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彦犹豫拱手道:“陛下,欲调十万军卒,需……需钱百万两,臣……恐卫民钱庄不应。”
王化贞皱眉不悦:“此乃国事,卫民钱庄岂敢不应?”
又拱手说道:“辽东近年来耕种积攒了些粮食,趁鞑靼不满建州贼之时,正可出兵讨贼,一举荡平贼寇,还请陛下为国讨贼!”
一小宦官走入殿内,师明忙上前低声询问,碎步快走到朱由校身边,低声说道:“宁德公主送来了些吃食点心,陛下可否见一见?”
朱由校一愣,面色顿时有些犹豫扭捏,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招公主入殿。”
“老奴遵旨。”
师明又碎步快走出了大殿,不一会,朱徽妍提着食盒进入殿内,在外面已经得知了孙承宗他们正在商议大事,并未太过慌张。
“皇妹见过皇兄,驸马做了些吃食,还请皇兄品尝一二。”
听到“皇妹”两字,朱由校心下微微叹息,点头说道:“皇妹来的正好,孙爱卿欲要年后出兵沈辽讨贼,皇妹以为如何?”
孙承宗、王化贞、张鸣鹤,就是新任户部尚书何宗彦也不由眉头微皱。
朱徽妍不由一愣,蹲身行礼道:“皇妹不太懂兵事,只是……皇妹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知晓兵马未动钱粮先行,若孙太傅以为此时可以讨贼,若钱粮兵甲充足,陛下可以考虑。”
王化贞皱眉道:“辽东粮食尚还充足,兵甲、火铳火炮需要刘家寨提供些,卫民钱庄亦要出纳一百万两银钱。”
谈到刘家寨和卫民钱庄,朱徽妍郑重了起来,说道:“内、外库银钱虽在钱庄库存,但也还是朝廷之财,出兵讨贼之事钱庄不过问,朝廷决定了,钱庄即可拿出银钱,至于刘家寨提供兵甲器具……兵部拿银钱去兵工厂购买即可。”
朱徽妍想了一下,犹豫说道:“前些日皇家学堂重新清理户部账册,陛下也知户部有诸多疏漏,若朝廷决定了来年出兵讨贼,皇妹想请陛下提供此次出兵将勇名单,开拨银、饷银皆从钱庄出纳,皇妹也可为出征将士登记造册,为将士们一一开设账户。”
众人一愣,王化贞顿时不悦道:“公主,臣以为甚是不妥!自山西、河北、山东调遣各卫所将勇,人员太过复杂,与净军、幼军不同。”
朱由校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王化贞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朱徽妍此时竟与男儿一般抱拳微微一礼,说道:“诚如王尚书所言,各卫所调遣将勇确实麻烦了些,但本公主并不觉得太过麻烦,所有出征人员皆要入山海关,钱庄可于山海关开设分部,亦可遣人与户部官吏一同前往各卫所,为将士免费登记开户,将士只需凭借凭证,在各府州县卫民钱庄均可提出银钱,户部只需监督查账即可。”
何宗彦傻眼了,这么整,几乎所有银钱皆不用户部插手,这还要户部作甚?忙说道:“公主此言甚好,如此也少了不法军将贪墨银钱之事,我户部亦可如此,还是不麻烦了钱庄,公主只需将百万两银钱拨付给户部即可,由臣来做!”
朱由校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向六妹朱徽妍,说道:“皇妹以为如何?”
朱徽妍心下微微叹息,说道:“诚如何尚书所言,军卒银钱不从各级将领手中过手,也就没了贪墨之事,军卒也才知晓朝廷忠义,银钱自谁手中出纳都无关系,只不过卫民钱庄更加方便各卫所将勇,无论走到了何处,都可就近府县分部钱庄换取所需银钱,寄给家中妻小活命银钱也无需通过走商商贾,可直接自钱庄划拨,由家中妻儿自取银钱即可。”
朱由校微微点头,孙承宗却皱眉道:“军卒身在辽东,需要向家中寄出五两银钱,千里外家小如何接收?”
朱徽妍回答道:“钱庄开户本册都是一对一,凭着本册可以在任何钱庄支取银钱,为了方便山海关出征将勇照顾家小,可以指定选择家中一人为自己饷银出纳人,放饷银的时候,家中之人可以到任何一个钱庄领取饷银,同时也可以自己妻儿之名办理户头,将自己饷银一分为二,便于自己在外花费,实在不行,亦可通过每月放饷银钱庄工作人员,随时办理需要寄出银钱事宜,自有钱庄办理。”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孙爱卿以为如何?”
