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郭太后的质问,司马懿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时候到了,太后自然会知道。”
“现在时机不成熟,我若说了,保不准会泄露出去,我对太后,尚不能完全信任。”
郭太后咬牙切齿道:“我身为太后,连知道内情的权利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出卖我?”
“说到底,我也无法信任丞相!”
司马懿听了,面露嘲讽之色,“以太后现在的境地,没有资格和我讲这些。”
“我这些年隐忍不发,已经受够了被人操纵摆弄,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魏国出了不少力,如今也算是两清了。”
“太后要记住,如今你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在你拿到足够证明自己的底牌前,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听我的。”
郭太后气急,“你难道不怕我一拍两散,将所有事情都抖出来?”
司马懿眼中瞬间闪烁出阴鸷狠厉的光芒,“太后可以试试看。”
“如果你能承受住后果的话。”
郭太后听了,语气不由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要自保而已,我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也不想再像货物一样被人发卖掉!”
司马懿站起身来,“太后放心,我司马懿对于盟友,向来是不会抛下的。”
他指着城内流过的锦江道:“我以江水发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必然会保得你性命。”
郭太后听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出声道:“丞相这次入宫,只是为了来向我说这个的?”
司马懿道:“自然不是。”
“太后应该知道,晋军已经打下了葭萌关,金牛道过半失守,最迟明年年底,晋国就要打到成都了。”
“所以有些事情,要未雨绸缪的好。”
“这次葭萌关丢失,全在于曹植投降,而且我能想得到,他肯定是和晋国提了些条件,比如将来晋国攻灭魏国,要保证卞老太后安全。”
郭太后一惊,“你要对太皇太后动手?”
司马懿冷笑道:“自然不是。”
“但曹氏如此做,显然是背叛了魏国,其已经无颜再称曹魏了。”
郭太后失声道:“我明白了,你是要篡位!”
司马懿冷笑起来,“我还没那么傻,曹氏逼着汉天子禅让,在天下已经是声名狼藉,真以为我很羡慕吗?”
“我只是想安稳度过下半生而已,谁想和我作对,我便和谁不死不休。”
郭太后出声道:“既然如此,丞相把魏国献给晋国,最初也能封侯,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和晋国作对?”
司马懿面色转冷,“这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明白,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行了。”
“我这次入宫,便是让你代皇帝下诏,从现在开始,全面进入备战,益州全民皆兵,随时准备出征。”
“诏令我代大将军事,统管将领任命,辎重调拨,上下听命,不可延误!”
郭皇后听了,只得照办,次日朝堂之上,百官听了诏书,虽然心中多少都有想法,但司马懿早已经将朝堂势力整合,无人敢有异议,诏令毫无阻滞通过,魏国不久便进入了全面动员。
魏国方向的异动,自然也被成都城里的晋国探子传了出去。
很快晋国方向就得到了消息,彼时诸葛亮已经带着大军回到了汉中过冬,他拿着情报沉吟半晌,竭力把自己代入司马懿的角色去思考,但想了大半天,仍旧是毫无头绪,不禁心中烦躁,缓步走到了中庭。
天上开始飘散下雪花来,诸葛亮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发觉夜空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一点星光都透不出,看来是无法观星了。
诸葛亮突然想起自己的主公,陛下每次说自己是从观星中看出天下大势,诸葛亮瞅着机会,和袁熙观了几次天象,结果诸葛亮发现,陛下根本不用观星,或者用的根本就是不是鬼谷子传下来的观星学说,因为诸葛亮数次指着错误的星象解释,袁熙也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最后诸葛亮实在忍不住了,问袁熙写了很多可以开宗立派的全新知识,但唯独没有观星术,为什么不记录下来?
对此袁熙只是打着哈哈说,他的观星术也有不准的地方,流传下来,反而是让世人走入歪路,那这观星之术,还不如不传下去的好。
对此诸葛亮心知肚明,这绝对是托词,任何理论学说诞生时也不会完美,都需要后人经历数代的修订完善,哪有说有可能存在错误,就直接因噎废食的?
