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太子府。
在书房里,十五岁的太子拓跋逸正在认认真真的做父皇留给自己的卷子,论如何成为一位治世明君,正巧此时楚楚进了来。
“太子哥哥,听说皇帝伯伯要给你选一位太子妃呢?”
楚楚声如黄莺,褪去了孩童时的纯真,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媚。
拓跋逸淡淡说了句,“太子妃?在我心里,我只想找一个像母后那样的女人。”
拓跋逸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南宫元霜,唯有父皇凭记忆画出的肖像画,加上父皇对她的回忆,才逐渐在拓跋逸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母亲的画面。
楚楚听了,心里有些落寞,年仅十四岁的她也到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从小就对这个一直呵护她的太子哥哥情有独钟。
她也十分羡慕那位骨枯黄土的皇后娘娘,即使去世了十五年,还能得到皇帝的宠爱。
拓跋烨征战沙场数十年,统一了庞大的凉苍大陆,可后位却一直悬空,唯一的儿子就是太子拓跋逸。
他只要她生的儿子为太子,这在大齐,该是多大的偏爱。
楚楚一直幻想着自己也能获得这份殊荣,这不,听说皇上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她便好奇的跑过来的打探消息。
她是禁卫军统领之女,只是一个三品官,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若论资历,她完全不够格。
但她还是糯糯的问了句,“太子哥哥,你娶我吧。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了就会娶我的,现在,我都十四岁了。”
本来就是嘛,小时候,她与太子哥哥还有忘忧妹妹经常玩过家家,只要她要哭了,太子哥哥就会娶她做新娘。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不过是忘忧与太子见她年幼,让着她罢了。
“傻妹妹,那不过是年幼时的游戏,怎么能当真呢?”拓跋逸一脸无奈的笑道。
见拓跋逸如此说,楚楚再次故技重施,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要落下。
拓跋逸虽然有他父皇的雄才伟略,却也有心软的一面,见这个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哭了,连忙放下了毛笔,就过来安慰。
“好妹妹,别哭了,本太子娶了你就是。”
楚楚有些不信,带着哭腔说道,“真的吗?太子哥哥,你真的要娶我当太子妃吗?”
拓跋逸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真的咯。”
“可是,可是忘忧姐姐肯定更合适吧。”一说到忘忧,楚楚的脸上有了一丝落寞,“忘忧姐姐能文能武,才绝帝都,楚楚如何比得过?”
拓跋逸一听南宫忘忧,心里不服,“她?本太子可从未想过娶她,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楚挂着泪痕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拓跋逸有些宠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朝着拓跋逸吐了吐舌头。
拓跋逸对楚楚的允诺,都被站在外面的忘忧听在了耳朵里。
皇帝姨夫给拓跋逸出了如何做治世明君的试题,她听闻便来了太子府,与拓跋逸一起讨论。
她自出生起,就承袭了南宫帅府的爵位,为了坐稳这个位子,小小年纪的她不仅要学习琴棋书画,更要懂得排兵布阵。
如今,十五岁的她只比拓跋逸大几个月,但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先锋官,才艺更是帝都世家之女中的翘楚。
她对拓跋逸同样怀揣一份漪思,可她却不敢将这份心意表露。
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她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父母的宠爱,唯独她,从没有享受过这份温馨。
她去问师傅大藏,问父母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可大藏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无只言片语。
长大后,很多流言传进了她的耳中,原来,她的父亲在皇上出征大辽,军情胶着之时,贪污了军饷,被除以满门抄斩,看在皇后南宫元霜的份上,放过了南宫元芷,也就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南宫元芷多次暗害皇后,在围场狩猎之时,甚至要刺杀皇后。
最后,南宫元芷难产而死,皇上念她孤苦无依,便给她冠上南宫家的姓氏,并且承袭了外公的爵位。
她听了这些闲言碎语,痛苦万分的去找了外婆也就是南宫元芷的生母柳姨娘寻求真相。
柳姨娘如今潜心向佛,她认为都是自己犯下的罪孽,杀了上官茹又多次害了南宫元霜,所以老天爷才让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儿。
她一直住在深山的尼姑庵里,深居简出,日夜吃斋念佛,见外孙女来问自己的父母的事情,熬不住良心的谴责,她还是说出了全部真相。
曾经,南宫忘忧努力的学习一切,不管是女红书画还是政治战争,她只想更靠近拓跋逸一些。
她出声名门,又文武双全,她觉得,自己比任何世家之女都配得上拓跋逸。
可听了外祖母的话,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深深地绝望与自卑。
她一直都觉得皇上在见到自己时,若有若无的,似乎带有一些轻视,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现在想来,并不是。
原来自己的父母是如此不堪,她悲伤的以双手捂住脸哭泣,头发花白的柳姨娘紧紧的保住了她。
“我的好孙儿,可…可你的母亲是真的爱你的…”
“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你的生命,还给你取名忘忧,就是为了让你忘记烦恼忧愁,能够快乐的长大!”
