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钟灵毓秀的灵。
她活泼外向,讨人喜欢,跟内敛安静的温秀不一样。
曾因为生了这么个漂亮娃娃,乱码跟方圆十里,邻里亲戚都狠狠吹嘘了一通,吹到了天上去,时间一久,家家户户都知道,阮家出了个宝贝金疙瘩。
她长得乖巧,活泼开朗。
时常被人当面夸背地里夸,除了喜欢漂亮的东西之外,只有一条,让阮妈深恶痛绝。
那就是,成绩一般。
为此还被老师登门过。
可能这就是很多邻居调侃的,上天在创造她时,给了她美丽,抽了她学习天赋,阮妈妈为了让她成绩好起来,打算在这个暑假给她报个班。
提一下智商,免得将来老两口在世还没什么,要是去世了,就没人帮她把关,被男人骗了,怎么办。
结果这学期刚期末考试,在回家的路上,就碰上了落水的温秀。
这见义勇为,差点把命都给搭上了。
阮灵弯下腰,找了个垃圾桶准备把刚刚喝下去的水给呕出来,结果就听温秀叹了口气,无奈道:“难道你在学校,没渴过找同学借水喝?”
阮灵抱着保温杯,认真的想了想。
“没有。”
她补充道:“都是别人来问我要水喝,嘴巴才不会碰到瓶口呢。”
温秀扶额:“喝了不会死,你放心吧。”
胸腔猛地钝痛了下,她眉间浮现了一丝丝的痛意,没忍住弯腰咳嗽了两声。
阮灵顿时也不顾这细菌不细菌了,抱着保温杯跑过去,用手给她拍了拍背:“你那么激动干嘛?”
“饿不饿?”
阮灵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有什么零食可以吃,转悠了圈,问道:“刚刚那是你爸妈?”
“不是。”
“哦。”
“那是亲戚吗?”
“也不是。”
阮灵抬起头,目光炯炯,一副我就是探案界的小福尔摩斯,任何谎言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还有年纪轻轻不许骗人的模样。
“那是谁?我明明看他们从你病房出来的!”
她微撅着嘴,气哼哼道:“不是亲戚也不是爸妈,那他们为什么来看你,还给你交医药费?”
阮灵怕她说谎骗自己,挟恩图报,仗着自己昨天还跟她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在池塘渡过的短暂搏命时光,得尺进寸:“不许骗我,骗我就是小狗!”
温秀抹了抹嘴角,“我有点饿了。”
她低声说。
阮灵狐疑的瞅着她:“真的吗?”
温秀点点头。
阮灵放下保温杯,跑回自己的病房,把刚刚爸妈送过来让她吃的八宝粥拿了一瓶,想了想,又拿了一个红扑扑的大苹果,旁边有个专门削苹果的水果刀,她也一起拿了过去。
温秀靠在枕头上休息,阮灵跑过来了,用着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瓶八宝粥给打开。
盖子里有勺子,她把勺子抻直:“要我喂你吗?”
温秀睁开眼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八宝粥,秀气的脸上闪过两分挣扎,随后才自暴自弃道:“你喂吧。”
她刚醒来,喝了点水,还没什么力气,拿勺子自己吃,怕喂到鼻子里。
阮灵暂时承担了照顾跟她年龄相仿的温秀职责。
八宝粥里面有红枣,酥软香甜。
很适合当早餐吃。
阮灵就坐在她大腿旁边,举着八宝粥瓶,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温秀吃得很秀气。
就算是饿极了,也不会狼吞虎咽。
家教极好。
阮灵平时见多了那些恨不得一口闷得同龄人,再见她吃,多了点新奇。
“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吧。”
温秀沉默着,微微张开嘴巴,含着勺子,把八宝粥给咽了下去。
“不是。”
阮灵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也不追着她继续问东问西,一瓶八宝粥见底,温秀看她忙碌得汗水都冒出来了,犹犹豫豫了下,才问:“你吃早餐了吗?”
阮灵摇头:“我不饿。”
“你吃饱了吗?”
“没吃饱,我给你去削个苹果?”
