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彦终于不淡定了。
陈永的照片他见过，但照片上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四五十岁，披件黑色风衣，坚毅挺拔。
身材壮硕，霸气外露，比托尼洪还要张狂。
十年时间，怎么变成这个老头子模样?
而且，他为何未死?
“小兄弟猜到我的身份了?”
陈永何止没霸气，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像个邻家白背心老头。
罗彦点头，“猜到了，你是陈永。”
陈永并未太惊讶，毕竟罗彦是光明社的人，曾经有一点长时间，他陈永是作为光明社头号诛杀对象存在的。
除了猜出陈永，罗彦也猜出了陈永身后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应该是被称为凯撒佣兵团“军师”的汪鉴。
“那么小兄弟猜到我请你来的目的吗？”
陈永又给罗彦倒了一杯茶。
自罗彦发现陈永的一刻起，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敌对实力的头头，找我这个低级人员干什么？
他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到任何理由。
讲身份讲能力讲话语权，他跟武峰乌盖这些人没得比。
他唯一的优点，除了比他们都年轻貌美之外，就只剩下聪明的脑瓜子了。
但有句话，聪明人死得快。
聪明人除了死得快之外，也是奸诈小人的必备条件之一。
电影台词经常也会出现：
“某某某，你是聪明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某某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冥顽不灵，我一刀砍掉你的狗头。”
因此，罗彦觉得除了杀了他之外，陈永还可能想让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呢？
警告他别多管闲事，然后把他放了?
应该不会。
胁迫他做卧底，报乌盖出卖之仇?
这个比较靠谱。
于是他试探着道：“你要收买我，让我做二五仔?”
陈永瞪了他半晌，然后一张老脸僵硬地展出了笑容，转头看向身后的汪鉴，“军师，这小子的聪明劲，不亚于年轻时的你啊。”
汪鉴笑着摇了摇头，“不，小兄弟比我厉害多了。十八岁的时候，我还在女人堆里玩得昏天暗地呢。哪像小兄弟这样两个大美人在身边，也能坐怀不乱?”
看来汪鉴评价人的方式有点独特。
陈永转头对着罗彦，“如果我真的招揽你，你的选择是？”
罗彦不答反问，“陈先生，当得知乌盖出卖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不错，我当时很想杀他。”陈永眨眨眼睛，“但是我保证，只要你加入我们，光明社乃至整个净世会都没人动得了你。而且我给你的待遇，比你们部长都要高很多。”
“陈团长，你也喜欢诚实的人，对吗？”
“是的，诚实的人让我感觉安全。”
罗彦突然笑了，“我这样一个既诚实、又誓死不出卖组织的人，就算我拒绝加入你们，陈团长也不会杀我吧？”
这次轮到陈永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陈永才道：“小兄弟，有些事情，有可能你只是一时拗不过来，但我相信，你迟早会觉悟的。
陈永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里落脚吗？”
罗彦摇头。
“你何不站起来，看看周围的风景。”
罗彦依言站起，目光开始放远。
由于他所处的这栋楼有四层，比旁边都高一层到两层，早晨的阳光直射下来，加上热茶下肚，他身上暖洋洋的。
地下脏乱不堪的情景在这里消失不见，错落有致的楼顶一览无遗。
由于阳光的原因，所有景色看上去都很洁白，让罗彦有种错觉，他回到了前世那充满烟火气的农村老家。
短暂的失神后，他的目光一直放远，直至看到c区和b区的高墙，这才把他拉回现实。
罗彦重新坐下。
陈永道：“小兄弟，当你一直停留在楼下的时候，你永远想不到，上面还有这种景色。人很容易被一些表象蒙蔽了眼睛，但是只要你多走几步，甚至站得更远一些，放下成见，就有机会看到更多世事的实质。”
罗彦隐约猜到陈永想说什么，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陈团主有话不妨直言。”
陈永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小兄弟进入光明社，应该为了光明和正义?”
罗彦点头，“这些伟大的东西当然是主调，不过小小私心还是有的——我的小命和金钱。”
陈永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哈哈，小兄弟果然是个诚实人！”
笑罢，他的目光望着高远的天空，叹气道：“都说我们佣兵团是个邪恶组织，但从来没人想过，邪恶还是正义，还不是城内的富人说了算?不错，以前凯撒是干了很多坏事，甚至是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它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凯撒，以维护世间正义为使命，以带给世间光明为最终目标!”
罗彦一直保持仔细倾听的态度，不否认，也不承认。
他内心一直很清醒，特别是见识过城内几个大组织例如教会、梅嘉公司、食品公司，哪怕是光明社内部在处理问题的做法之后，他对他们的做法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简而言之，上层势力制定法则，下层人民遵守。
上层势力代表着正义，代表着光明。
一切反对力量，都是邪恶的，必须赶尽杀绝。
但是城里的势力再怎么独裁，再怎么压迫，凯撒佣兵团都不可能代表正义。
只要看看陈华、托尼洪这些人的做派，就一目了然。
特别是陈华，他做出的恶行令人发指，比罗彦遇到的任何一人都要邪恶。
虽然罗彦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但心理还算是正常的。
所以，他对陈永这番言论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陈华说凯撒是正义组织时，等同于鲨鱼微笑着对其他鱼类说“我是条爱好和平的好鱼”一样搞笑。
当然，为了活命，他不会当面顶撞陈永，只是笑了笑道：“陈团长，我记得你们团里有个叫陈华的人，我见识过他的杰作，嘿嘿……怎么说呢，跟禽兽差不多吧。难道他也是正义的一员?”
“唉——”陈永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痛心，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小兄弟，不怕你笑话，陈华正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一儿子。”
“什么!?”
罗彦差点跳起。
陈永，陈华——
陈华是陈永的独生子?
也就是说，陈华是凯撒佣兵团的太子爷?
怎么我从来没想到?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罗彦一时僵在原地，做声不得。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只不过以前保护得很好，一直不为外人所知。”陈永又重复了一句，“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是我这个父亲对他疏于管教。更或者说，我那时候给他树立了坏的榜样。”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他教好，让他胡作非为，最后酿成大错。”
陈永双眼竟然升起了水雾，想起陈华，他一度哽咽。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了头：“但是以后不会了，我昨天已经把他赶出了汉光市，并找人死死盯着，他在一段长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