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大可能只有两名单独的日军,附近一定还有人马,得赶紧脱身。他捂着伤口翻身上马,上一次马强也是肩头中枪,不过那是一颗近距离射出的9毫米子弹,在后背留个一个大口子,他将养了一个星期竟然又活蹦乱跳了,林秀轩估计自己问题不大,毕竟中的是一颗小口径子弹。
他向来时的路跑,身后上突然枪响,是一挺歪把子。他向侧后瞄了一眼,一股敌人正乘着卡车追来,车顶上架着的机枪正在向他射击,整列车队将他与马强徐冲会和的去路挡住了。林秀轩有时候真的很气馁,你说日本人是个穷酸帝国主义吧,他们一路靠捡洋落,摩托化程度竟然越来越高了。
“马强,我这里有麻烦。”喊了几遍,无法叫通。他策马向前跑,这匹捡来的马虽然不驯服,但是也颇通局面,听到身后枪声,用最快速度逃离。
如果不是中枪,他可以有很多脱身选择,但是现在情况不是很妙,只能用最蠢的办法逃离。他最近一次回头,甚至看到一辆威克斯装甲车出现在了通往密支那的山间公路上,车上插着膏药旗。日本人那点儿破烂家底能这么快吞下大半个缅甸,英国人居功至伟,他们丢失装备的速度,很可能大于日本那点儿货船运送的能力。他在仁安羌时已经见识过,完全用英美汽车装备起来的日军快速部队,在这里又撞见了。
他只能向着74军阵地过去。日军似乎放弃了对腊戌的猛攻,这让他顺利地穿过了双方对峙的空旷地带。
58师阵地上的一挺精心伪装的马克沁,跟着这匹孤独的战马移动,不过射手大致可以断定来的不是日本骑兵,因为那是一匹中国骑兵常用的三河马,远比日军骑兵的马要矮小。这种马和中国兵一样,最大的优点是能挨饿受冻,论起冲锋和拉大炮就比日本马差远了。
马匹撒开蹄子,将后面日军甩开一里地,后面日本人还在零星开枪,不过靠近中国军队阵地后,那辆威克斯装甲爱车退却了,他们也知道58师阵地不好惹,新近添了英国人反坦克枪。潜入腊戌的间谍传出情报,张灵甫搜刮仓库又找到不少英国*,他一早上全埋在进攻通道上了。
一名士兵跳出战壕,疾驰而来的林秀轩打出旗语,告诉他正在通过雷区。林秀轩趴在马背上躲避后面日军扫射,抬眼看到了旗语,但是此时他不可能停在双方交战区的中间,只能硬着头皮冲过来。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踩到雷,他还有胯下这匹马可以挡一挡。
“老伙计,别踩那些可疑的地方。”他在马耳朵边说道。
阵地上的士兵们都在倒数,等着这名冒失的军官和他的马匹踩到*,被炸得人仰马翻,以他们早上布设*的密度,那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阵地上一片安静,战壕里所有人张大嘴,看着这个人一路猛闯过来,如同天神加持,转眼冲到了跟前。
他到了阵地前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站立起来,众人才看到他的中尉军衔和肩头伤口。
“老弟,我是96师工兵营的,你们这里战况如何?”他对着一个张大嘴的排长喊道。
这份气势立即压住了别人,不容他们有半点疑心去想,是不是要查看这个人的证件,有人赶紧上来,替他牵住马。然后这个运气极好的家伙翻身下马。
“长官,刚才给你打了信号,想告诉你你……那里是一片*……”
“我看到了,天要亡中国,就炸死我……”他豪迈地说着拍了拍马脖子,着将马鞭丢给替他牵马的士兵。
“这里给鬼子咬了一口,你们医院怎么走?”