水果刀锋利得不行,温秀眼角一跳,看着她把水果刀右手拿着,左手拿了个老大的苹果,正马上慢吞吞的削皮。
温秀急忙阻止:“我,我不饿,你小心把手给削出血了。”
阮灵漂亮的眼睛瞪的溜圆:“你瞧不起我?”
她在家里,可是经常给爸妈削苹果,手艺老好了。
能把一个大大的苹果,上面的皮,一点也不断的给削下来,连成线。
苹果在她手中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水果刀又快又准的把外皮削掉,露出里面洁白的苹果肉,好像一个球。
温秀阻止不了她,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她站在垃圾桶边,没过三十秒,就把苹果削皮洗干净了,递过来。
“我真不饿。”
温秀刚刚喝了八宝粥,最开始又喝了两杯水,现在已经有点撑了,对苹果是敬谢不敏。
阮灵盯着她,认真道:“你确定不吃?”
温秀点头。
阮灵又问了一遍。
温秀继续点头。
阮灵笑:“那可太好了。”
说完,反手把苹果凑到嘴边,用力的咬了一口。
温秀眸子清澈,带着雨后山泉般微冷的凉意,她靠在枕头上,安静的看着阮灵,犹如一道秋日的凉风,轻拂过脸颊。
“你为什么当时跳下来,不怕被淹死吗?”
阮灵年纪还小。
对死不死的念头建立得不是很系统。
“我报警了!”
她咽下咬成渣渣的苹果肉,笃定道:“警察叔叔肯定会在我被淹死前出现的!”
“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阮灵理直气壮,挺着胸脯:“好看的人,就应该活下来,不好看的人,也要活下来,我也没想到会下水啊,我还拿着棍子让你牵呢。”
温秀微垂下眼眸,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忧郁感伤。
阮灵蹭蹭蹭的凑过来,好奇地问:“温秀,你怎么啦?”
“不高兴吗?”
温秀摇头。
阮灵道:“苹果很甜的,你要不要吃一口,妈妈说,不高兴的时候吃点糖,心情就会好,你要试试吗。”
温秀迟疑着咬了一口。
她咬苹果也很好看。
阮灵还不懂那是优雅。
只觉得,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般的美丽。
苹果很甜。
她不太愉快的心情,仿佛也因为这,稍微好了些。
阮灵扒拉凳子,坐到她左右。
一口咬着苹果,囫囵道:“我缩了吧,心情会变好。”
温秀想跟她说几句话。
把头抬起来时,突然看见了她右手手背上有血,微微晃神,出声:“你手怎么了?”
阮灵困惑的低下头,左手被针管扎的一个小孔,上面还有一滴血珠。
不过已经凝固了。
“应该是刚刚拔针的时候不小心冒出来的。”
温秀想到什么,说:“你在挂水吗?”
阮灵怕她让自己继续回去挂,不跟自己聊天了,急急忙忙解释:“已经挂完了,不挂了。”
温秀吸了口气,朝她轻轻的招了招手:“你过来。”
阮灵不明所以。
温秀抽了一张纸,仔细的给她手背上的那点血珠给擦干净了。
阮灵的皮肤白且嫩。
纸很糙。
温秀现在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给她擦血迹,不过力道没控制好,在擦的时候还是蹭红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
她低垂着眼睛,看手背上的红,歉疚道:“我太用力了。”
阮灵大方道:“没事,我蹭习惯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那出去的两个大人,是你什么人啊?”
温秀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俩是我在这边的寄住家庭。”
“什么是寄住家庭?”
“就是我妈妈,她送我到这边来,认识的人,让我住她家里照顾我,平时给工资的。”
“哇!”
阮灵惊讶道:“那你是城里人吗?”
“勉强。”
阮灵咬了一口苹果,收回手,道:“我听说,城里人学习都很好哎,你成绩好不好?”
温秀道:“一般。”
阮灵情绪都表现在脸上,闻言顿时心有戚戚:“我成绩也不好。”
“我妈还打算给我报个班。”
“但是我不想去,天天坐在那,我都要发霉了!”
“你要是成绩好的话,我就跟我妈说,去你那找你补习去。”
“这样,她肯定不会说我玩物丧志,交一个学习好的朋友,她肯定会超开心的!”
