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潇儿,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拓跋烨和南宫元霜前脚刚走,后脚慈宁宫就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
高太妃泪眼婆娑的看着拓跋潇,拓跋潇也紧紧抱着高太妃,久久不愿松手,春桃和秋桃在旁看的也是忍不住的拿手帕擦眼泪。
高太妃上一次见拓跋潇时,已经是十多年前了,拓跋潇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的他就气质高贵,如坐云端,明亮的眼睛温柔似水,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与冰冷。
那时候她就明白,儿子眼底的悲哀是自己这个母亲带给他的。
因为有这样一个母亲,他与皇位绝缘,甚至不被先皇喜爱。
现在再见到拓跋潇,他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一双仿佛看穿前世今生所有忧愁的眼眸,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冷漠如冰的心。
原本高太妃当年嫁给先皇之时,先皇对她也是有情的,只可惜,她西域公主的身份却让满朝文武和先皇的母后对她颇为反感。
只因两国交战,大齐多少好儿郎为了家国大义把命丢在了战场。
原本先皇还会念她当初献策有功来安慰她陪伴她,她那时也喜欢发脾气,先皇都会哄着她。
可久而久之就倦了疲了,再加上生下拓跋潇之后,高太妃的身体就坐下病了,那时候只能卧病在床。
高太妃与先皇也因此聚少离多,感情越来越淡,后来,又有了南宫幂这个一生的宿敌出现了。
那时候,南宫幂在外与先皇南征北战,在宫里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为了南宫幂,后宫形同虚设,除了她的椒房殿,先皇再也不去别的妃嫔那儿留宿,夜夜只翻她的牌子。
多少女人在后宫独守空闺,夜夜与清风明月还有那孤寂的泪水相伴。
南宫幂被先皇独宠,遭到了后宫所有女人的嫉恨。
女人的嫉妒心总是会迷惑人的心智,终于,高太妃忍不住了,她派出了夏雨和冬雨去刺杀南宫幂。
春夏秋冬是她出嫁时带过来的西域高手,夏雨和冬雨尤擅暗杀。
但在刺杀南宫幂的时候,还是被久经沙场的南宫幂发现,不但以一敌二,而且将她们擒拿。南宫幂亲自将夏雨和冬雨捆绑到高太妃面前,质问她。
“高洱姬,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高太妃时至今日,依然清晰的记得南宫幂问她的这句话。
为什么要害南宫元霜?这还用问吗?
嫁给了同一个男人,拥有同一个丈夫,就注定她们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恨。
高太妃苦笑再苦笑,眼眶似乎噙满了泪水,又偏偏不愿意倔强的流下来。
她只看了南宫幂一眼,并未回答,直接动起手来。
她与南宫幂混战在一起,两位妃子打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很快就传遍了宫廷。
高太妃也是习武之身,武功造诣不在南宫幂之下,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先皇就来了,查明了一切,将她迁居阿房宫,并处死夏雨和冬雨。
即使她那时为先皇生下了大皇子拓跋潇,而南宫幂却没有为皇家开枝散叶,但这依旧阻挡不了先皇对南宫幂的宠爱,对自己的惩罚。
年幼的拓跋潇赶来,抱着先皇的龙靴恳切他放过自己的母妃,高太妃哭的梨花带雨,却赌气一般不肯磕头认罪。
先皇见她如此,更加生气,半分情分都不念,直接将高太妃贬入阿房宫,并且非召令不许再见拓跋潇。
在阿房宫她日日垂泪,曾经,她对先皇是有情的,如今,却只有儿子这一个指望。
从此,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怕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连累儿子。
幸好,年仅十二岁的拓跋潇托人给她带了个字条,告诉了她一个计划。
她配合着演戏,在御花园里,支走所有的宫人,设计让拓跋烨落水,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在幕后胸有成竹的看着这一切。
最后的结果尽如人意,她搬出了阿房宫,重回慈宁宫。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她每日规行矩步,从不越雷池半步,不过是为了让先皇觉得,自己诚心悔悟。
