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奚辞的手青筋凸显,单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将那宣辕派的弟子如拎小鸡一般抓起。
那弟子被掐的脸色发紫,满眼惊惧,嘴里似乎还在努力求饶,但下一秒,血花四溅,血撒了顾奚辞一脸。
那人连一根完整的头发丝都没剩下。
这几乎是一场**,顾奚辞这样强大的真气与灵力,即便仙根被伤,也几乎不用费半点功夫,这些宣辕派弟子便如同纸片被扯成了碎屑一样消失了,除了满地的血水,一点其他痕迹都没有。
星卯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努力屏息凝神,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是当月牙洞里最后一声惨叫的声音都消失时,星卯窒息的发现,仙尊的双脚有些不稳的来到了她的身侧。
他的鞋子成了深褐色,那是血染透的颜色。
星卯哆哆嗦嗦抬起头看着他,顾奚辞此时面色几乎如常,可他那眼中此时已经不是单纯的发红,而是泛着妖异的银色,其间混着血丝,眼神是令人坠入冰窖一般的森冷。
再加上他被血浸湿的白衣,和他脸上的血滴,这样的仙尊,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仙尊,怕是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让人胆寒。
星卯看到心头一颤。
这仙尊怕不是入了魔。
既然在意渺渺,为什么之前要伤她?
这不是有病吗!
顾奚辞静静看着她,星卯有种被他一眼看穿想法的感觉,赶紧住脑不敢再想。
“她最后……”出乎星卯的意料,顾奚辞没有杀她,只是问,“她最后,还说了什么。”
这个“她“指的是谁,星卯用脚想都知道。
只是几个字而已,顾奚辞说出口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的艰难。
“她说,她想走。”星卯说很简单。
顾奚辞眼瞳忽的一黯,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星卯看到不远处月牙潭里森森的血红色,眼睁睁看着顾奚辞倒下,连扶都懒得扶。
四海历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天生异象,朱雀泣血。
仙兽四界闻声而恸,四界大军围守玄寂山,寻之,久无所得。
仙尊顾奚辞仙根损,闭关谢客,兰庭阁黑气环绕经久不散,生死无人知。
至此,魔族**,四海皆为不平。
……
火,到处都是燃烧的烈焰。
身体被一寸一寸的燃尽,火舌舔舐的每一寸都是她痛苦的来源。
记忆不知道被回溯到了什么时候,周围是惨烈的尖叫声,她哭的嗓子都哑了,她看到母亲被混元尸和魔界大军拖到了蚀骨林中,他们一口,一口,将她啃的只剩一副粗略的骨架。
她看到父亲身负重伤,浑身浴血,将她护在身后。
她看到自己被锁在密室,被取了身体里大半的血,虚弱地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
黑影戾气凛然,站在她的面前,五官模糊看不清脸,他调笑说,“小朱雀,你的血味道不错,就是你太小了,不够我喝。”
她仿佛失去了一切,悬浮在虚空,什么也不剩,什么也没有。她慌乱,她求索,黑暗中,她看到一缕红光出现,于是把自己的意识附了上去。
那是一点点的温暖,残留着属于朱雀血脉的火热与朝气。
接下来是浑身的痒痛,抓心挠肝的难受,除了火之外,眼前便是一望无际如永夜一般的黑暗。也不知道在黑暗的火苗中被折磨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体逐渐有了力气,脑子里也慢慢有了意识,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有个男人叫温柔的叫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像是从虚空中传来,温和而充满了爱意,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渺渺……”
“渺渺,你醒醒,怎么回事,涅槃最后的时辰已经到了……”
“界主,休息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恐怕撑不住。”一旁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点粗犷的女声,声音不好听,却很亲切。
“无碍,我还能扛。”男人看起来镇定,可嗓音却在发颤。
“可是渺渺她到现在还未醒,您继续取心头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她。”
渺渺身体渐渐温热,一股强烈的冲动占领她的身躯,她的意识赶走了黑暗,夺回了躯体的控制权,然后,猛地睁开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
“叽?”渺渺瞪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男人长得如天神一般,肩宽腿长,明明是个男人,五官却明艳又帅气,如同燃烧的火焰,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只是他唇色发白,有些虚弱,眼底更是一片青黑,像是许久没有休息了。
看到渺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愣在当场,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半晌,他才伸出颤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上渺渺的小脑袋。
“渺渺,你终于……”天神一样的男人眼睛里崩出了眼泪,他捂住嘴,竟是哭了起来,然后动作极其温柔的将渺渺搂进了怀里。
“让你受苦了。”
“叽?”渺渺脑袋一歪,靠进温暖的怀里,一张鸟脸上显现出几分迷茫,心绪却渐渐陷入了宁静。
她太过疲惫,所以倒头就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个男人已经不见踪影,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姑娘趴在她的床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渺渺缓缓起身,伸出鸟爪,踩了踩枕边小姑娘圆溜溜的头。
小姑娘用手挠了挠脑袋,继续睡。
渺渺瞪着大眼看着她,用力的用鸟爪踩了踩她的脑袋。
“叽叽!”
