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星洲,江相南,路小池以及一头三头蛟,他们都看向了季观棋,刚刚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了季观棋,对方还在思考中,路小池低声道:“师尊被我送到镇上的客栈里了,我想把阴阳槐的事情结束了再接他回来,至于东西南北,他们不肯走,但我也让他们不要外出,不然总觉得不太安心。”
“上次阴阳槐出现是什么时候?”季观棋问道。
“就在前天,一对新人成亲,结果差点被阴阳槐杀了,好在稽少宗主和江公子来得快,不然……”路小池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江公子说这株阴阳槐一直养在四象两仪那种极其适合灵兽灵草生长的地方,恐怕实力不弱。”
江相南在一旁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四象两仪属于两大顶级秘境之一,太适合灵草生长,能让灵草成精这种事情虽然很怪异,但如果是四象两仪,就也不觉得奇怪了。”
“你们和阴阳槐交手了?”季观棋开口问道。
“交手了。”稽星洲也应答道:“很棘手,而且对方逃的太快了,几乎是一瞬间就找不到影子。”
“也许不一定是逃得太快,或许是藏得太好。”江相南补充道:“这四周全部都是各种植物,它想要躲藏起来伪装成树藤的样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话题就又绕了回来,需要有人假成亲才行。
季观棋倒是无所谓这个,只是他想起之前金孔雀说的事儿,如果成亲的话,天谴可能会进行转移,一时间有些无奈道:“不是我不肯配合,主要是我也没法和小池成亲。”
“为什么?”稽星洲问道,他脑海里顿时掠过了一个想法,谁知季观棋却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我身上……背有天谴,如果成亲,就有可能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此话一出,稽星洲和江相南脸色都变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天谴这种东西?”稽星洲眼神有些怪异,他看了眼季观棋,而后道:“往往只有逆天而行之人才会有,你做什么了?”
“稍微做了点逆天而行之事,但非我所为。”季观棋顿了顿,他道:“这不是重点,主要是这件事情,恐怕我和小池没法成亲的。”
“金孔雀说成亲之后才能转移天谴?”稽星洲说道:“那你放心,这个就是假成亲,就是你们穿上成亲的婚服就可以了,然后假装成婚,不必禀明天地,这自然不会涉及到天谴的转移。”
“你确定吗?”季观棋问道。
“我确定。”稽星洲无奈道:“之前去天机门玩的时候,听知问仙尊说过这些事情,对此也了解一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季观棋不答应,反倒有些牵强了,路小池也稍稍有点局促,道:“季公子放心,我知道这事情只是假成亲,不会禀明天地的,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观棋摆了摆手,道:“那若是不会转移天谴,那就这样吧。”
若是能借此引出阴阳槐,从而杀掉对方,这倒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只要偷袭得当,的确是降低了很多危险性。
几人一拍即合,当即便确定了两日后便立刻成婚,稽星洲说道:“我查了一下黄道吉日,两日后便是黄道吉日,然后咱们去镇上买一套喜服,将清泉派装扮一下,既然要假成亲,总归要有个样子,不然这阴阳槐只怕不会轻易上当的。”
“而且这玄金山脉的树木不少,只怕阴阳槐会藏身其中偷偷看着,所以你和小池出去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举止,一定要亲密一些,这才能看起来像是即将成亲的一对。”江相南说道:“等会我会撤掉四周的阵法,你们一定要注意点,千万不能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不然下次想要用这个方法就难上加难了。”
季观棋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他还是有点儿尴尬,原本和路小池就是好友,如今却要跟好友成亲,他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但看到路小池比他还局促的样子,正要开口安慰的时候,却听到对方说道:“季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啊?好。”季观棋被这么一打岔,刚刚还在犹豫,此刻只好笑着道:“我也是第一次,可能……不太熟……”
一旁的三头蛟都快笑岔气了。
“哦对。”季观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江相南,又看了眼稽星洲,而后道:“本来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不过我看稽星洲也在这里,估计已经跟你说过了。”
江相南眼神沉了沉,他微微蹙眉,而后道:“嗯。”
确定好了之后,江相南便撤去了四周的法阵,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稽星洲轻轻咳嗽几声,道:“那我们今日就下山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吧,明日装扮一下宗门,后天成亲。”
“好呀!”东南西北四个正在屋子里玩得开心,听到这话之后纷纷伸出头问道:“谁成亲?”
