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庄严大气的椒房殿内殿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屋檐瓦片的碎屑掉落一地,显得十分破败。
拓拔烨浑身浴血的坐在啾啾的尸体上,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啾啾此时已经魂飞魄散,如今躺在地上的已是一具空壳,她该感谢拓拔烨成全了她,没有再折磨她。
她也确信,自己是再也不想复活了。
所有的宫女太监及随后赶来的禁卫军无人敢上前打扰,只因此时的拓拔烨眸底灰暗,深邃看不见底的瞳仁射着刀锋,浑身散发着弑杀的危险气息,仿佛遇神杀神、遇佛灭佛一般的可怖。
他重新记起了自己是天帝,神识回归,神力也回到了自己身上,可他却守不住自己的皇后。一如数万年前,天帝无法守护天后一般。
“天帝,你与天后命中注定无法再在一起。”北堂煜文见此,出声说道。
小白狐及时的用自己的白色血液救了他,虽然小白狐也想救拓拔烨,但却被拓拔烨的强大气场吓住,小爪子畏畏缩缩的挠着地,嗷呜的叫着,就是不敢上前。
拓拔烨沉默不语,散落的墨丝随着卷进来的寒风肆意的飞舞着,不时的刮在拓拔烨的脸上,与还没凝固的血液黏在一起,粘在脸上,白皙的脸庞,剑眉入鬓,原本是英俊少年郎,如今却将眉头拧成一团。
北堂煜文的话让他十分不爽,“朕是天命所归,偏要逆天而行。”
他才不信北堂煜文的鬼话,他是皇帝,是天帝,他已经感应不到南宫元霜的一切,明白她已经穿越回了现代,两人各自冷静几天,过几日,他便要去将南宫元霜接回,许她生生世世的宠爱。
过了许久之后,拓拔烨才从啾啾的尸体上站了起来,冰冷的眸子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还有禁卫军,以及随后赶来的楚牧、大藏等人。
拓拔烨冷冷的开口,“严喜,将这儿收拾打扫了,朕要椒房殿恢复原貌。”
等南宫元霜回来,一定要给她一个完好如初的椒房殿。
严喜低下头,弯着腰,恭声回应道:“是,皇上。”
大藏此时回禀,“皇上,大辽虽然已经投降,但其下的许多部落依旧不服,无心归顺,这是简书桓递上的奏折。”
大辽是草原上建立起来的国家,由许多个草原部落组成,眼下,有很多部落无心归顺,纷纷在各地起事,攻打大齐的边境城池。
为了不伤表面上的和气,简书桓在北境只率军驱赶他们,并未下狠手。
拓拔烨冷眼看着奏折上的一字一句,刚刚即使打的啾啾血肉横飞,依旧无法出气,如今他似乎找到了出气点。
“命简书桓,全面出击,只要大辽的任意一个部落伤我大齐一草一木,必定全部灭了他。”拓拔烨猛地将奏折甩在递上,话锋一转说道:“上书萧太后,若她无法解决部落的归顺问题,朕不介意替她解决。”
原本,大齐有能力完全攻陷大辽,也许是出于萧冥炎的死,心有一丝愧疚,毕竟萧冥炎曾救过自己,虽然那是因为南宫元霜,可自己却杀了他。
也许,他不想与南宫元霜之间的隔阂加深。
如今,拓拔烨的心中只要荡平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他心中依然有着统一凉苍大陆的雄心壮志。
“是,皇上。”大藏沉着答应着,心里却是波澜起伏,皇上似乎又和遇到南宫元霜之前那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要将封闭。
两日后。
南宫府,紫菱阁。
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声响彻着这个曾经赫赫威名的帅府上下,南宫元芷在她出嫁前的闺阁生产。
皇上终究还是没有放过苟富贵,下旨将他处斩,诛九族,因皇后南宫元霜德才兼备,特恩准赦免了南宫元芷,但是为了以儆效尤,特让南宫元芷坐在特等席观看。
苟富贵跪在断头台上,身后还跪着苟家上下一百零八口,哭声响天动地,看热闹的百姓将断头台围的水泄不通。
苟富贵抬头眯眸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南宫元芷,心里却无怨无悔,他这一生没有一儿半女,南宫元芷能为他苟家留下一条血脉,就是他苟富贵的恩人。
是以,在大理寺,他抗下了全部罪责,即使拓拔烨已经查出南宫元芷的罪行,他却一口将证人的供词吃下,任凭狱卒如何殴打,拿着木板打在他的嘴上,为数不多的牙齿都被打掉。
他也绝不松口,最终,苟家被满门抄斩,但也得到了恩赦。
南宫元芷看着台上的苟富贵,终于体会到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受,她去求了拓拔烨与南宫元霜,却以父亲的死换来自己的平安。
魏晨手拿一根红头签,扔在了地上,大声吼道,“斩”。
刽子手解开苟富贵身上的木枷,端出一碗烈酒,喝一口涂在右手上银芒闪闪的大砍刀上,接着将碗摔碎,举起砍刀,大喝一声,手起刀落。
