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竹递过张纸，岳织拿过来擦了擦脸。
她长叹一声，烦闷吐空，转头盯着段竹：“光我说了，你为什么不说？”段竹双眼迷惑地看她，美貌让岳织怔了一瞬，继而道：“我说了那么多隐私，公平起见、等价交换，你也该说一点。”
段竹正想说是你主动的，岳织又犯话唠：“其实你家人还很想你的。云妈妈那天还间接打探我能不能接受你回来，我说可以考虑，转头把这个消息卖给云忍，他出价可爽快了。”
段竹留意到她的称呼是“你的家人”，转开话题：“真奇怪，你现在不怨恨我了吗？”
岳织一下子被引走注意：“现在看着你还好，不过一想到你之前做的事，还是气得牙痒痒，你别提啦！谁让我都和陈因鸣说好了抵消，后来我仔细算，感觉自己抵亏了。”
段竹说：“你可以现在算回来。”
岳织怔了下看她，段竹正拿纸巾擦着手，仔细极了，和云沁那小子贱兮兮装逼的动作如出一辙，可她神情淡然，月光在脸颊上映出皎洁，秀美五官像雕刻出的，使谁也不觉得矫揉造作。
岳织问：“你认真的？怎么算？”
段竹说：“怎么做能让你彻底消气？”
岳织心里正寻找那股气呢，被她一盯，怎么也找不到怒气跑哪里了，甚至走神想：陈因鸣他是上辈子拯救地球了吧？
再说了，消气肯定是要让对方做出丑的事。可云想这样的人，什么能让她出丑？岳织已经不想把她推倒摔在地上，也不想让她给自己擦鞋。就算让她跑到学校奖台上大喊三遍“我是傻瓜”，大家也只会觉得“女神好可爱”吧。
段竹静等她做决定，岳织看她月色下，长睫遮掩的幽暗瞳孔像要把人吸进去，这张脸上找不出一点缺陷，反倒可以说出数种美妙……
岳织被蜇醒一样，眼神清亮道：“我知道了！”
段竹迷茫看着她。
“让我打你一回，我就彻底消气了。”
【云想。心碎值：65；消沉值：30；空白值：50】
……
第二天段竹如常上学，路上遇到她的学生都掩不住地惊呆了。
陈因鸣也吓了一跳，慌忙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少女洁白的右侧面颊上一块浅红伤痕，眼角泛青，以他丰富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她是被人打了。
段竹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旁边学生都纷纷绕路走。她想起昨天岳织叮嘱“你保证不和陈因鸣说，他会杀了我的”，她当时还不以为然，眼下他的表情仿佛已经想好把对方怎么红烧了。
她眨了眨眼，流露出无辜与为难。少年瞬间变得无措。
“我已经解决了。”段竹轻声道：“很快就会没事的，涂过药了。”
还是凶手亲自涂的。不知道为什么，岳织看起来对被打后上药处理伤口很熟练的样子。
过马路等绿灯时，骑车的人群中有一个女人正教训后座七八岁的男孩：“让你别换衣服，你非磨磨唧唧，哭什么哭，作业带齐没有，赶紧把饭吃了，迟到就迟到了……”
男孩低着头，身体一起一伏，不知道是在啜泣还是吃东西。
灯亮了，女人继续往前飞驰。
这是早行人群中很常见的一幕。
段竹感慨地说：“我妈妈从没这么教训人过。”
陈因鸣愣了下，回道：“因为你很乖吧。”
段竹摇摇头：“她对待所有人是一样的，先礼后兵，引诱小孩子陷入她的逻辑中，再用她觉得对的规则把你束缚住……所以家里谁也不想被她训话。”
绿灯亮起来，两个人往前走，陈因鸣说：“事业强人的毛病吗。”他心里想：这个套路好像有点熟悉……
“你觉得我也有这种问题吗？”
陈因鸣慌忙反驳：“没有，怎么会……而且这也不算什么问题吧。我妈就从不管我，哪种都行，无所谓。”
相处许久，段竹也知道了他一些家世，前几年他父母离婚又都再婚，他跟着父亲，又不愿在那个家中，干脆自己出来住。
段竹笑了笑。陈因鸣低下脸也笑了。
闪瞎旁边一堆上学人的眼睛。
——老师，我要举报！警察叔叔，这里有人**单身狗视力！
——苦逼兮兮地早起上学还要被秀恩爱。女神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好看，不是被迫的吗，真的不是被迫的吗？
——属性和脑补的不大一样，有点磕到了是为什么……
她一路好不容易顺**转移话题，让他打消了追查嫌疑人的打算，进到班级中，又收获了一众惊恐的目光。
连班主任都语重心长道：“家里发生什么矛盾了吗？还是生活出了问题？老师和学校会尽力保护你的。”
段竹几乎想要在脸上贴一个“无事发生”的纸条。