陛下的观星术,诸葛亮明白是指望不上了,将来只能依靠自己去记录完善,但关键问题是,如今天下的局面,虽然看上去大局已定,但有一丝变数,诸葛亮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他想起袁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观星之术不是万能的,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天上的事情在怎变化,最后还是反应到人间疾苦上。
既然如此,那就还不如将目光从天上移开,用心去看看在人世间沉浮的众生百态。
诸葛亮若有所思,自己怕是想偏了,且不说观星受到的因素影响极多,关键对方又不会观星,那他的想法,必然是基于某种行动逻辑。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条逻辑前后的因果想清楚,预测对方想要做什么,才能尽最大可能完成陛下的托付,从而拯救尽可能多的无辜百姓。
想到这里,诸葛亮心中叹息,如今的魏国,可谓是困兽犹斗,他们自取灭亡也就罢了,但却要拉着百姓陪葬,这才是最为麻烦的事情啊。
陆逊在收到了益州方向的传信后,便急匆匆向刘协告别,从长沙离开,返回新野防御,晋国船队集合起来,兵士们将辎重粮食搬进船舱,水手检查风帆架起,一时间忙碌异常。
彼时即将过冬,天气寒冷,晋国下层将领们本来以为能从长沙过冬,如今却是要冒着严寒动身,不仅都些懒散,负责整军的徐盛见他们在风雪中磨磨蹭蹭整备船只,不由吼道:“都打起精神来,若是魏国现在发动袭击,你们难道这样面对敌人吗?”
将领们听了,方才加快行动,有人低声嘟囔道:“这怕不是魏军放出的疑兵之计,不想让我们过个好年吧。”
“我真不觉得他们敢冬天开战,就凭魏国那后勤,只怕打着打着,人就冻死得差不多了。”
旁边有人说道:“谁知道呢,万一他们真和我们拼命,我们不做好应对,肯定也是狼狈无比,毕竟冬天打仗,简直是听天由命啊。”
面对魏国的全面动员令,晋军很是紧张了一番,结果等到了过年,魏军也没有在前线出现,这让急匆匆赶去房陵的陆逊感觉被魏军骗了,正自心里憋闷的时候,益州方面的消息再度传来。
让陆逊吃惊的是,魏国确实用兵了,但打的不是金牛道,也不是自己的上庸及汉南驻守的江陵方向,而是益州的南中!
根据情报,经过了相当充分准备的魏兵,在到达南中之后,派出了当地土人引路,以益州将领为主,东州兵和益州兵混杂,奇袭了南蛮各个部落,取得了相当让人震惊的战绩。
益州在南中以南的南蛮地区,向来是矛盾多发地,这里面益州百姓多受南蛮骚扰,很多益州兵的家眷便是被南蛮野人劫掠杀死的,所以早年两边世仇仇怨,很难化解。
此时南蛮尚处于极为原始落后的奴隶制时期,若是放在平原上,自然很难正面对抗魏军,但这几百年间南蛮却是将南中成都一带的益州兵压着打,便是倚仗了益州当地的恶劣的环境形势。
南中以南的益州南部地区常年多雨,一年从春季到秋季都是泥泞不堪,常有山洪泥石灾害,而且地形险峻难行,遍地茂密植被加上毒蛇猛兽,道路也是没有修过的羊肠小道,这种情况下发动大军,走个一二百里,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但唯独冬季,是一年里面最好走的时候,土地被严寒冻得极为坚硬,且没有雨水,虽然偶然有下雪,但只要鞋子做好防滑,冬天行路,反而是最为快捷迅速的。
同时这个时期,因为严寒食物不足,之前很多散居在山中的南蛮部民会聚集到一起互帮互助度过冬天,而平地这些部民隐居深山,是极难被找到的。
魏国选择这个时期发兵,却是精准抓到了南蛮的软肋,正如汉武帝时期在春季对匈奴用兵一样,都是摸透了对方的生活习性,然后发出了蓄势待发的一击。
当然,这个季节发兵,即使提前做好了收买当地土人内奸,备好严寒行军的衣物,以及相当数量的粮草之外,也还是不出预料遭到了兵士们的反抗。
毕竟冬天打仗,实在是伤亡率太高,即使是和南蛮土人有血仇的益州兵,也多有畏惧不前者,对此魏国派出的军法官却是连升两级的许仪,他用了极为狠辣决绝的手段,砍了数百个违背军纪的士兵脑袋后,魏军发现已经没有了退路,竟也激发了凶性。
大军一路攻入南蛮洞寨,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同时驱赶被抓的青壮继续投入战斗,攻势渐渐如滚雪球一般,很快就在益州南部取得了之前未曾想象的巨大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