南宫元芷被吓得大叫起来,以帕掩面哭泣,丫鬟春香与绮罗也吓得抱在一起痛哭,苟富贵人头落地,滚落在断头台上,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接着,苟家一百零八口全部被按在了半截木桩上,一排五大三粗的刽子手,一刀一个,快速解决,很快,此起彼伏的哭声停止了,老百姓皆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苟家被查封,全部财产充公,南宫元芷没有落脚之地,便带着春香与绮罗回到了南宫府,与母亲柳姨娘一起守着这个已是风雨飘摇的家。
两日后,南宫元芷突然早产,在床上疼痛难忍,柳姨娘慌慌张张的叫来了产婆。
产婆一进产房,吓得逃了出来,“夫人,这这这……难产啊,我不行我不行,夫人再找别人吧。”说完,吓得魂不附体的走了,南宫元芷若是死在她的手上,那她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柳姨娘留不住这个,便命人再去请产婆,可得知南宫元芷难产,谁都不敢担这个风险,最后还是请了家丁威胁着绑了来,再许以重金,这才找到了一个产婆来给南宫元芷接生。
柳姨娘跪在紫玲阁外,双手合十的祈祷,“求菩萨保佑,保佑芷儿顺顺利利的生产。”
天色晚了下来,乌鸦飞在枝头,扯着沙哑的嗓子叫喊,一股不安充斥着整座帅府。
产婆双手全都是血的走了出来,对着柳姨娘说道:“夫……夫人,二小姐难产,实在是生不下来,这……只能保一个,保大保小,夫人拿个注意吧。”
柳姨娘干脆的说着:“保大保大,一定要让我的芷儿平平安安的。”
就在这时,房间里,南宫元芷凄厉的喊着“母亲……母亲……”
“我的儿啊……”柳姨娘声嘶力竭的哭着,推开房门,便看到南宫元芷全都是汗,嘴唇干裂发白,头发粘黏在脸上,柳姨娘心疼的拉着南宫元芷的手。
南宫元芷虚弱的声音响起:“母亲,保小,一定要为苟家留一条血脉。”
苟富贵以真情待她,全家一百零八口全数被杀,唯有她一人逃出火海,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让苟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柳姨娘连连摇头,替她不值,心疼的说道:“我的儿啊,你才貌双全,苟富贵那老头如何配得上你,值得你舍命也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南宫元芷摇了摇头,从小到大,虽然有母亲的呵护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但父亲却一直忙碌,鲜少陪她。
在苟富贵这里,她真正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宠爱,尤其是苟富贵的舍命相护让她打心眼里爱上了这个男人。
怪只怪,自己生不逢时,没有早点遇上苟富贵。
不然,她也不会执念于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位置,三番五次的与南宫元霜作对。
“母亲,芷儿求求你了,保大。”南宫元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告诉柳姨娘。
柳姨娘摸着女儿冰冷的双手,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我的女儿,你若不在了,让母亲如何活下去啊。”
南宫元芷却没有回应,已经昏厥过去,经过柳姨娘、春香等人不停的叫喊,她这才悠悠转醒,腹部的疼痛让她大力的喊叫出来。
产房人太大,也会影响产妇生产,柳姨娘不得已又出了房门。
直至翌日凌晨,天空出现了鱼肚白,终于,婴儿的啼哭声响遍了产房。
柳姨娘并没有笑,而是哭的不能自已的进入了产房,只见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站在南宫元芷的床前冲柳姨娘摇了摇头,“夫人,生了,是个女儿,可二小姐她……”
柳姨娘拿着早已湿透的软怕擦着眼泪,奔到南宫元芷的床边,“我的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啊。”
南宫元芷艰难的睁开眼睛,此刻,她的眼睛逐渐失神,摸索着握着柳姨娘的手,“母亲,请原谅女儿先走一步,日后不能侍奉您左右,还请母亲将我的女儿抚养长大……”
柳姨娘头捣蒜一般的点头,“母亲会的,母亲答应你。”
南宫元芷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她的名字叫忘忧,告诉她,她的母亲父亲都很……爱……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南宫元芷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滚落一颗泪珠,浸湿在墨丝里。
忘忧,多美的名字,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够和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