“啊!怎么了!”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小红鸡抬着她的鸟腿,正准备再次伸脚踹她的脸。
“靠!”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你醒了渺渺!“
渺渺歪着脑袋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姑娘的脸十分熟悉。
“你上次苏醒之后,你爹守了你三天晕过去了,现在正在隔壁房间休息调息,你这家伙也睡太久了!”
小姑娘语气轻快,但是眼眶却有些微红,为了掩饰情绪,她仰天看了看,不敢再看渺渺现在的样子。
渺渺歪头看着她,试探着伸出了小爪子,又踩了她脸一脚。
“叽……”这个东西的脸盘子软软的,很舒服的样子,好想踩啊!渺渺心想。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啊。”小姑娘摸了摸脸,刚刚冒出来的眼泪又被她憋了回去,“你再踹我试试?”
啪叽,渺渺狠狠地踩了上去。
“你特么的……”小姑娘捂着脸开始骂骂咧咧,“本星卯兔大爷还从来没有被爪子踩过,你个小红鸡,你!”
渺渺像是踩上了瘾,被星卯搂在怀里以后双脚还在兴奋的踹她的小短腿,但是踹着踹着,渺渺发现自己的小爪子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叽?”渺渺好奇的看向那个白脸盘子姑娘,却见她满脸是水,正呜呜呜的看着自己,眼睛通红。
渺渺瞬间有些无措起来,是把这个小女孩弄疼了吗?她也没用力啊。
她愣了愣,然后伸出火红的羽毛,轻轻地抚了抚小女孩白白的脸蛋。
星卯也怔了怔,感受到她柔软滚烫的羽毛,又想起那天月牙洞潭水被她的血染红的颜色,鼻子又是一酸。
“渺渺!”星卯一把抱住她,埋进了她的怀里,“你,你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
渺渺一脸疑惑。
自这天以后,渺渺的房间里就异常的热闹,有各种各样的俊男美女过来看她,听那个叫爹爹的男人说,这些都是她在仙兽界的哥哥姐姐们,这些哥哥姐姐还给她送了很多礼物,都十分贵重。
但是这些礼物她都看不懂。
有闪闪发光的小珠子,中型珠子和巨大的珠子,红黄蓝绿的布,各种吃的用的,她通通都不认识。
她无聊时就用爪子拨弄那些珠子玩,一次不小心吃了一个珠子,差点被噎死,被爹爹骂了一顿小傻子。
日子过得很快活,她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就像一只烦人的鸟儿一样,吃饱了无聊了就时不时地捣乱,搞得星卯总是不耐烦的大声骂人。
时间一长,渺渺就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爹爹时常叹气,摸着她的脑袋怜惜的看着她。
连那只叫星卯的兔妖看到她时,眼睛里都会流露出一种独属于成年人的名叫“担忧”的意思。
仙兽界的哥哥姐姐们经常找她玩,但是不能玩很久,他们都很忙,听说还要去妖界最大的书院学习妖术。
妖术。
渺渺看了看自己无力的翅膀,她也想学妖术。
之前她身体虚弱,连窗户都飞不上去,星卯平时就叫她“火红走地鸡”,说她走到哪儿捣乱到哪儿,到处刷存在感。
现在她勉强能飞出去,在树杈上逗留一会儿,看看风景。
于是这一天,阳光明媚,她出去晒太阳,落在了院子里最大的那棵合欢树的树杈上。
太阳非常温暖,她找了个鸟窝盘着,差点睡着。
“渺渺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渺渺一哆嗦醒过来,小心低下头看,见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说话的人一身黑衣,魁梧强壮,长得英武帅气,跟爹爹差不多大的岁数,看起来一脸担忧。
“褚明兄,我也不希望这样下去,可是渺渺她涅槃的时机不对,这次死而复生本来就是一线生机,靠无数奇珍异草和我的心头血温养续命,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我也就不图什么其他了。”站在那个人对面的,正是程彧赤,渺渺的爹爹。
“我玄武界可有帮得上忙的?”黑衣男人问,“若不是陵光石被抢,渺渺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模样,我玄武界镇界圣物仍在,若是渺渺需要,随时奉上。”
“谢谢褚明兄好意,且不论圣物对玄武界的重要性,那圣物属水,于我朱雀之火而言无益,实在是……唉。”程彧赤低头叹息。
“程弟不必太担忧,渺渺她现在什么都不懂,恐怕也是好事,在涅槃前,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当年在玄寂山,那仙尊看起来异常怪异,浑身灵气虽充裕却混乱冗杂,气势逼人之余却透出一股虚浮之意,浑身还有朱雀的气息环绕不散,想来跟渺渺的涅槃脱不开干系。”
“仙尊,顾奚辞吗?”程彧赤皱眉,“我一直觉得他有问题,只是朱雀界近年实力式微,不好与仙界冲突,所以我一直没提及此事,想着等渺渺清醒再说。”
渺渺微微瞪大了眼睛,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心脏一缩,有点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