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杀青比段竹早一周,他恋恋不舍,甚至还想留下来等到段竹也结束,但作为当红明星,空出半天都很难,更别说一周,简直是天方夜谭。
剧组给他办了杀青宴,蛋糕一角还画了一个侦探的小画像,算是对应他的角色。这块自然切给男主演本人,但何景还没吃一口,刚感谢完,就被翁甫拍了半脸的蛋糕。
翁甫:“除了你,我们还有戏呢,都穿着戏服,你别乱扔啊。”
何景准准地甩了一块到他额头上:“不影响你拍摄。”
翁甫:“你对导演的尊敬呢,给我围攻他!”
众人拿着蛋糕混战时,段竹躲到旁边,她还穿着戏里衣服,没人不长眼地来攻击她。她拿起一块点心,琢磨着是否好吃之际,何景走过来。
她说:“路上顺利。”
何景低落地嗯了一声,他是中午的飞机,下回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两人昨晚已经告别私语过,但想到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平稳将要打破,何景心里难免泛起波澜。
段竹正给他倒果汁。他只望着她的侧脸,暗淡妆容下仍秀美的五官。即使是肆意玩耍的宴席上,他们仍要注意保持正常相处的距离。
如果能告诉所有人,如果能正大光明的,如果把彼此名字紧紧刻在对方身旁就好了……
他晦暗地想起,六年前,她和赵雪行对望时毫不遮掩的眼神,无论在哪里随时都表现出的亲近亲昵。
他现在已经是局中人,无法看出她的心情与当时是否有差别,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还只是一时的消遣,一旦远距离分开后会不会冷淡、厌倦……
“怎么了?”段竹递果汁给他。
何景接过来,低头笑道:“没什么,是……”
无论他怎么掩饰,段竹也知道他的不开心。她看着他手里的蛋糕,把带着侦探画像的那块奶油挑了下来,抹到他脸颊上。
何景停住话,看着她的动作。
旁边有工作人员看到了,只当他们在玩闹,哈哈大笑地走过去。
“掉在衣服上了。”段竹好像抱歉地凑近伸手去抹掉。
他衣服上都是奶油,等会儿回去肯定要换的,何景正要说没事,就感到她靠近的距离比抹掉污迹还近一些,温柔的气息如发丝掉在他颈上、继而脸颊……
脸上的奶油微微一动,转眼她又站回去了。
段竹舔了舔唇上搀着果酱的奶油,看着他脸上已经消失大半的侦探画像,笑道:“我的妆毁掉的话,造型师要很头疼了。所以,下次再多吃一点吧。”
何景脸颊红起来,这回是真心地止不住笑。好在他满脸奶油,也没人看得出。连方才升起古怪的念头,也因为这一口奶油消散干净了。
段竹在剧组又待了一周,拍摄格外顺利,多出的预算不少,于是又把先前一些不满意的镜头重拍过,比如女主姐姐被杀那段。
翁甫对于她的表演全然无遗憾,剧组众人也感受到段竹的认真敬业,对她的态度与刚进组时大为不同……但比从前还是差不少。段竹体味着其中残酷的社会现实,面上和他们礼貌微笑道别。
她回到j市家中时,何景已经因为其他事务外出了。就算没有外出,他被一众媒体时刻盯着行程,也不能随意见面。
段竹在家无事,开始了解要拍的综艺。六年之前,综艺才刚流行,她看都没看过这些。
她要上的这个内容有点像生活冒险,把一众参与者拉到偏僻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或完成任务。还会和网友互动,选取网友的热门建议。
上一季热度颇高,这一季的六人里,换新了两个嘉宾。她翻开送来的方案,在一众不熟悉的名字里看到——
郑禹棠。
段竹:……
一周后。