“你们大师兄和季公子成亲。”稽星洲笑着道:“开心吗?”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非常喜欢季观棋,顿时十分诧异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显然是很高兴的,甚至要跟稽星洲他们一起去镇子里采买,本来江相南还不同意,但路小池说道:“带着他们吧,顺便把他们送去师尊那里,省的后来……嗯,会有危险。”
“好。”江相南点头应了一声。
若是真的和阴阳槐打起来,放任这四个小孩在这里,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危险性。
说好一起去买东西,趁着外面天色还早,几人干脆直接去了镇上,给东南西北买了糖葫芦之后,就把他们送到客栈,交给了老道,而后他们四个去采买东西了,稽星洲在旁边说道:“观棋,跟小池走的近一些,最好能将手搭在他的身上,显得亲密一点。”
“尚未成亲,还得保持一点分寸。”季观棋说道。
稽星洲闻言瞥视了一眼他,眼底掠过了一丝玩味,他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你在万兽宗的时候,镇南仙尊一直跟在你身边,守在你的院子里……这次仙尊怎么没来?这可算是他惹下的祸端吧?”
“他会回玄天宗的。”季观棋听到“镇南仙尊”四个字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略微轻蹙,而后道:“他现在灵力全无,解决不了这件事情的。”
听到这话,稽星洲脸色才微微一变,他看了眼旁边的江相南和路小池,而后装作无意压低声音道:“真的灵力全无了?我以为是……”
“嗯。”季观棋说道:“真的。”
原本稽星洲还以为是乌行白为了追季观棋而弄出的把戏,毕竟他有前科,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稽星洲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道:“那现在仙尊的实力……”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恢复,能恢复多少。”季观棋说道:“所以阴阳槐的事情,我来处理。”
既然是为了替他拿万灵草才造成这阴阳槐逃出了四象两仪,那这件事情,他来扫尾吧。
稽星洲无奈摊开手,道:“目前看起来,只能这样了。”
稽星洲和江相南去买一些成亲用的绸缎和窗花之类的东西,而季观棋则是和路小池一起去买一下喜袍,只是这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喜袍,只能勉强拿了两件。
季观棋的这一件倒算是合身,可是路小池的就不太合身了。
“谁新娘,谁新郎?”看到喜袍的时候,稽星洲忍不住笑了,道:“你们这拿的两件都是新郎的啊。”
“……店家说时间太赶了,根本没有其他的衣服,只剩下两件新郎的喜袍。”季观棋叹了口气,道:“先应付一下再说吧。”
四人买好东西后便往回赶,刚走到清泉派门口的时候,三头蛟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它缩小了身形缠在了稽星洲的腰间,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林子里。
“怎么了?”稽星洲立刻警惕起来了,他开口问道。
三头蛟只是盯着林子看了一会儿,而后道:“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林子有些不对劲,但不确定是不是阴阳槐,也不能肯定它具体在哪里,反正你们小心点吧,说不定它现在就盯着你们看的。”
几人闻言微微点头,刚准备上台阶的时候,路小池一不小心直接踩在了青苔上,整个人往后一个仰倒,季观棋眼疾手快直接将他扶住了,但还是听到路小池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季观棋低头看了眼,道:“没事吧?”
“我没事。”路小池摇了摇头,假装无事,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却疼得身子为一歪,季观棋伸手扶着他,问道:“还能走吗?”
路小池还准备逞强的时候,稽星洲说道:“干脆你抱着他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是没抱过,之前他中毒不能行走的时候,不都是你将他裹在白鹤羽斗篷里抱着走来走去的吗?”
