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地,许知雾想起了她买下的那一条腰带。
这不正巧可以给哥哥用上吗,如此,它除了是礼物,还解了燃眉之急。
于是站起来说,“哥哥我有法子,你等等我!”
谢不倦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点了头。
看来还没有送出去,很好。
很快,许知雾捧着条玉质的腰带走过来,而后献宝似的放在了桌上,又伸手将一块块玉理齐整了,对谢不倦说,“这个应该和哥哥的衣裳相衬。”
谢不倦伸手,将腰带连同她的手一并按住了,抬眼问她,“阿雾这里怎会有男子用的腰带?”
像是生怕他误会什么,许知雾语速飞快地解释,“哥哥这就是要送给你的,只是先前没送出手……”
“为何?”
许知雾被问住了,眨眨眼睛,想蒙混过关,“其实是忘了。”
谢不倦笑着摇头,“阿雾,你最不善说谎的。”
“……”许知雾沉默了会儿,可是哥哥不仅没有体贴地换个话题,反倒不错眼地看着她,看得许知雾如负重担,只好老老实实说,“因为不好意思。”
谢不倦又问,“为何?”
许知雾低着头红着脸,支支吾吾说,“因为一看到它,想到的就是哥哥解腰带的样子。”
对面没接话,许知雾耐不住,偷偷觑他一眼,便见哥哥弯着唇角在笑,不过没有声音而已。
“阿雾脸皮这样薄,以后可怎么办?”
哥哥看着她,好似真的在为她感到担忧。
许知雾隐隐有些心慌,以后的日子难道只有厚着脸皮才能过下去?那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等她想明白,哥哥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
他站起来,极自然地伸手解了腰间的素白腰带,腰间的衣料顿时松垂下来。哥哥看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手里的腰带搁在了桌上,而后拿了她送来的那一条,垂首为自己系上。
“好像有些长了。”
“这个就是要这样长的,多余的垂下来就好,就像玉佩一样。”许知雾回想着金玉阁掌柜对她说的话,顾不上害羞,伸手为哥哥调整了腰带,将其在适当的位置系好,多余几节自然垂下,配着末梢的流苏,雅致极了。
谢不倦看着许知雾垂着脑袋在他胸前忙活,指尖许多次都碰上他腰腹,唇角笑意未歇,口中却说,“是这样吗,哥哥第一次系这样的腰带,不大清楚。”
“有我呢,我帮哥哥弄好。”许知雾终于直起身,退开一些,将他上下端详一番,而后满意点头,“现在就相衬了。”
这时青山敲了门进来禀报,说马车已经备好,隔壁的魏姑娘也收拾好了。
“走吧阿雾。”
谢不倦伸出手,见许知雾乖乖地把手塞进来,笑了一声,将她牢牢地握紧了。
大约每个州都有一座西山,京城有,骈州也有,都是当地的赏景好去处。不过景致实在相差太远,骈州的西山多针林,寒冬时节树梢上挂着厚厚积雪,都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了,便是尚在秋季,树枝上也早早结上霜花,远远看去冰晶剔透,美不胜收。而京城的西山,此时还是一片火红的枫林,像是烧了一团团的大火,山径上游人往来不断,此山有热情好客的气质。
许知雾是同魏云娴坐在一辆马车里头的,下了马车也挽着手走在一起。
谢不倦则走在许知雾这一侧,信步走着,时不时同她说几句话。
迎面有游人走过,总要多瞧他们几眼,尤其看谢不倦最多。
若是男子,则看谢不倦一眼,像是顾忌着他,不敢多瞄两个姑娘;若是女子,则一眼又一眼地瞅他,总之不论男女都要瞧他的。
谢不倦也不在意,目光都不曾斜视半分。
直到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姑娘对身边的好友说,“……看着像是妹妹,休沐日能带两个妹妹出来游玩,是个好哥哥。”
那姑娘的好友接话道,“是妹妹没错了,不过我怎么没见过这公子?京城里有这样出色的,没道理默默无闻才对。”
谢不倦没听她们之后说了什么,只偏首看了许知雾一眼,她正挽着魏云娴说话,自然也挨魏云娴更近,与他则隔着半臂距离。
这样看着,确实像是一个哥哥带着两个妹妹。
谢不倦指尖一动,袖口微抬,将许知雾的手牵住了,见她看过来,温温和和地笑了笑,随即对青山吩咐了什么。
不一会儿,青山送来一叠衣物。
谢不倦接过来,一展,罩在许知雾身上,而后驻足为她系上结,口中道,“山上冷,仔细别着凉了。”
若是带着两个妹妹,总不会只给其中一个系披风吧。
谢不倦想,这下该不像哥哥了。
到了半山腰,青山领着他们到一处亭台之中,其内酒菜都已备好,周遭也没有旁的游人,目光远眺而去还能瞧见层层叠叠如云一般的红枫,是个清净且充满雅趣的地方。
三人在亭中用了些吃食,魏云娴忽然说,“我昨儿去问了哥哥,他说要为进军中做准备。”
许知雾微怔,点点头。