温秀勉强一笑:“有机会的话。”
这件事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阮灵跟她聊了会儿天,见她不是特别想说话,精神很疲惫的样子,于是主动的给她床放下来,让她好好休息。
“我走了哦。”
阮灵凑近她,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趁着她还没回过神,如一阵风似的,晃出了病房外,还贴心的给她关上了。
温秀从被子里伸出手,愣愣的摸了下自己被亲的脸颊。
阮灵马不停蹄的跑到自己房间。
早上,她妈妈说,中午还会来,让她乖乖的别搞事情。
阮灵当时就给她保证说好。
她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把针贴在手背上,没插进去。
阮妈妈来时,就看见她乖乖乖乖巧巧的躺着,闭上眼睛,熟睡安静的模样。
阮妈妈带了点在家里自己做的猪肉馅包的饺子过来,大热天的不容易冷,她骑着自行车来的,骑程大概在几分钟,家里离医院隔得还是很近。
她把阮灵叫醒。
“你爸爸有事,我一个人来的。”
阮灵人还没清醒,鼻子就闻到了香味,嗅着嗅着情不自禁的坐了起来。
“我要吃我要吃!”
阮灵掀开被子,想下床,被阮妈给按住了,“不许动。”
她不赞同道:“你还在挂水呢。”
阮灵于是求饶似的看着她:“我饿了。”
阮妈妈看了眼早上放八宝粥的地方,笑骂她:“你怎么跟属狗似的,闻着味就起来了。”
“八宝粥好不好喝?”
阮灵目光紧紧盯着盒子。
“好喝好喝。”
“妈妈,你吃了吗?”
“吃了。”
阮灵幸福的笑起来:“难道早上回去,就是给我包饺子去了吗?谢谢妈妈,爱你。”
她腾空而起,在阮妈妈年轻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湿答答的吻。
阮妈妈戳了戳她的眉头:“就知道好吃。”
“以后要是被别人拿好吃的勾走了,我不会去找你的。”
阮灵振振有词:“不,只有漂亮姐姐才能勾走我,吃的不能。”
阮妈妈不太能跟得上她的思路,只是打开装着饺子的盒子,把圆环里的开水挪开,最中间才是满满当当的一盘,蒸好的饺子。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辣的。”
“所以我没有给你准备辣椒。”
阮灵目不转睛的盯着饺子,咽下口水,问:“妈,你下午有事吗?”
阮妈妈道:“你隔壁阿姨叫我去打麻将,我说你在医院,就不过去了,医生说你明天才能出院。”
阮灵点点头,让她把带过来得折叠小板凳放在桌上,正拿着筷子准备吃了,突然想起什么,“妈妈,隔壁那个女孩子,她什么时候出院啊?”
阮妈道:“我听说好像也是明天吧,怎么了?”
“你差点吓死我了。”
她抱住阮灵的脑袋,“你这是逞英雄,要是出事了,妈妈爸爸怎么办?!”
阮灵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她:“再生个小弟弟。”
阮妈哭笑不得:“我说生就生啊?有你一个就够我操心了,以后遇见危险的事情,你不能主动了知道吗,要离得远远的,真的正义感爆棚的话,悄悄的打个报警电话,就离开,别耽搁。”
阮灵摇了摇她的手,声音甜软:“妈妈我知道啦!”
“隔壁姐姐好可怜哦。”
她委屈巴巴的低下头,遮掩眼底的狡黠,“她跟我说,今天来交医药费的,不是她爸妈,她是城里人,读书很厉害的,她妈妈把她送到这边来,心好狠。”
“妈妈,你会把我送到别人家里吗?”
“胡说八道。”
阮妈妈打了下她手心:“妈妈爱你,才不会把你送给别人家。”
“妈妈,你觉得她可不可怜啊。”
阮妈妈沉吟片刻,跟她说:“不能说可怜,她万一听到了,心情不好,你不能这样说,交朋友也不能这样交。”
“你输液输完了吗?输完了跟她一起吃饺子吧。”
阮灵乖乖点头,立马现身但一个充满了感情的彩虹屁精:“妈妈,你真好!爱你!”
“等等别激动,我叫护士姐姐给你取针。”
阮灵顿时想起刚刚的一通乱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情,只能焦虑的不断瞥自己右手。
阮妈妈察觉到她的注意力不集中,追问道:“怎么了?”
