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警察署监狱后,顾文生并没有急着回家,换过衣服之后。他来到了一家澡堂子。
如今已是初冬季节,能够洗一个热水澡,绝对是无比的享受。
舒适的躺在澡池里。享受着热汤带给自己的温度,顾文生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的舒坦。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此时澡堂子里并没有几个人。
在热汤中湿了一条毛巾。拧干后,盖在了脸上,顾文生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下来。一动不动的躺在舒适的热汤之中。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当然没有睡着,不是因为地点不对,也不是因为时间不对。
而是他正在思考。
躺在舒服的热汤中静静的思考。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思考方式。
他在回忆和思考晚上在警察署监狱中听到的一切。他需要将听的所有消息认真的回顾一遍。并将这些消息进行仔细的剥离、分析、印证,甚至是联想。找到对他有用的消息。
经过一番分析,在顾文生所听到的这些消息中。有三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首先是军统居然从日本人手里接收过来二十一名共产党,里面很可能还有共产党地下组织的高层领导人,更为重要的是。行动处计划将这批共产党关押在警察署监狱两个月。而两个月后,赵君海就会将这些共产党转移到军统新建的秘密监狱。
其次,从赵君海和杨万雄的对话中得知,一个名叫刘卫而且很可能是燕子李三的关门弟子的人,被赵君海抓到,关在军统北平站在城外的某个秘牢里。
再有,就是这个刘卫居然偷偷的潜进军统北平站机要档案室,偷走了至少三份绝密文件,从赵君海和杨万雄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这三份绝密文件仍然还在这个刘卫的手中,否则,赵君海也不用费劲的找人确认刘卫的身份了。
这三条消息,对顾文生来说,都称得上是爆炸性的消息,任何一条消息如果放出去,都绝对是轰动全城甚至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顾文生很想将消息放出去,甚至他已经在心里构思出了几个既能将消息放出去,又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办法。
不过他却并不急着这么做,事有轻重缓急,在考虑再三之后,他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怎么把这些消息散布出去,而是如何在明天晚上之前,把刘卫从军统的秘牢里解救出来。
对于顾文生来说,这三条消息虽然都很惊人,但是,他最感兴趣的却是这个燕子李三的关门弟子刘卫。
来到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他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过,有些事情做起来不仅非常的麻烦,而且头绪繁多,仅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兼顾,更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因此,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得力的帮手。
只是,能够入得了他法眼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在他认识的人里面,符合他的条件的几乎都是军统方面的人,这些人他当然不会用,也不能用,没有人愿意在自己的身边放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何况他已不是从前的他了。
只有蠢人才会这么做,顾文生当然不蠢,相反的,他很聪明。
所以,当他在警察署监狱里听到赵君海说到这个刘卫时,他就动了这个念头,当然这个念头当时也只是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具体的思路和想法。
此时,躺在舒服的热汤之中,这个大胆的想法才慢慢的在他的脑海里成型。
只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只有今天半个晚上的时间了。
因为,在白天根本无法展开行动,救人更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时,一个又一个念头在顾文生的心头闪过,对他而言,现在首先急需确认的,是刘卫被关在军统的哪个秘牢里。
而据他所知,北平站在城外至少有四个秘牢,而这四个秘牢,他只知道其中三个,还有一个应该是站里最近建立的,大概是在他受伤昏迷前不久才建立起来的,他还来不及掌握。
顾文生迅速的在心里将他所掌握的三个秘牢想了一遍,其中的一号和二号两个秘牢现在几乎已经是半公开化了,一号秘牢中,关押的都是国民党党内的腐败分子和倒卖军火的重犯;二号秘牢里面关押的几乎都是各地的大汉奸、卖国贼之流,而且,这两个秘牢都不是由行动处负责的,所以,顾文生判断,刘卫被关在这两个秘牢的可能行很小。
还有一个三号秘牢就在城外的房山一带,在那里被关押的人员成分就比较复杂,有土匪、汉奸、黑帮、政治犯,甚至还有一些亲共分子,而且三号秘牢就是由赵君海的行动处负责的,所以,顾文生很快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三号秘牢。
当然,在无法得知北平站新建的秘牢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他也就只有把赌注押在三号秘牢上了。
据他判断,在抗战已经胜利的今天,北平站却在暗地里建立了新的秘牢,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必是用来进行某项秘密的行动。
而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又会有什么样的秘密行动呢
顾文生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共产党,他深深的知道,在对待共产党上,国民党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所以,军统很可能是针对共产党在秘密策划着什么,只是,目前他还不得而知而已。