孙承宗皱眉思索片刻,说道:“公主之言甚好,但臣以为此事银钱过手之人太多,很难说期间会有如何的疏漏,净军、幼军还罢,人在京城,易于操作,此次调遣之人太多,若出了纰漏……臣以为还当稳妥一些。”
王化贞忙上前一礼,说道:“孙大人所言不错,臣亦以为当稳妥些,大战前任何疏漏都可能影响到了军卒士气,还请陛下三思。”
何宗彦、张鸣鹤相视一眼,齐齐抱拳说道:“臣等亦以为大战前当稳妥为要。”
朱由校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众爱卿所言甚是,战前确实不宜不稳,朝臣们商议后,再决定出兵事宜,诸位爱卿退下吧。”
孙承宗、王化贞、张鸣鹤、何宗彦四人齐齐躬身退出大殿。
没了别人,只剩下了朱徽妍一人,之前的静定一下子全消失不见,手脚无措低头揪扯着衣角。
“大……大兄,六妹……六妹没有阴害……皇嫂……六妹真的没有……”
看着局促不安的她,朱由校暗叹一声,起身站到面前,伸手牵着她小手,就像年幼之时……
“皇兄信六妹,六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只是……委屈了六妹。”
坐到大兄身边,朱徽妍突然泪眼蒙蒙。
“六妹不委屈,只……只是心疼大兄……”
“呵呵……还哭鼻子了,皇兄……好怀念小时候啊……皇兄还记得,好像是检弟抢了六妹的书,六妹哭的……”
“大兄别说!更别在相公面前说,相公会笑话六妹的……”
朱徽妍好像真的怕刘卫民偷听到一般,很是抹了把眼泪,又忙不迭看向殿外。
“呵呵……”
呵呵一笑,伸到半空的手臂也无力垂落,嘴里无奈叹息一声。
“长大了啊……”
……
“慈爝……还好吧?”
“嗯,会吃会睡,还会闹人,相公成宿成宿睡不着!”
“天工阁的小床搬回驸马府吧……”
“那可不成,大兄又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六妹可不敢跟大兄讨要。”
朱由校苦笑叹息,也不再提及,叹气道:“委屈了六妹,委屈了大兄……若非因为皇兄,以大兄的脾性,早带着人打上了坤宁宫了,更不能六妹被辱而不出府门一步……”
朱徽妍沉默不语,他最是清楚自家相公是啥脾性,仅仅一个皇后身份根本镇不住他,更别说内阁大臣了。
……
“大兄,相公做了些西夷点心,挺好吃的,若是喜欢,过两日六妹再送来一些。”
两人沉默许久,朱徽妍将食盒递到朱由校身前,并低头打开食盒,自顾自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示意他尝一尝。
皇帝的饮食颇为严格,每每需要他人试吃,而且还都是司礼监的大公公,但他自皇长孙时就在驸马府蹭吃蹭喝,对刘大驸马亲自做出来的食物也从不怀疑,闻着淡淡苦味透露出来的香甜,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番,微微点头。
“很不错呢,如何做出的?”
朱徽妍笑道:“相公说是美洲所产之物,叫可可豆,是树上结的果实,迈克尔搜集了不少各种各样种子,准备在南洋栽种。”
朱由校突然说道:“听七妹、八妹说,大兄在那个……美洲得了不少好处,是不是真的?”
朱徽妍苦笑道:“怎么七妹、八妹什么都说啊……”
“呵呵……不想让大兄知晓?”
“当然不是了,只是……只是一旦说了,天天堵在家门口的王爷、郡王们,又该整日来烦相公了,又该让相公为他们打下封国了。”
他当然知晓宁德驸马府门前事情,笑道:“若皇兄也是个王爷,皇兄也整日去烦,明明都可以跑去万里外抢金子、银子,却不为皇兄抢地盘,当然是要上门烦你们了!”
“大兄,你怎么也成了目光短浅的王爷们了?”朱徽妍一阵哀叹,说道:“想要安稳、长远封国,让南洋诸国成为大明朝的国土,就需要合适的时机,只有人家请咱们进去,哭着求着咱们的王爷去做国王,王爷们的封国才能长久,而且……美洲大6距离我大明朝万里之外,自然越早占了地方越好。”
朱徽妍噘嘴道:“南洋时机不对,我大明最强水师若整日在南洋乱转,西夷四国就会恐慌,少了我大明水师,遭受惨重损失的西夷四国,才会更为欺压南洋土著,而且南洋传回来的消息也验证了相公是对的。”
朱由校不由笑道:“没想到咱朱家子孙竟然也出了一个女元帅,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心结解开,听了朱由校话语,朱徽妍反而白了他一眼,不满道:“大兄就会骗人,六妹是女儿身才够好呢,若真是男儿身,大兄就该愁眉苦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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