南宫忘忧听了,趴在柳姨娘的怀里哭泣,“外祖母,我喜欢太子,我真的喜欢他,可我的母亲居然曾经害过他的母亲,我的父亲居然贪污了大齐的军饷。”
“以后,我该如何面对太子?”
南宫忘忧哭的眼睛肿的跟个桃子一般,却依旧难以释怀。
柳姨娘闻言,只能大喊,“芷儿,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正是前人造的孽,才让南宫忘忧承受这样的痛苦。
从尼姑庵里回来之后,南宫忘忧失魂落魄的来找大藏,向他言明一切,并告诉他,自己喜欢拓跋逸,一直都喜欢他。
“师傅,以后我还能再喜欢太子吗?若他知道一切真相,也是瞧不起这样的我吧。”南宫忘忧的心里全是自卑,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拓跋逸。
大藏轻抚了她的额头,“傻丫头,那是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与你何干?更何况,若皇上有心降罪,直接将你扔了,自生自灭便好。”
“又为何让你承袭爵位,还让师傅来教你呢?”
大藏定了定心神,又道,“你若喜欢太子,便去争取,你什么都不做,太子又如何能懂你的心意呢?”
听到师傅的鼓励,南宫忘忧有了一丝振奋,她听闻皇上给拓跋逸出了题,便独自一人去太子府找他。
原本两人讨论政治十分起劲,但南宫忘忧明显比拓跋逸更懂百姓疾苦,她曾经跟随大藏去闹饥荒的县郡,也曾带兵上过战场,与一小股山贼战斗…
她的政治经历远比拓跋逸丰富,故而,她提出的建议都比拓跋逸更加有理有据。
这让拓跋逸感受到自己身为太子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借口自己饿了,要吃南宫忘忧给自己下的阳春面。
南宫忘忧知道,拓跋逸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支开自己,以便他好好想想该如何反驳自己。
南宫忘忧没有拆穿,便离开了书房,去厨房下面,可等她端着面准备进来时,却听到了拓跋逸与楚楚这样的一番对话。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本有些褪去的自卑的想法再次充斥着她的大脑。
果然,无论如何,她都是配不上拓跋逸的。
南宫忘忧自嘲一笑,也不去进去打扰他们,独自一人将面端走。
殊不知,拓跋逸只是刚刚在政论上输给了她,有些不服气,才会对楚楚随便说了一通罢了。
“太子哥哥,那…我就先回去咯,你也早点休息。”楚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心欢喜,也不再久留,便要告辞离去。
待楚楚离开,拓跋逸依然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想着父皇留给自己的试题,他相信,他一定能够想的出比南宫忘忧更好的答案。
正在冥思苦想,肚子却提出了抗议,拓跋逸还在好奇,怎么南宫忘忧去厨房下面,却迟迟不归。
等不下去的他便叫来了贴身侍卫蔺风,“你去厨房看看,忘忧怎么还没有煮好面。”
“是,太子殿下。”蔺风答应后便退出房间,没多久便回了来。
“太子殿下,厨房的人说,南宫小姐早就煮好了面,端过来了。”
拓跋逸一听,思虑片刻,便暗道不好,南宫忘忧一定是听到自己与楚楚说的话,这才不告而别。
南宫府。
南宫忘忧独自一人在花园里舞剑,她今日思绪烦乱,练武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满树的开的正艳的桃花,纷纷凋落,洒满了整座花园。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忘忧,天色已黑,你倒是不辞而别,独自回来,在这里练起武来了。”
南宫忘忧回头一看,正是拓跋逸,她见拓跋逸跟着过了来,心里欢喜,但想起他对楚楚说的话,心里依旧不痛快。
便没有理他,继续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