了年纪精力也不太够了，多启用年轻人，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儿。”
“到时候你们俩商量吧。”这事儿杜红英不掺言，她的原则就是：谁有能力谁上，亲戚朋友也一样，绝对不搞特殊。
果然，年轻人来了才有了谈判的火药味儿，而且，陈笑宇才是谈判的高手，
“给就业机会、再就业培训这些附加条件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兰经理以前是纺织厂的老厂长，是她想要尽自己的能力帮衬一下昔日的同事。公司考虑到兰经理的实际情况再综合我们公司自身的能力才同意的。”
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既要还要，贪得无厌说得就是你们这一号人！
杜红英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一群人吃瘪心里好笑，如果说昨天觉得好欺负，今天根本占不了一点儿好处。
当然，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来干，陈笑宇谈了两个小时后就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签约。
陈笑宇知道自己来的任务就是和兰厂长一起搞好纺织厂，新任务很艰巨，是一个机会也是一场挑战。
和兰厂长商量后，陈笑宇接手了管生产，兰英依然干老本行，管销售。
一车间二车间的工人知道是兰厂长所在的公司买下了她们，好多人喜极而泣，甚至让三四车间的工人都有几分羡慕，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高兴个啥呢？你们怕是忘记了，兰厂长现在的公司也是私人的，私人老板买厂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慈善，人家也只要你们当中的一半，还是有一半会下岗没工作干的。”
“兰厂长会给我们安排好的，她承诺过的，我信她。”
“哎，说你太傻还是太天真啊？”
“人家只是随口一说，你们偏偏就信以为真。”
“就是就是，资本家最是会骗人。”
“要我说啊，有些人真的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一二车间卖了，就不是国营企业了，就不是铁饭碗了，你们谁见过私人企业分房子、职工医院看病都得掏现金，孩子也上不了子弟校。”
“是啊，可惨了。”
“惨什么惨，私营企业工资高，有钱了还怕买不起房供不了娃看不起病吗？”有人就不信这个邪：“说真的，我其实早就想出去干个体了，但是我爹娘和男人一家都不同意，我同学去年下岗了就是去摆摊卖衣服，一个月好几百收入，人家干一个月，我要干一年。现在好了，不是我不愿意上班，是厂里没班给我上，这可是一个机会……”
“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呵呵，有些人没做过生意，以为谁做生意都能赚，亏本的生意多得很，不去试试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就是就是，听说一二车间没工作的人还安排有其他的工作，我们也去看看呢，是什么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