阮灵吞吞吐吐:“刚刚我想下床上厕所,但是没有人在,我,我准备拉着吊瓶一起过去,结果拉的时候不小心把针逮出来了。”
她伸出手,谨慎的看了下阮妈妈的脸色,才继续道:“我想着,反正都掉了,我就去隔壁姐姐那里看她,我我很快回来的!”
阮妈妈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小骗子,你以为我猜不出来?”
阮灵鼓着脸颊:“我就是太着急了,妈妈,你别生气哈。”
阮妈妈亲自把她胡乱贴在手上的针给取了:“这样很危险的。”
她叮嘱道:“下次要有事情,叫护士姐姐来帮你。”
“好!”
阮灵大声道:“下次一定不会了!”
“走吧,待会饺子冷掉了。”
“好嘞!”
阮灵端着盘子,一路小心的走到温秀的单人病房前,原本想踹门而入,也不知道想起了啥,伸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一只手在病房门上敲了敲:
“温秀,我进来啦!”
里面传来一声低哑的好。
阮灵打开门,带着自己的妈妈,一起进去了。
她妈妈手里还拿着折叠椅子,放在病床上,把盘子端在上面,筷子折成两半,让她俩一人一半儿。
在进来的时候,阮妈妈就在观察着这个女孩子,看到便是微微一愣。
秀气清丽到极致了,反而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质。
脸色苍白,透着淡淡的忧郁与病气。
应该是个心思敏感脆弱的女孩。
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在池塘里。
难道是想不开?
结合刚刚宝贝闺女给她说的那些,她觉得非常有可能是这种情况,顿时对这个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
温秀抿了抿嘴角,露出个温柔的笑:“阿姨好。”
阮妈妈摆摆手:“没事,灵灵说过来跟你一起吃饭。”
阮灵盘腿坐在温秀的对面,拿着筷子一口一个的开吃起来。
她早上就吃了个苹果,现在正饿,来不及欣赏对面女孩的笑容,就埋头苦吃起来。
温秀睫毛动了动,最终还是拿着半节筷子,慢慢的吃起来。
阮灵道:“我妈妈做的猪肉馅,特别好吃,猪肉馅是我外婆家送的,瘦肉,外婆每年都会养两头猪,超级大,我妈妈就拼瘦肉放在冰箱里,时不时就做这个,味道特别好,你吃吃看。”
温秀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阮妈妈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
她亲切的问:“你怎么在池塘里啊?”
温秀咬着饺子,道:“钓鱼。”
阮灵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钓鱼还会把自己钓到池塘里?是你钓鱼还是鱼儿钓你啊。”
温秀不太好意思的笑,红着耳朵小声说:“钓鱼心静,我钓到了一只鱼,结果它挣扎得太厉害,把我拽进去了。”
“那真像我。”
阮灵脸颊鼓鼓,笑眯眯道:“我也是钓你的时候,被你反钓了。”
阮妈妈看她俩聊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不忍直视的继续坐着听。
“你爸爸妈妈呢?”
温秀低垂着眼睑:“在上班。”
“那怎么会把你送到这里来?”
温秀道:“我惹他们生气了。”
阮妈妈惊讶道:“你这么听话的女儿,怎么可能还惹得到他们生气?”
阮灵在温秀对面附和道:“一定是他们的错,秀秀你别多想啦。”
温秀嘴角弧度略微勾了下,又很快压平了。
阮妈妈道:“你们先吃,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阮灵等妈妈离开了,才移动腿靠近了,说:“我叫你秀秀,你不会生气吧?我没跟你商量。”
她婴儿肥的脸蛋上,浮出几分苦恼:“直接叫名字,好像不太礼貌。”
“作为交换。”
阮灵勉为其难:“你可以叫我灵灵。”
“话说我俩还挺有缘的,不仅都是两个字,我有一个灵,你有一个秀,合在一起就是天下无双,绝美!”
