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婆婆已经醒转过来,坐在床边垂泪。
林思正坐在床头安抚,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婆子,正塞在何婆婆手里,怕她受凉冻着。
“会找回来的。”林思的声音很轻,“坤龙护法和坤龙使都来了,婆婆别担心了。”
屋子里还有个小娃,正坐在地上玩个小木雕,塞进嘴里啃咬,口水流得小手都是,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奶音。
听到脚步声,林思回头望过来,发现是拒霜和时素欢,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么快回来了?可寻到什么线索吗?”
拒霜松开时素欢的手,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道:“那小孩活过来了。”
闻言,林思倏地睁大了眼,似是不敢确定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死的?”
林思目光疑惑:“不是中毒吗?”
“谁下的毒?”拒霜话语极快,话语间有些轻嗤,“好端端的,谁会对一个小孩下毒?”
“这……”林思哪里知道这些,被问得有些发懵。
“素欢,你说呢?”拒霜忽然转头望向立在半步后的时素欢。
时素欢正低头有些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话语沉重:“你觉得是坤龙使?”
闻言,拒霜唇角轻轻勾了勾,又望向林思,语速放了慢:“这小孩倒下的时间未免太过凑巧,那坤龙使一来,没多久便倒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换做寻常村民,谁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你……莫要乱说!”说话的是何婆婆,她的声音因为哭泣显得很是沙哑,闻言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坤龙使怎么可能害人?”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林思话语犹豫,倒是没有何婆婆那么生气,“坤龙使为什么要下毒?既下了毒,为什么又要救活小孩?”
拒霜朝林思招了招手。
林思站起身,被拒霜径直拉到门口,推开了木门。
原本沉闷的嘈杂声顿时清晰起来,是村民激动的欢呼声。
“坤龙在上!怜我世人!”
“坤龙在上!护佑八方!”
……
“这就是他们杀人又救人的原因。”拒霜似是觉得烦闹,皱了皱眉重新将门关上。
“你方才问我,发现了什么线索。”拒霜又忽然跳回了方才的问话,自怀里取出一个玉盒,目光却瞥向一旁的时素欢,“素欢,你听说过子母蛊吗?”
闻言,时素欢身体微微一震。
“传闻南疆有一种蛊,叫生死蛊。”拒霜继续说了下去,目光有些飘忽起来,“母蛊主生,子蛊主死。若是被子蛊咬到,就会停止呼吸,与寻常死亡无异,纵是扁鹊再世也难查其因。而若是母蛊再咬一口,顷刻便又有了呼吸,重新活转过来。”
林思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从原本的震惊渐渐变得狂喜,一把抓住了拒霜的衣袖:“那……那是不是淑儿她……她和小旭一样的情况,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她的嘴唇颤抖起来,竟是不敢将那句话说出口。
“然,”拒霜话语一转,神色暗了暗,“这并非一来一去抵消的事,生死之间,哪有这么轻松跨越。若是时间隔得久了,这活过来的人,会渐渐变成了养蛊器皿。”
说话间,拒霜轻轻一挑玉盒,盖子应声而落,里面的黑虫已经僵**,安静伏在盒中不再动弹:“原先的子蛊会自然消亡,新的子蛊将在人体内孕育,直至破体而出。”
一旁的时素欢脸色极为难看,手指握在剑柄上握得泛白。
林思原本的狂喜瞬间褪去,连同脸色也白如薄纸,喃喃道:“怎么会……为什么会是淑儿……”
“这子蛊……”拒霜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最喜初孕之人。”
怀孕三个月前,胎儿还未成型,母体有大量的营养。那子蛊便侵占幼儿的地盘,一点点将那些母亲的营养据为己有。
林思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承受不住,脚一软往下滑去,被一旁的时素欢接了住。
“怎么会?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时素欢小声问拒霜,“何淑儿尚未成亲,怎么可能怀孕?”
林思的泪水喷涌而出,仿佛不受控制般往下落:“都怪我……怪我……”
那不愿再想起的痛苦记忆,汹涌而至,淹没了她。
今年的冬天,格外得冷。
雪下了整整五天,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林思回头望了一眼在床上鼾声震天的丈夫,将饭菜偷偷放进竹篮,溜了出去。
不过一小会功夫,雪已经落满了肩。
只敲了两下门,便应声开了,何淑儿站在门口连忙将人迎进来:“思儿姐姐,赶紧进来,冷吗?”
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递到怀里,暖得很。
菜篮子被接过去,摆了满满一桌,并不比自己家里的差,甚至有几个菜林思还特意留着没有端给丈夫。
“婆婆呢?”林思小声问。
“早歇下啦。”何淑儿边忙着端菜边笑道,脸颊露出可爱的酒窝,“我可等思儿姐姐的菜等得流口水了。”
“你呀,这么大一个姑娘了,还不会做菜,说出去谁敢娶你?”林思笑嗔。
何淑儿吐了吐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的菜村里的狗都嫌。不嫁最好,我就赖着思儿姐姐了。”
饭菜摆好,何淑儿迫不及待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称赞:“太好吃了,思儿姐姐的厨艺又精进了。”
“就你嘴甜。”林思将鸡腿夹到何淑儿碗里,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呀,差点忘了,还有生辰礼物没拿给你。”
说着就站起身来。
“外面雪大,我去罢!”何淑儿抹了抹嘴,连忙按住了林思,“你腿脚前几天还受了伤,这跑来跑去得哪成,你和我说放在哪,我跑过去自己拿,嘿嘿。”
林思推不过,只好说了地方,又笑着嘱咐:“快去快回,看你急的。”
林思这辈子,只错了两次。
一次是嫁错了人。
一次便是这回。
如果有后悔药,林思想,她愿意付出所有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等了盏茶时间,依旧没等来何淑儿。林思以为她忍不住先拆了礼物,兀自笑着又等了片刻,才觉得有些不对。
林思站起来,神色渐渐有了些慌乱,往外跑去。
受伤的腿脚还没好利索,是之前丈夫推搡自己时伤到的,她不愿何淑儿担心,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扭到的。雪太深,走起来很是不稳。
何淑儿的脚印还在,步履欢快地蹦向林思的家。
林思摔了几次,身上沾满了雪。她像是有了什么预感,一颗心跳得极快,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慌乱。即便是被丈夫殴打时,都没有过的慌乱。
门虚掩着,林思几乎是撞开了门。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瞬间划破耳膜,林思脸上的血色褪尽,在微弱的烛光里,看到衣衫破碎的何淑儿正倒在地上,而原本酣睡的丈夫不知何时醒转,正半褪着裤子压在对方身上。
那一幕让林思目眦欲裂。
丈夫并未发现有人闯进来,正沉浸在自己的暴行中,兴奋地发出喘息声。林思浑身颤抖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端起手边的凳子,毫不犹豫地砸向他的后脑勺,几乎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砰——”
一声闷响,男人动作瞬间停了住,随即抽搐了几下,便软倒在地。
林思将人用力拉扯丢到一旁,随即跪倒在地,用力抱住了何淑儿:“是我,是思儿姐姐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何淑儿依旧在惨叫,拼命挣扎着,好几次指甲刮到林思,立刻涌出了血。林思仿佛没察觉般,颤着声音不停安慰对方。好一会,何淑儿才平静下来,发现是林思,立刻紧紧将头埋进了怀里,害怕地颤抖起来。
林思这才发现,对方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刺绣精致的一块巾帕。
那巾帕上染了血,衬得上面的红梅愈发鲜艳。
何淑儿生在冬日,最喜傲寒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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