现在,顾文生只希望赵君海不要把刘卫藏在那个他尚不知道的四号秘牢里才好,在不能明目张胆打听的情况,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握军统北平站精心安排建立的四号秘牢,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如果刘卫真的被关在四号秘牢的话,说不得只好多费一番手脚,绑一个行动处的人来逼问清楚,然后再进行营救。只是,这样一来,营救行动就变成明抢生夺了,无疑会增加他暴露的危险,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他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还是一直隐藏在暗地里比较好。
顾文生轻轻的舒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晚上八点整。
离他计划的行动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时间还很充裕。
而在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当然不会干等着。
在行动之前,他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他要给他的老东家北平站的同事们先找点事情做,搞一些烟雾事件,来个声东击西,只要他们动起来,相信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兼顾到秘牢,这样,他行动起来也就更加方便一些,暴露的几率自然更低。
而在搞这个烟雾事件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从澡堂里出来后,顾文生很快便来到了距离澡堂有几个条街之隔的一家商场。
这家商场是一名德国人开的,里面一应商品十分齐全。不过,在这个时间,商场早就关门了,当然,民国时期再安全的锁,也挡不住来自未来的顾文生。
顾文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商场后门的锁,顺利的进入到商场里面。
当他从商场里出来时,手里居然多了一个很大的皮包。
随后,他又走过了一条街,找了一个光线偏暗的角落停下来。
接着,他从身上的黑色布包里又拿出一个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竟然放着两顶假发和几套假胡子,这些假发和假胡子是顾文生以前在军统受训时留下的。
然后,他打开那个从商场里拿出来的皮包,从里面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上面的盖子放在腿上,又从皮包里拿出几个玻璃瓶子,分别打开后向铁盒盖儿上倒着,瓶子里装着的,有的是某种粉末,也有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且有的倒的多一些,有的倒的又比较少,显然是按照某种比例调配的。
不一会儿,铁盒盖儿上就形成了一层粘稠样的胶状物,如果此时灯光好的话,可以看出,这胶状物竟然和顾文生的皮肤差不多是一样的颜色,只是比他的肤色稍微黑一些而已。
只见顾文生迅速的将这些的胶状物涂到脸上,尤其是眼睛、鼻子、下巴和两颊周围涂的格外的仔细,刚开始涂上之时,还有些粘,过了一会儿,这些胶状物渐渐地凝固,表面变得光滑起来,几乎和他的皮肤融为了一体。
这时,再看顾文生,皮肤明显的比之前黑了很多,眼角略微下拉,鼻梁也高了起来,下巴和两颊变得微圆,竟然是十分高明的易容术。若是以前认识顾文生的人此时在场的话,一定认不出他来,此刻的他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完全是两个人。
从皮包里又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顾文生习惯性的挑了一下眉毛,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感到满意极了,虽然在这个时代,许多材料不是很好找,但好在那家商场是德国人开的,里面的东西十分齐全,否则他还真的很难凑齐这些易容的材料。只是,这易容的效果却是无法达到前世的水平,但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能够看的出来。
待顾文生从角落里出来时,他的鼻子上又多了一副眼镜,头上也加了一顶礼帽,配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和脚上的进口皮鞋,活脱的一个成功人士。当然,这些装束也都是他从商场里顺来的。
而且,此时的他,走起路来,脚也不跛了,踏着方步行来,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顾文生再次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差十分晚上九点。在这个时间仍旧营业的店铺本就不多,不过,顾文生的运气似乎很好,对面恰好有一家咖啡屋还在营业,这家咖啡屋名叫时光咖啡屋,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顾文生抬头看了一眼,举步走了过去。
“先生里面请,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一进咖啡屋的大门,一名服务生迎了过来,十分客气的招呼顾文生。
“一杯卡布奇诺,哦,对了,加一点巧克力粉,谢谢。”顾文生坐下之后,随口要了一杯咖啡,说话的口音竟然带着一股山东味。
卡布奇诺其实不是顾文生爱喝的那种咖啡,他平时爱喝的只有原味的蓝山咖啡,但在外面,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公开场所,他多年的职业生涯使得他养成了不轻易暴露自己习惯的习惯,这样有利于对自己的保护。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服务生躬身答应着,转身要走。
“哦,请等一下,我可以用一下这里的电话吗”顾文生叫住了服务生,客气的问道。
“当然,先生,电话在前台,请随我来。”服务生礼貌的答道。
顾文生对这家咖啡馆的服务满意极了,跟在服务生的身后,来到了咖啡屋的前台。
前台一共放着两部电话机,此时,前台小姐正接着其中一部电话,貌似是一为老客户要预订一个桌位,前台小姐正在与对方约定预定的时间和人数。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这位前台小姐这时一定不会注意听他的通话内容。
于是,顾文生迅速的拿起另一部电话,快速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您找谁”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务必立刻转告情报处长罗成勇,有人在八路军办事处附近安放了炸弹,告诉罗处长,我是他安排的眼线,情况十分紧急,切记。”顾文生说话的口音仍然是一口的山东腔。
不待对方继续追问,顾文生迅速的挂断了电话,抬手了看了看时间,将近午夜十二点了。
回到了座位上,刚好服务生送上了他要的咖啡。
浓浓的咖啡,滋味让人回味,可是此时此刻,顾文生根本无心品尝,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