温秀想到刚刚,阮灵她妈妈也是这么叫她的。
灵灵。
多亲昵的爱称啊。
她晃了晃神,微微弯起嘴角,“好。”
阮灵又抓紧时间吃了两个饺子,趁着她妈妈还没回来,赶紧道:“暑假我不想去报班上课,很花钱的。”
“我听我一个同桌说,她妈妈给她报舞蹈班、学音乐什么的,我妈担心我成绩不好,将来也只能学个艺术方面的,但是特别花钱,她说起码得好几万才行,而且这个要是中途断了,跟没学一样。”
“秀秀。”
她桌子底下拉了拉对方换上的干净衣服的衣角,动作幅度很小很小的摇了摇:“你能帮我吗?”
她“唔”了声:“你要是帮我这个忙,这次的救命之恩,就抵了,以后我俩就是好朋友,好不好?”
温秀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我要想一想。”
阮灵点头:“行,你慢慢想吧,不过得快点啊,我妈妈在搜罗朋友消息,到处问了。”
温秀轻轻的“嗯”。
阮灵吃饱了,端着盘子和折叠椅子走了,现在单人病房内,就温秀一个人。
她坐了起来。
阮灵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她也是为了她爸妈着想的。
温秀决定尝试一下。
她决定好的事情,基本很少能改变的。
只有这么一次,从她爸妈那抵来了,改变了。
照顾她的那一对夫妻,对她还行。
晚上按例照来看她,还带了水果,零食以及晚餐。
温秀小小的身体,坐在床上,对着她俩说:“隔壁的阮灵,你给她送一份过去吧。”
女人赔着笑:“好。”
早上因为忙事情,就忘了去感谢。
于是她拿着水果零食,和男人一起去道了谢,回来后,温秀定定的看着他们,语气轻淡随意:“你们前两天不是说要出差?”
女人一愣:“怎么了?”
温秀道:“你们去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她神情惫懒倦怠,语气却冷淡得不容置疑:“我邀请了救我的小姑娘,暑假待在我家里,我给她补功课。”
“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早晚视频一下。”
她知道,这俩所说的出差。
根本就是不是出差。
只是想拿着钱出去挥霍潇洒一通。
温秀少年脾气多古怪,对她俩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伺候的小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她妈妈的嘱托,还有金钱的诱惑,她俩根本就不会接手这么个摊子。
但温秀实在是年纪小了。
她可能就比阮灵大几个月,一年都不到。
就直接让她俩在一块,说什么补课,就算是再心大的大人,都是会担心的。
女人跟男人对视了一眼。
“这样吧。”
“你们俩不是要补课吗?”
女人道:“每天我早中晚,请个做饭阿姨到家里,顺便照看你们?”
温秀:“可以。”
这件事算是简单的就这么敲定了。
第二天,阮灵跟温秀一起出了医院。
淡雅的栀子花花香在空气中飘浮进鼻尖里,阮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可算是结束了。”
她精神很不错的偏头看向那边安静的温秀。
“你不高兴吗?”
“没有。”
阮灵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我妈妈说,小孩子就应该有生气一点,你要多笑笑,笑多了,自己也会很开心的。”
“你不笑,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温秀安静的望着她,声音柔软,压低了嗓音,温柔又静谧的意味。
“怎么这么说?”
一束栀子花眨眼间出现在她的瞳孔倒影中。
她近乎有些错愕的看着笑嘻嘻的,弯着眉眼,笑得开怀的阮灵。
她不懂,为什么阮灵总是这么活泼,这么开朗。
人生仿佛无忧无虑。
像捧在手心里,估计很多人,都想做那只手掌,为她遮风挡雨,不受任何的磋磨。
阮灵轻快道:“送你的。”
“不喜欢?”
温秀接过那朵栀子花,凑近鼻尖闻了闻。
很清新的味道。
“喜欢。”
她弯了弯眼:“谢谢。”
阮灵摆摆手:“没事,对了,你要是跟你家里商量好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啊,我电话巴拉巴拉……”
温秀镇定的点了点头。
她站在医院的台阶上,看着阮灵小跑着,一边回头一边朝着她笑,还挥了挥手,脸颊俩浅浅迷醉的小酒窝活灵活现。
月牙儿般洁白的牙齿,露出八瓣儿:“我走啦,记得给我打电话呀!”
温秀朝着她点头。
等看不见阮灵的背影了,她才转身,压了压自己的手心,往医院楼上去了。
女人中午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但她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走到皮肤科的办公室,手里还拿着阮灵送的栀子花,新鲜又好闻。
她拉了下自己胳膊的衣服,撩上去。
医生抬起头:“怎么了?”
