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啸在报纸上看到过国家在住房这方面的政策,非常有意思。
在市场经济到来之前,国人对“买房”并没有任何概念。人们住的房子绝大多数是“公房”,要么属于房管部门直接管理,要么属于所在的单位。
住公房的家庭,不必担心“住不住得起”的问题,但时间久了,因为上班、上学的原因也有一些不能解决的矛盾。
比如,你可能在城东上班,单位分了一套两居室却在西城,如果搬家住房就宽裕了,但却舍不得孩子离开重点学校。
另外家里有病号的想住在医院附近,要做小买卖的想住繁华、临街的房;夫妻离婚了,房子一人一间,总不能一直同住一个单元楼里……。
凡此种种,人们就自发想出了互惠互利的法子——交换房子,以解决住房的窘境。
报纸上写过关于首都换房的一些文章。
最早,首都天城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马路边的电线杆上,“换房启事”比比皆是。
但到处张贴换房资料,不仅影响市容,还对交通和社会秩序造成一定影响。
市容监察部门明令禁止,但人们的“换房启事”依旧满天飞。
在迫切的换房需求下,从六十年代开始,天城五个区的房地局相继成立了专门的换房机构——换房站。
换房站负责居民在本区范围内和跨区的换房业务,属于无偿服务。
由于都是“公房”,不涉及房子的产权变更问题,办理手续很简单。
只要双方互看住房后同意,到市区换房部门办理个换房协议书,然后持换房协议书到双方的房管单位变更一下房屋承租人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换房的人越来越多,“换房大会”也应运而生,相当于二十多年后的“房交会”。
此后十年,“换房大会”成了劳动人民文化宫每年的一个固定项目,一共举办了十一届。
换房大会从一开始单一的“换房”,后来扩展到房地产政策咨询、房屋修缮质量鉴定、铺面开发等项目,广受市民欢迎。
两家换房容易,但随着换房的人越来越多,常常会出现:甲看上了乙的房,乙看上丙的房,丙又看上了戊的房。
这种情况,需要大家都转着圈儿换才行,而且中间稍有故障,就会前功尽弃。在交通和电话都不便利的年代,多个家庭之间换房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在没有大数据的时代,这种困难是无解的,只能依靠工作人员不辞辛苦。
由此就出现了“换房劳模”,比如报纸上曾经报道过首都天城一名叫做李国英“换房劳模”。
李国英利用业余时间,对换房户的地区分布、房屋状况、生活设施、交通情况等不断考察,风里来雨里去,不少折腾。
他曾在3个城区的5个房管所,找了十几个房管员,挨个到13家看房协商,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最终实现了“13户联换”。
上级规定,每位专职换房员每年的换房定额为120户,而李国英平均每年超额736户,完成7年的工作量。
说实话,刘啸看到这篇报道后觉得头皮发麻,一个普通人,一年之内无偿为居民换了七百多套房,要知道那是一个靠着步行工作的年代,充其量就只有一辆自行车,这叫什么责任心?
就在今年,首都还举行过一次换房大会:换房大会两天来已帮助304户签订了换房协议,其中解决上班路远的86户,解决住房困难的96户,改变居住环境的87户,照顾老小病残的20户,解决邻里家庭不和的12户……………。
丰城没有所谓的换房大会,原因是因为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而且大家住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平房,换不换没什么用,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了福利房的概念,其实就是单位分房,比如刘啸的爷爷去年就分了一套房。
但分房也要看什么单位,什么职务,重要的单位重要的职务自然要优先考虑。
刘啸的父母不过是普通机械厂的员工,即便刘向学是副厂长,勉强算是副科级吧,但企业没钱也没辙。
其实,又有几家企业能够靠产品赚到钱足够的收益呢?