“白鹤羽斗篷?”江相南听到这个东西,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他问道:“这不是仙尊的东西吗?”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都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稽星洲干脆接过了季观棋手中的东西,催促着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回去,他压低声音道:“别忘了,现在这边没有法阵了。”
季观棋有些无奈,只能说了声:“小池,冒犯了。”
而后他将路小池直接拦腰抱起,朝着院子里走去,季观棋的身形比路小池高出不少,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步伐十分稳健,他身上带着一丝梅花的香味,这是之前练剑的时候沾染上的,路小池略微抬头看着季观棋的样子,下意识耳朵根都红了。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院子外面,一人站在树下看着他们,乌行白微微抿唇,他刚到就看到了季观棋将路小池抱到怀里的样子,眼神微微一沉。
他感觉神识又有些疼痛的苗头,只得强行压下,黑色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浮现,而后又缓缓消失了。
而此刻,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去了屋子里,他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路小池的小腿,这一下崴得不轻,小腿都有些肿胀起来,难怪没法走路,他轻轻捏了一下,路小池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微微发颤都强忍着不吭声。
“很疼?”季观棋抬起头,他道:“如果很疼你得说,知道吗?”
“很疼。”路小池点了点头,道:“季公子,我特别疼,你轻点。”
季观棋应了一声,他叹口气,道:“那我轻点弄,你……你先靠在床上,我等会拿热水给你……”
他话音刚落,就被路小池抱住了腰,季观棋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开,路小池小声道:“门外有东西。”
季观棋的眼神顿时一凛,他一只手握着君子剑,一手按在了路小池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季观棋轻轻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没事,你放松,不用这么紧张。”
“好。”路小池点了点头,他道:“那明日我们布置一下,后日成亲……”
屋外传出了一声枝丫断裂的声音,季观棋顿时脸色一变,他转身就拿着剑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道:“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说完,不等路小池说话自己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季观棋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追到这里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乌行白,对方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白色衣袍,有时候其实季观棋觉得乌行白还挺适合白色衣袍的,无论是白色也好,还是绯红色也罢,甚至是雀金裘那样难以驾驭的颜色都好,乌行白这人的样貌实在是顶级的,要不当初季观棋也不会只看一眼就决定留在玄天宗了。
如今这人穿着白色衣袍站在台阶下面,外面还在下雪,他穿的单薄,面色苍白,看向季观棋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难过,他声音低哑道:“谁要成亲?”
季观棋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季观棋,谁要成亲了?”乌行白执着地再次问道:“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季观棋深吸了一口气,他语气平静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弟子,我要和谁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下意识看了眼对方胸口处微微渗出的一点血迹,知道大概还是之前给乌行白的那一剑,季观棋瞳孔微深,他偏开了目光,道:“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已经恩怨两清了。”
“你要和谁成亲?稽星洲,江相南,还是路小池!”乌行白执着地往前走了一步,他死死咬着牙道:“你说你要浪迹天涯,如今你却要成亲?季观棋,你不能成亲,你不能和别人成亲!”
季观棋只觉得有些荒唐,他无奈地看着乌行白,一言不发,偏偏这眼神让乌行白觉得心中刺痛,他放软了语调,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着急了……观棋,你不要和别人成亲好不好?”
外面树影微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季观棋看着乌行白,他道:“你回去吧,回玄天宗也好,万兽宗也罢,但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我不走。”乌行白眼神里透着一丝执拗,他道:“你不能同旁人成亲。”
“季公子。”路小池推开了门,他站在门边,一条腿刚刚擦药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季观棋道:“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去。”季观棋看向路小池的时候,声音都下意识温柔了一点,他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出来,这里交给我解决就行。”
路小池看了眼乌行白,他摇了摇头,也非常执拗地瘸着腿站在了季观棋的身边,道:“季公子,我们一起进屋,外面风大雪大。”
“放开手。”乌行白注意到了路小池拽着季观棋的手,他顿时怒上心头,咬牙威胁道:“立刻松开手!”