一辆车行驶在路上,两侧是延绵山脉和高大苍松,路上几乎只看得见他们的车。车里除了司机,只有段竹一人,作为新来的嘉宾,她要单独出现,营造点神秘感。
车行了很久才停下,有四个人在等她,除了段竹,还有一个新人女爱豆,其他三人都是上一季的:一个男演员,一个女模特。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港台男明星,他和段竹多聊了两句,早年两人合作过两次,不过对手戏不多,段竹记忆不深。
所有人都到了,除了郑禹棠。
剩下往山里的路不能进车,需要他们自己走。山路坎坷,天气又冷,那位港台男星经常锻炼,十分轻松,几个年轻人都面露疲色,甚至唉声叹气起来。
反倒是段竹出人意料。
众人以为她会抱怨,甚至大闹,连节目组都打着这个主意,没想到她面色平淡,一路没怎么说话,更不流露不满。都暗暗猜测她深藏不露。
段竹:其实我也很累……
但她一向能忍耐,既没学会综艺要“自由自在”的精神,又不知道搞人设这种事,在镜头下死撑着不说。
到达山间目的地小屋时,众人都累得不行,这时郑禹棠的直升飞机也到了……
“为什么他能坐直升飞机来啊?”女爱豆问。
节目组:“那是他自己的。规定可以用自备交通工具到达。”
郑禹棠毫不在意被人仇富,趾高气昂、大摇大摆地走进屋。
他们住在一个山村,旁边有个镇子,听说还是个旅游景点。首要任务是先稳定生活,众人一下午把屋子收拾出来,分好房间和物品,找村人换了食品用具,还算平静地迎来了晚饭。
其余四人原本就熟悉,女爱豆活泼开朗,一路也和他们熟悉了,只有段竹没讲几句话,显得冷漠。其他人看她虽然不像传闻中嚣张跋扈,但也不大好惹,都客客气气的。
段竹只感觉一路上来胃隐隐作痛,对着镜头,不肯表露分毫。
晚饭过后,节目组公布了第一次的任务,全来自网友的热门建议。
段竹懒散地听着,都是些针对每人带点难度的,比如郑禹棠这种富家少爷是给大家准备早饭和午饭,女爱豆又可爱人气又高,是去教小孩子唱歌……到了段竹——
“放羊喂鸡砍草。”
段竹:……网友对她的不满真的很大。
晚上三个女人睡在一间,虽然很不方便,但凑合也能过去。女模特和女爱豆很快聊到一起,灯关上后,还睡一起说悄悄话。
晚上不知道几点,窗外夜色冷得发蓝,段竹被胃痛醒,这是这六年里行为放纵导致的遗留问题,她拿出药,去客厅找水吃。
返回时,被客厅窗边蓝色夜空下的半个黑影吓了一跳。
她走近两步,道:“你在干什么?”
郑禹棠的目光从窗外月色挪到她身上,淡淡地道:“我在写歌。”
如果她不是现在又胃痛又困乏,也能理解他的艺术家灵感爆发。
段竹:“好,那你写吧。”
郑禹棠看她真的转身就走,忙道:“喂,你不和我多聊两句,我开心了可以多传授你一些生存法则,你会不会做饭……”
段竹已经进屋了,根本没理会他之后的话。
第二天早上,女模特起床出来,看到厨房里郑禹棠正在煮粥。
她内心惊讶,上一季郑禹棠从来没碰过厨房,她早起就是想帮郑禹棠做,没想到这个大少爷虽然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但看起来竟然还能下嘴。
女模特斗胆尝了一口,竟然真的能下嘴,不由夸道:“你好贴心,早饭煮粥最好了。好厉害,还加了小米吗……”
段竹刚好也从房间中走出来,面色还带点萎靡。
郑禹棠见状敲着锅道:“第一天来就起这么晚?也不过来帮忙,我都不想给你吃我做的早饭。”
女模特道:“段小姐新来嘛,总要适应适应的。”
段竹理都没理他,径直出门洗漱。
节目组:嗅到了冲突前的气息,好耶!
等到吃饭时,众人纷纷称赞。郑禹棠颇为得意,接受了一圈夸赞,目光落在一直沉默吃饭的段竹身上
他直接道:“不好喝吗?段前辈,怎么不听你说句话?”