“就在后面,早上还有麻药……”
“麻药?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去包扎一下就行。”他说着捋起袖子,犹如军神一样走过战壕里,灰头土脸的整排人。
“替我看着些马,过会儿来取,他可是不踩*的神驹,替我找些水饮饮把。”
排长派人将他送到后方医院,那里有医生替他草草处理的伤口,创伤不大,简单缝合即可,当然后半生注定会在这里留下一个凹陷。
在一名被按住锯断腿的士兵嚎叫中,医生用绷带,将他的肩头绑结实了,前后用了十分钟。医生也觉得这个伤兵好生奇怪,看着白净还挺能熬住疼,缝合伤口时,眉头紧锁,却有好像是在操心其他什么事情。起身后,似乎还在想着心事,还撞了一下真巧走过边上的医生,医生不以为意,这样粗鲁军汉可是没少见,当然后来发现自己口袋里钢笔不见了。
林秀轩绕到医院后面树林,看到本地华侨学校的女学生们就用一些铁丝绑在树上,用来晒绷带。
他顺手扯下一根铁丝,现在他需要增加电台的呼叫距离,需要一截增益天线。现在必须立即着手干两件事,其一,与马强他们恢复联络;第二用最快的时间,模仿罗卓英笔记写一封新的命令,然后送到张灵甫指挥部去。
拆开的信封如何恢复如初,这都是难不倒他的小事,主要难点在于怎么让对方相信?如今敌人渗透了大量的间谍,电台通讯又全失,师部必然神经紧张,不会轻信生人。
联络机掉到敌后,这里人想必也都看到了,他们会想,怎么这么巧,被自己捡到,还能穿越战线送回来?会不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万一搞砸了,不仅仅是这支军队命运,还关于他自己的命运,仓促间赶来这里,他甚至没有更换新的证件,口袋里揣着的还是96师林临奇的证件,当然目前国军指挥一团乱的局面,不大可能出纰漏。但是96师也由一部分在景栋带被击溃,难保没有逃到腊戌的,这样就存在很大的变数。
缅甸中部,褚亭长躲在指挥部,等着我们周有福和陶明章的行动。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歌声,是那些新收容的士兵在唱国歌。周有福很阴损,能想到这种办法,他甚至怀疑老周以前绑过肉票,所以这一套一惊一乍,吓唬人的门路很清楚,陶明章则显得木讷些,显得没有什么办法。
突然间远处响起机枪声,是侦察连的dp机枪,看来还真被老周猜对了,队伍里混进了日本特务。南机关到底在散兵和难民里安插了多少特务,没有人知道,日本人对侵略这门艺术的学习如饥似渴,近的学习德国,远的榜样是成吉思汗,这些军马未动,间谍先行的做法,无非都是历史的重演,只是日本人变本加厉,无论是在战前派出的参谋旅行成员,还是战中派出的各种特工人员,都是规模空前。
周有福推门进来,看劲头十分得意。
“老大,打死11个,抓住1个活的。”
“哦?”
“我没怎么动刑,那小子就招了,真他妈没出息,他说他去年底在台北入伍,在中野学校学了4个月,主要训练任务是华侨地区治安战,新加坡那场仗他们就参加了。星洲义勇军的几个首领是他们干掉的,然后来了这里。”
“还有没有别的人?”
“应该没有了,那小子说,他们和汪伪系统有矛盾,无法配合,所以南机关的方式是,不让他们在同一区出现,所以有他们的地方,就不会有国内来的那批。还有,要活捉你的命令是南机关的指令,你的优先级仅次于史迪威和杜聿明,超过所有师长。”
“有没有军事方面的?”
“他只是小卒,知道不多,不过上面要求晚上11点前,在主要目标附近指示目标,看来今天夜里至少有一场空袭。另外,从他身上还找到这个宝贝。”
周有福说着抖开一张地图,看得出不是一般军用地图,上面没有等高线,比例也不小。但是却有很多标识。
“什么东西?”
“南机关搞到的英军仓库分布图,很多地方,英国人都瞒着我们,我们地图上没有,狗日的日本人却知道。你看,这些仓库很多还在北方,日本人即使知道,也不可能先到,有时间,我都可以打扫一遍。”
“这些还都是长远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今天夜里敌人就可能进攻……”褚亭长不无担忧道。
“我不怕,有你在我们一定赢。”
“什么?”副艇长吃了一惊。
“我是说,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看来周有福是真的有一些迷信营长万能了。这让褚亭长略感安慰,但是他当然知道以往的胜利多数是建立在信息优势上的,如今他只剩下秦小苏的监听加分,特别小组不在身边,怎么办呢?
“老周,你去吧武器发下去吧,能用得上的人,都得用上。还有那些英国山炮,找到会用的人了吗?”
“找着了,陶明章带着人去后面2公里部署了,可惜炮弹不多。”
“是啊,炮弹不多,英国人留下的25磅炮没轮子也就罢了,炮弹都是17磅炮的,这是存心和咱们过不去啊。”
“营长,炮弹算什么,有了这一团人的兵力,就算日本人上来两个联队,也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哦,打死樱井的事情我让布鲁克发了几遍电报,但是目前上面也是一片混乱,一直没有回复啊。不过我打算提拔你当个副营,多带些兵,日后上面的奖赏自然不会少……”
“升官发财,那些都是虚的,我不在乎……”周有福突然说了一句不像市侩该说的话,“中国亡了,要那些钱有什么用?我打了这么多年败仗,只服你一个,以后我跟定你了,哪怕你去当连长,我跟你当排长,你当排长,我跟着你当班长。”
周有福说着转身离开,去给收容部队发下武器,他倒是显得很坦然,以为营长真的神仙保佑,或者本身就是神仙。
褚艾云无法这么坦然了,他现在还面临另一个难题,就是不能亲临前线去查看,因为担心会被黑枪打死,兵力倒是增加了,但是都是来历不明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藏着日本特工。现在就只能靠身边几个可靠的人了。
他看了看表,都什么时候了,布鲁克还没回来,派他去找英国人留下的有用的东西,效率比周有福低了何止十倍,看来身边这几个人里,最大的废物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