年轻的温秀还不像后来那样不显山不露水,她在医生面前,微微蹙了下秀气的眉梢,淡褐色的眼眸,盯着医生,轻轻说道:“医生,我栀子花过敏。”
“要打消毒针。”
医生奇异道:“你栀子花过敏,怎么手里还拿着?”
“扔掉扔掉!”
温秀把栀子花往后捎了捎,固执道:“不行,朋友送的。”
她的第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
医生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在电脑上敲打着:“待会拿着这个去找一下隔壁的谢医生,让她给你打针。”
温秀点头致谢。
中午女人来给温秀办理出院手续,发现多了一份账单,她在窗口办理着,温秀拿着那朵栀子花走出来。
她用了一张平常多用在冰箱里的薄膜,把栀子花包裹着,在里面撒了点冷水。
女人偏过头看她,惊讶道:“什么时候摘的?不是说过敏吗?怎么还拿着。”
温秀敛着眉梢,漠然道:“与你无关。”
女人:“……”
她来时开了车,温秀坐上去。
“我们过两天就走,会给你买个新手机,如果有事就联系我们,别给你妈打电话。”
“我知道。”
温秀闭上眼,“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女人不多言。
温秀的脾气不算好。
不然也不会顶撞她父母,把她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她父母最近吵得厉害。
说是要离婚如何如何。
其实就是她爸婚内出轨,两个人过不下去了,要在这段时间内掰扯清楚之后,在问温秀想跟谁。
结果某天回来她妈跟她爸大吵一架,于是就把她送过来了。
说什么不食肉糜,在学校如何如何,仗着成绩好欺负别人。
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
温秀把手中包裹好的栀子花,放到怀里。
她在这应该不会待得太久。
可能下半年。
也有可能明年。
她就回去了。
女人开着车,道:“没跟你那个小朋友说再见吗?”
温秀平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把头偏向窗外。
女人讪讪一笑。
回到家中。
说是家,其实还是温秀她妈安置好租的一套公寓,这两口子就是简单的来住一下。
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始终不舒服。
所以才想着偷懒耍滑。
温秀并不奇怪。
她也不喜欢这两个人。
公寓不大,二室一厅,两个卫生间。
女人把她送回来,又把房间门的钥匙交给她,交代完就走了。
“阿姨我已经找好了,会经常来打扫卫生,如果你们觉得她做的饭不好吃,也可以选择点外卖。”
温秀把栀子花,找到一瓶矿泉水,用小刀把上面凹下去的部分给彻底剪,里面装着水龙头里的自来水,之后把这朵栀子花,扯开薄膜,屏住呼吸放了进去。
栀子花留存的时间太过短暂。
她在思考着要不要把栀子花做成标本夹在书本里当书签使用。
最后这个念头还是没有进行实施。
公寓有个书房。
里面是她从家中搬来的许多书。
她从小成绩好,天赋异禀。
高年级的书,七七八八也能看懂,只是她向来是个不太喜欢激烈事务的人,更喜欢脚踏实地一步步来,而不是选择一步登天。
她晚上就给阮灵打过去了电话。
“家里人同意了。”
她低声说,“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阮灵回头看了下正在吃饭的老爸老妈,小声说:“还没呢,估计待会就要跟我说这事儿了,我得尽快做决定。”
“虽然你说你成绩一般吧不过也没关系,正好我成绩也不行,我俩共同学习,一起进步,相信很快就能达到想要的标准的。”
阮灵信心百倍。
她觉得要是温秀成绩这不行,那么她可以努努力,把书本吃透了,然后教温秀学习。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动物、人。
恨不得揣在怀里,天天看。
只可惜,人不行。
猫可以,狗小时候也可以,大了也不行。
阮灵在饭桌上,跟阮妈妈说了这事儿。
“我昨天跟秀秀说好了,我去她家里。”
阮妈妈道:“这我不放心。”
阮灵俏皮道:“不放心,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她家里人说暑假这两个月有事儿不能在家里,家里就她还有一个做饭阿姨,太孤单了,我想去跟她一起学习,进步!你不是说我成绩一直不好吗,她从城里来,一看就是个大学霸,教我肯定绰绰有余。”
阮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俩才认识多久啊,喜欢猫都还要两天时间去熟悉呢,你俩就因为这,因为这就去补课?”