他没有动用灵力,身边也没有武器,整个人穿着白色衣袍,身上还有血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狼狈,而季观棋则是在乌行白说出这话之后,下意识将路小池护在了身后,他皱眉道:“乌行白,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乌行白扯动了一下唇角,他看着季观棋,又看了眼路小池,他声音微颤:“你都想要成亲了,你还问我要做什么?”
“季公子和我……”路小池顿了顿,他想了想,还是攥着季观棋的衣服,梗着脖子道:“对,我们就是要成亲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季公子的师尊,但是我问你,你有尽过一天师尊的责任吗?你有在季公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帮助过他吗?你有对他好过吗?他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高坐在你的玄天宗,你继续做你的镇南仙尊,他若是那天真的死的,你不过是换了个大弟子而已,也许对你而言,不过两三年便忘了他吧?如果你真的珍惜季公子,你这么厉害,名扬修真界,你的弟子快死了,你怎么会视而不见?”
乌行白站在原地,他冷冷瞥视了一眼路小池,而后看向季观棋,道:“跟我走。”
“季公子不会跟你走的。”路小池鼓足着勇气,他道:“他已经不是你的徒弟了,你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尊,更没有资格管他跟谁成亲,人人都想做你镇南仙尊的弟子,只有季公子做过了才知道做你的弟子多难!哦对,不是做你的弟子很难,你的其他弟子都比他过得好,所以你只是不喜欢季公子而已,既然不喜欢,这个时候又何必来呢?”
“小池。”季观棋眼看乌行白嘴唇血色尽褪,他低声打断了路小池的话,道:“你进屋子里去。”
“季公子。”路小池还想要做什么,季观棋却轻轻摇了摇头,路小池只能不甘心地看了眼乌行白,道:“仙尊有季公子这样的弟子,是仙尊的幸运,可是季公子有你这样的师尊……是他的不幸,你根本不珍惜他,也不心疼他。”
“小池!”这一次季观棋加重了语气,道:“进屋子里,别再说了。”
“找死。”乌行白手中的灵力刚刚聚集,就看到季观棋不动声色挡在了路小池的面前,甚至将路小池轻轻推了一把,关在了屋子里,而他则是抱着君子剑靠在门边,保护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季观棋没有说一句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要保护路小池,即使是对乌行白出剑也在所不惜。
“小池年纪小,说话耿直,还望仙尊不要放在心上,不必同他计较。”季观棋说道:“清泉派地处偏僻,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招待仙尊的,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不要再来了。”
“观棋,和我回去好吗?不要成亲,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乌行白说道:“我知道我做错过事情,我改,我真的回改的,你不要……不要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观棋。”
“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季观棋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带笑道:“前尘往事,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说一笔勾销更是不可能,我季观棋不是什么特别大度的人,之前已经在仙尊手中栽过一次了,我也认了,但是这辈子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吧,就算是再愚蠢的灵兽也知道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两回,更何况是人呢?”
雪花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他没有用灵力驱散这些,任由它们落在自己的头发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白发的样子,季观棋看着乌行白这副模样,完全不复往日丰神俊朗,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我师徒缘尽,还望仙尊珍重自身。”季观棋微微拱手,而后直接转身进了屋子里,他抬手熄灭了烛火,靠在了椅子上,路小池小声道:“季公子。”
“睡觉吧。”季观棋说话的时候,目光还看着门外,他微微垂眸道:“他会走的。”
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伤人了,乌行白会走的,但凡他还要点脸,都会离开的。
“季公子,我今天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路小池声音里透着点小心翼翼,他似乎是有些懊恼,小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之前……他之前那样对你。”
“睡吧。”季观棋说道:“以后看到他,别那样说了,他脾气不好,容易记仇。”
“仙尊还记仇吗?”路小池似乎是有点诧异。
“嗯。”季观棋忽然想起来青鸾的性格,还有李行舟的性格,他微微垂眸道:“大概吧,大概是有些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