刘啸爷爷所在的化工厂是大型国企,有两千多员工,这么多职工每月工资就得一两百万,再加上生产成本生活材料,一个月下来就得四五百万。
而企业一个月的产值才多少?满打满算只有二三百万而已,勉强能发出工资吧,不过国家会有大量的补助,靠着这些补助才能做到收支平衡。
在八十年代末期,很多企业都处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在南方,这样的企业就会实行承包制,改变管理方式还能拼命一搏。
而在北方,承包制还只是一个概念,没有人敢主动跨出这一步,但北方企业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就是搞多种经营。
所谓多种经营就是开办副业,比如刘啸吃的那袋烤鱼片是在轻工机械商店买到的,刘啸爷爷住的房子就是化工厂房产处建造。
这样的福利房还没有产权证,只能住不能买,当然,这个时代也没有买房的机构,那还得等四五年的时间。
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国家逐渐开放商品房政策,房子开始面向市场,刘啸爷爷就是在那时花了一万五千块钱买下了单位分的房子。
到了九八年,国家彻底取消了福利房政策,商品房政策在全国全面推广,由此开始了国家房地产开发的浪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是刘啸看到自家陋室联想到的一切。
这个陋室很小,潮湿,窗户还有缝隙,外面下雨里面还漏,但这是刘啸的家,里面住着自己的父母,虽然简陋,可最是温馨,刘啸宁肯住在这样的陋室中也不愿意独自一人住在别墅里。
雨越下越大,到了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屋中足足出现了五处漏雨的地方。
刘向学皱了皱眉:看来得好好补一补房顶了,明天我就是弄点油毡纸铺上一层。
张文秀说道。
“去年不是铺过一次吗?今年就不行了?”
“去年铺的是其他位置,没有漏雨,今年换地方漏了,还得重新铺。”
正说着,隔壁老兰家传来了女人的大吼声。
“你看看这房子都漏成什么样了?还不修,再不修就塌了,兰宝国,你明天赶紧找人把房顶给我好好弄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你儿子跟你一模一样,都是废物!”
刘啸真是感叹不已,都说一个家要想和睦必须得有个好女人,同样,一个家鸡飞狗跳,有一个坏女人或者蠢女人就足够了。
老兰家就是后者,一个悍妇当家,任何事情都得被她搞砸,王小丹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能成才才怪。
吃过晚饭,三口人又坐在一起看电视《绝代双骄》。
晚上九点半,屋里的灯熄灭,整个丰城都安静下来,刘啸躺在炕上,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雨滴劈哩叭啦的打在窗户上,屋顶落下的雨滴掉在铁盆中,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外面的大雨声,屋中的漏雨声,让刘啸突然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的安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两个声音。
“睡觉吧,睡觉吧,明天是周日,可以去爷爷家了!”
很快,刘啸就进入到梦乡中。
“捡豆腐了!”
响亮的吆喝声将刘啸从梦中唤醒,坐起,穿衣,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然后走出屋。
外面雨过天晴,雨后的空气更是有种新鲜的味道,很是提神。
“捡豆腐了!”
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外面传来一片喧杂声,不少人家拿着盆出了屋。
“老侯,给我捡两块豆腐!”
“侯师傅,我要一块!”
张文秀端着一个铁碗回来,碗里放着两块豆腐。
现在的豆腐一毛五一块,味道绝对好,是老百姓最喜欢吃的东西,当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吃,而是没得选择。
张文秀看到儿子笑道。
“儿子,今天起的挺早呀!你把出去了,马上回来,一会儿跟你爸去菜市场看看,买点菜回来!”
“嗯,那我得先上厕所!”
张文秀指了指放在院子里的一个铁桶,意思是让刘啸在这里解决。
刘啸摇了摇头。
“妈,我长大了,得出厕所了。”
说完就找到手纸走出院子。
张文秀很欣慰的感叹:儿子真是长大了!
刘啸也是没办法,毕竟自己是重生过来的,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能在铁桶里上厕所呢?
但这真是很多人的习惯,毕竟方圆数百米内只有一个旱厕,大人可能会到这里来方便,至于小孩才不来呢。
到门口路边的下水道旁就能看到污水井上污水横流,完全就是一个露天厕所。
刘啸来到一百米外的旱厕,正好看到父亲出来。
“儿子,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嗯,爸,一会儿你去菜市场吧,我跟你一起去!”
刘啸一边说一边捂着鼻子走进厕所,里面正好有一个空位,赶紧蹲在上面。
说实话,这种面对面上厕所的姿势真让刘啸不适应,可惜没办法。
刘啸以最快时间解决了“战斗”,和父亲回到家,简单的洗了洗脸,父子二人就向“赵家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