可先皇还是将她唯一的儿子派去了荒无人烟的尧海。
那里寸草不生,人烟罕至,去那里与流放无异。
她将春桃派给拓跋潇,护他安全,告别的那一日,她哭的惨然,此行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高太妃终于死心,她终日吃素,还在慈宁宫建了一座佛堂,每天都在里面抄写经文,每日都以最虔诚的心来祷告,向佛祖请求,保佑自己的儿子健康平安。
拓跋淳登上皇位之后,穆青见她整天求佛祷告,跟痴了一般,况且她那儿子绝不可能对拓跋淳的皇位构成威胁,这才没有为难她。
拓跋烨走的这十几年,她日日思念儿子,对拓跋烨母子的厌恶与憎恨丝毫不比穆青母子少。
拓跋烨与拓跋淳为争夺皇位的时候,她表面毫不在意,内心却欢欣鼓舞,不管是哪一方失败,她都乐见其成,最好是两败俱伤,那才好。
拓跋淳被杀,穆氏一族全灭,她心惊胆颤,据秋桃打听到的消息,菜市口穆氏上百人的头颅一瞬间都被砍掉,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她表面上继续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只怕被拓跋烨看出端倪,怕她母子二人会落得和那穆青母子俩一样的下场。
好在卧薪尝胆十几年,儿子终于回来了。
一切都将重新洗牌。
拓跋潇给高太妃斟了一杯迟到了十几年的甜酒,高太妃十分开心,却也不敢贪杯,:“儿啊,刚刚陪着那拓跋烨和南宫元霜已经喝了几杯,再喝母妃就要醉了。”
拓跋潇刚回来,高太妃只想与他多聊聊,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没关系,母妃,回头让秋桃给您熬点解酒汤,我们母子多年不见,正该痛饮。”拓跋潇在说出多年不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高太妃眼底有着掩盖不住的落寞。
“要不是南宫幂那个贱人,你我母子又怎么会分离了二十多年。”高太妃咬牙切齿,恨恨的说着,却完全忘记当初是先皇将拓跋潇派去尧海。
“放心吧,母妃,很快,她的儿子就会去见她了,他们母子俩就在地底团聚吧。”拓跋潇眸中闪现的寒光,冷的让人直哆嗦。
他自信刚刚的家宴,他表现的从容不迫,拓跋烨应该没有看出破绽,唯一的变数是那个南宫元霜。
拓跋潇虽然人没有在帝都,却在帝都埋伏了诸多探子打探消息。
原本以为拓跋烨娶南宫元霜不过是为了拉拢南宫府旧部,但看二人刚刚的样子似乎是,真爱。
真爱?皇宫是最虚伪的地方,难道还有真爱的存在?
高太妃的话及时的拉回了拓跋潇的思绪,“今天安排的这场刺杀真是功亏一篑,竟然没有将拓跋烨给杀了。”
自己的儿子是人中龙凤,是最有资格坐这皇位的人。
“儿子本来也没打算把他给杀了。”拓跋潇轻轻抿了一口甜酒,温文尔雅,不落一丝俗套。
“这是为何?”高太妃不解。
“当然是为了给拓跋烨送一份大礼,他将穆氏一族全部杀光,不仅是为了铲除余党,也是为了铲除蛊毒,让大齐境内不再有蛊毒害人。”
“我正是利用他忌惮的这一点,借西炽国之手离间两国,挑起两国的战争。”
“当然也是想给母妃过这个生辰,怕错过这个机会,才快马加鞭提前赶回来。”拓跋潇温柔的握住高太妃的手,原本冰冷的双眸也闪现出一丝温情。
也许他现在所拥有的最真的东西也只有母妃了吧,突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南宫元霜一颦一笑的模样。
他使劲的将南宫元霜从自己的脑中赶走,“母妃,我们现在还不能和皇上硬碰硬。”
“而且,即使真的杀了拓跋烨,想必文武百官宁愿从宗室中找一位拓跋姓氏的王子贝勒,也不会让我这个有着一半异族血统的人登上皇位。”拓跋潇神情变得森冷,充满了算计。
他的话让高太妃心里一凉,“那该怎么办?”
“这些年我将尧海治理的井井有条,也在群臣中有一定的声望,但还不够,母妃,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您可明白?”
拓跋潇眼神犀利的看向高太妃,高太妃这才反应过来。
妙计啊,只要拓跋潇再立几次大功收拢人心,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再把反对声最高的姜子牙、司马光那几个老头子给除掉,届时再问鼎皇位,才是众望所归。
今天的救驾就是一个大大的功劳。
“想不到潇儿如此的文武双全,思虑缜密,我的儿,只要你回来了,母妃就什么也不怕了。”高太妃握紧了儿子的手,如同作战宣言一样,激动的将杯中甜酒一饮而尽。
“我们母子俩一定能斗得过那个南宫幂留下的孽种。”
“还有我们呢,太妃,将军。”春桃和秋桃齐声说了出来。
夏雨和冬雨是她们一母同胞的姐妹,先皇为了南宫幂杀了夏雨和冬雨这个仇,她们永远不会忘。
总有一天,一定要向拓跋烨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