【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她努力解释，他才停下这个话题，又问：“云同学，你是不是要走了？”
段竹疑惑：“我去哪里？”
“你之前学校好像联系我们了，”他说随口说：“之前你家人还问过我，我就知道你只是在我们这儿待一段时间。不过同学都很喜欢你……”
段竹问：“什么家人？”
班主任看她的神色，才露出糟糕的表情。段竹不必再多问，除了云家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云家父母这么关心她，确实在意料之外。
云想往日和父母关系很好，她努力上进，乖巧懂事，对比两个兄弟更受父母喜爱，甚至明显偏心，身世暴露后还让她继续插手家族事务。当然，放在原剧情岳织角度看，这就是一对偏心到月球的奇葩父母。
但成年人心中的芥蒂不像少年人那么轻易磨灭。原剧情中云想让他们伤心后，再也没真正得到过原谅。
而自从被赶出的那天，父母在云想心中的样子就被幽冷迷雾笼罩，变成遥不可及的两座巨物了。
之后两天十分平静，直到这天放学她被老师留下讲题，出校门时，其他几个同学去聚餐，邀请她一起，段竹婉拒了。
她一离开，几个平时很老实的学生也八卦起来。
“云想竟然会和那种人交往，真想不到。她找什么帅哥找不到？”
“可能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也换换清粥小菜吧。”
“嗯……她这个小菜的口味有点辛辣。”
“还好啦，上次早晨我跟在她后面走，那谁在她面前不要太乖，简直认不出来。不过不是经常有个开豪车的帅哥在校外等她吗？”
“毕竟是大美女，没办法啦。”
段竹走到路边，忽然横过来一辆车，以冲撞的气势猛地停在她身前，把她周围路人都吓了一跳。
车窗里露出韩深阴森的脸。
“上车。”他冷冷地说。
段竹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韩深的车又横了过来。他面色阴得足以下雨，在段竹意料之中。前两天她抽空把韩深当时捅破她们身世的事传到云家，作为韩家继承人插手别人家世，显然手太长了，云夫人又亲眼目睹他怎么利用岳织陷害她，不会罢休。
他一定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韩深咬着字说：“我过几天就休学离开，叙叙旧都不行吗？”
这惩罚比她想的还重一点。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聊了。还有，你已经多次违反交通规则了。”连街边地面都被他撞坏一处。
韩深病态地笑起来：“交通规则？你成了平民，说话都这么傻气。整条街至少一半是我家的，讲什么规则。你昨天还说要证据，实际上还不是靠和岳织一起算计我。”
他虽然气急败坏，但没有失去理智，更不会随便下车。因为一旦下车，他未必打得过她。
而他既然近期就要走，即使惹出点小事，韩家也不会怎么样了。
段竹只如未闻地往前走，韩深愈发起兴，又撞过去，擦着她腿边拦住她。
他愈发猖狂，这么两次，段竹忽然跌掉在地上。
韩深皱起眉，他很注意分寸，绝不会真撞上她，就算她自己假摔碰瓷，也有记录。只要她没受伤，甚至是轻伤，都不会有大事。
想到这里，韩深笑起来。探出车窗又是一番冷嘲热讽，甚至驱动车还有要往前的趋势。
段竹：录好了吗？
【嗯，可以了。角度很棒。】
韩深正得意之间，就看见原本面无表情坐在地上的少女站起身，冲他微笑，仿佛有什么深意。
段竹从一家店穿过，绕过街道，就把他甩开。韩深原本也没想今天能做什么，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
陈因鸣正在便利店买冰淇淋，忽然一个穿着贵族高中制服的男孩问他：“是买给女朋友的吗，为什么买那一款？”
他以为是同样给女孩买东西的，随口答道：“她不喜欢多余的口味。”
“如果她不喜欢吃冰淇淋怎么办？”
陈因鸣觉得这人脑袋可能不正常，道：“那你买别的不就行了。”
他推门要走，身后人又说：“我是说你买给的那个女孩，她不喜欢呢？”
陈因鸣意识到什么，转头冷淡道：“如果她不喜欢冰淇淋，我就换别的。不过，她很喜欢。”
他推门离开，门口却围上来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男生。
“照片上就是你？”
其中一个人拿着手机，声音里压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