“到时候他多半是要长留京城,或是跟着曲大将军走,曲大将军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总归不会待在骈州了。到时候,我们就叫做天各一方啦。”魏云娴笑着,举了酒杯说,“阿雾,殿下,为我们的天各一方喝一杯。”
“……”许知雾没接话,将手里的酒喝了,这是清甜的果酒,好喝得很。
“阿雾,有一点我说错了,到时候你、你哥哥,还有我哥哥,大半时候都在京城。只有我……”她支着手肘,转着空酒杯,眉眼低落地说,“只有我没有和你们在一处。”
许知雾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失落了。
“林二公子已经打算好了在骈州定居?”谢不倦忽然问。
魏云娴不料他突然关心这个,愣了下才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爹娘的意思大概是这个,因为骈州安稳。”
大概觉得在一国皇子面前说骈州安稳,便像是在说京城不稳似的,魏云娴急忙找补,“并非是说京城不好,是觉得骈州是故乡,也是林家扎根之地,轻易不允他离开罢了。”
“树挪死,人挪活,扎根之地又如何,且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愿。”谢不倦说着,见许知雾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伸手将她手里的酒杯夺下来,搁在一边,“今日的酒已经喝够了,再喝要醉的。”
见她托着脸颊看他,像是在无声地央求,忍不住笑道,“还要下山的。”
“那哥哥背我呗。”
谢不倦还未说什么,魏云娴已从伤感中恢复过来,捏捏许知雾的脸蛋,“下山背人要摔的。”
许知雾的思绪已经变得迟钝了一些,闻言便傻傻摇头,“那不背了,不背了。”
“无妨。”谢不倦坐到许知雾身边,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而后做了和魏云娴一样的动作——他捏了许知雾脸蛋。
许知雾没有反抗,反倒把脸往他颈间埋。
倒是魏云娴忍不住腹诽起来,看来阿雾的哥哥这是要将许知雾的脸蛋占为己有,只准他自己捏了。
再一想,林琅不在,她为何要与小情侣一道出来游玩,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从山上下来,又去了山脚的晏湖,秋季的晏湖水清凉得沁人,许知雾上船之后还忍不住蹲在船沿上伸手往水里撩了撩,水凉得她浑身一激灵,本就浅淡的醉意顿时消散一空。
船上煮了茶,摆了琴,谢不倦品茗的时候,两个姑娘便伸手拨了几下琴弦,叮叮咚咚地不成乐曲。
许知雾当即转向谢不倦,“哥哥,我都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我弹得少。”
“为什么?”
谢不倦不答,只静静坐下来,为了满足小姑娘而抚上一曲。
他没有什么爱好,弹琴也好,作画也好,不过是他会的技艺罢了,有用就好,谈不上喜欢。而在与阿雾分别的三年里,他发觉作画更有用一些,起码能让他看见他想见到的人。
此时湖上另有一琴声相合,像是在回应谢不倦的琴音,谢不倦略微皱眉,不耐与生人对琴,当即停了指尖,优美的乐音戛然而止。
倒是湖上那一道琴音孤孤单单地响了一阵,最后无奈地弱下来。
不多时,有船只靠近了他们,从船舱中走出一人来,朗声问道,“在下唐突,不知方才弹琴之人可否出来一见?”
许知雾和魏云娴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事,两双耳朵都竖了起来。
谢不倦没答,那人却锲而不舍,再度出声,“在下只求一见,绝不纠缠。”
许知雾终于绷不出笑出声来。
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哥哥竟被男子搭讪了!
魏云娴也想笑,却碍于谢不倦微冷的脸色不敢笑出声,再看青山也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此刻也就许知雾敢笑他了。
那男子大约是个听觉敏锐的,似乎听见了许知雾的笑声,当下换了个说法,“能奏出这等绝妙琴音的竟是位姑娘,杜某仰慕姑娘琴音,望姑娘赏脸与杜某一见。”
许知雾的笑声便跟方才那琴音似的,戛然而止。
此时谢不倦出声了,“本就各自游玩,不必相见。就此别过。”
接着便令青山去调转船头。
那杜公子又急急询问,“这位公子可是方才那位姑娘的兄长?在下乃是户部杜侍郎之子,绝无恶意,只是想与二位认识一番罢了,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与千金?”
谢不倦又蹙了眉。
他与阿雾便这样像兄妹么?不仅见了他们的人以为是兄妹,便是只听声音,也觉得是兄妹?
此时青山已经去船头徐徐转了方向,谢不倦在搅动的水声中淡淡出声,“并非兄妹,而是夫妻。内子胆小,不便出来见面,杜公子见谅。”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