节目组:!!冲突终于来了!欺负新人吗?段竹脾气可不好惹。打起来打起来!
众人都隐隐捧起碗,怕一会儿发生掀桌的冲突。
段竹:“谢谢,辛苦了。”
郑禹棠:“好不好喝?”
段竹:“嗯,比我做的好很多。”
节目组:??
郑禹棠还不满意,要说什么,港台男星拉住他,旁边人岔开话。但大家都留下了他俩不合的印象。
上午段竹和另一个女模特一起去村里人家干活,两人分工有点重合不明,女模特几句话间把一些喂鸡放羊之类的活推给她,段竹也没多说什么。让一直跟拍段竹的摄影师颇为意外。
而且听村民指点时,她没有半点不耐烦;草帽漏洞不遮阳、靴子太大总掉,也不嫌弃;甚至差点被羊带跑,也是咬牙拉着绳。
节目组:期待的偷懒耍赖爆发呢?!
郑禹棠过来时,段竹正在提着一桶饲料加剩饭喂鸡鸭,虽然动作生涩,但毫不扭捏,她目光专注地看着鸡鸭,甚至没注意到他过来。
郑禹棠莫名一种不爽的感觉。
细看她没有化妆,连口红都没擦,两天的疲惫显得有些憔悴,真像个普通妇女,和他以往见到的、幻想的美丽,全然是两个人……
看着看着,他都忘了说话。还是段竹先问出来,他才想起:“哦……我来拿蛋做饭。”
节目组看他木呆呆地等着段竹进去拿,戳戳他——路上说好的要来看段竹笑话呢?
他被一戳惊醒,连忙走过去。
节目组:要开始嘲讽进而吵起来了吗?快……等等,郑少你为什么蹲着一起去拿蛋啊!我们是冒险综艺不是变形记啊!
段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他手里,嘱咐道:“小心点。”
“哦。”他说,“我捧比它大的钻石都没这么小心过。”
段竹抿唇笑了下。
郑禹棠看她笑,忽然想: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对我笑,但好像是她第一次被我逗笑吧。
他心里的声音顿时比旁边的鸡鸭还鼓噪,低下头看地上的草,又抬头看段竹,她还维持着刚才的微笑,郑禹棠也忍不住嘴角勾起来。
段竹要拿一个鸭蛋,但鸭妈妈很警惕,她轻轻安抚。气氛太宁静,郑禹棠总想说点什么,又不想像平时那么嘲讽她。
他盯着她的侧脸,心里像晒过太阳的鸭子一样暖和,脱口道:“你没画眉毛和眼线。”
段竹:“什么?”
他口不择言地解释:“哦,我看那个……她们都画了,还夹了睫毛,你怎么不画?”
段竹目光放在鸭子上,随口应付他:“你操心的事还挺多。”
郑禹棠以为她是暗示自己关注她,连忙嘴硬:“我是想看你整没整容,你是不是拉双眼皮了?”
别说段竹,摄影师都无语了。你挑衅什么不好说整容,段竹十岁就开始演戏,全国人民检验下长大的脸好吗……
这些嘉宾怎么一个个都不按人设出牌啊。
段竹把鸭蛋拿出来,摸着鸭妈妈,内心被人类欺骗家禽的罪恶感盈满。让郑禹棠拿着蛋赶紧走。
郑禹棠:“我不走你能把我怎么办?”
段竹平静地拿起刚才搅拌饲料的树枝指向他,上面滴下颜色状态不明的粘稠液体。
郑禹棠拿起蛋转身飞快离开了。
晚上的饭是众人一起做,段竹松了口气,终于吃口正常饭了。
饭中港台男星忽然问起段竹和女爱豆,她们两个新来一天有什么想法。女爱豆很欣喜地说了一堆期待和搞笑的话,轮到段竹。
段竹:“我是当工作,没什么想法。”
节目组:剪一剪好像也可以搞点冲突……
温馨的气氛有点僵硬,港台男星连忙打圆场道:“没关系,慢慢相处就知道了,我们节目很丰富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