阮灵歪着脑袋:“这有啥?”
“我们也认识两三天了哎,我还救过她!”
阮妈妈道:“房子住谁的?”
“秀秀妈妈的。”
阮妈妈跟自己老公交换了个眼神。
“这事儿不行,我刚跟你鱼阿姨说了,给你报个舞蹈班,让你学跳舞,你这么优秀的外表,肯定没问题的。”
阮灵道:“妈妈,难道你不想我正经的考试吗?!”
她气呼呼道:“分明就是你年轻时候没有去跳舞觉得可惜,后悔了,所以想强加给我对不对?别人家的小朋友成绩不好,她妈妈爸爸都是给她报提升成绩班的,哪个像你报舞蹈班啊。爸!”
“爸!”
阮灵拽了拽身边的爸爸,“你说是不是?”
阮爸脸上露出笑容,打算谁也不偏帮。
“其实啊,照我说,还是传统的路子走上去比较好,文化嘛,要有文化才行,艺术方面细胞点满了,别人问你什么问题你都答不上来,有点点丢人哦。”
阮爸爸劝道:“这个吧,反正也就两个月,没事的,灵灵年纪还小,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你说对吧?”
“对对对!”
阮灵小鸡啄米,迅速点头,“对,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尝试嘛,妈妈,好不好嘛~”
她哼哼唧唧的撒着娇,拉了拉妈妈的胳膊,甩一甩,甩到最后阮妈妥协:“我明天跟你去一趟,好了吧,开心了吧?”
“好的,谢谢妈妈!”
阮灵吧唧一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谢谢宽宏大量善解人意人见人爱的妈妈,我最喜欢你啦!”
她爸妈的事情也搞定了。
晚上阮灵兴奋得辗转反侧睡不着,拿着手机在想,要不要给秀秀发一条消息过去?
秀秀现在在干什么呢?
睡了吗?
这么晚了,应该睡了,她现在发消息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她呀。
阮灵苦恼的揉着被角,在输入框里打着:你吃饭了吗
看了一眼,一键删除。
嗯,这开场白太幼稚了。
她翻来覆去的想,终于想到了一条:
阮灵:[送你的栀子花,还留着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灵总觉得,她遇见的温秀,跟猫,跟狗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她会说话,也会朝着她笑。
狗狗只会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
猫猫会抓她的手腕。
好像……好像秀秀,跟她遇见的那些同学,都不一样。
她是一种,超脱了性别的美丽。
比猫冷,比狗暖。
笑起来,眼里好像藏着月亮一样。
真漂亮。
她在等待中,以为对方不会回消息了。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
显示了最新发进来的消息。
秀秀:[我把它压在书本里了,放水瓶里养着,会焉掉]
阮灵:[书签啊,是不是像枫叶那样?]
银白色的光芒,照在温秀秀气的眉眼上,多了几分迟缓的柔软。
温秀:[是的,不喜欢?]
阮灵:[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特别喜欢。]
阮灵:[对了,我妈说,不放心我俩暑假一起补课,打算明天来你那里看看,你待会把定位发我好不好?]
温秀:[实时共享位置]
阮灵:[收到啦!]
阮灵:[秀秀我要碎觉啦,晚安。]
温秀:[晚安]
窗外月儿高高挂,银白色的辉光从缝隙中,地板上流淌了一地。
熟睡的脸,安静的埋在被窝里,嘴角的弧度越发扩大了。
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
天空翻起鱼肚白,清晨微微亮着,阮灵早早的起来,找到行李箱,收拾着自己要去温秀那里住的衣服。
她的衣服很多。
种类也很多。
都是以前买的,有些新衣服还没穿。
她在想,这次过去,送给温秀一个别致的礼物。
想了半天,蹲下身,把抽屉盒子打开,拿出里面一个钻了洞,摩挲得雪白的小石头。
石头中间是镂空的星星。
她妈妈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是专门做这些小玩意,只是她妈妈朋友脾气古里古怪的,合眼缘的才送。
一眼见到阮灵,他就送了个见面礼。
他把这见面礼,命名为“星光”。
其中镂空的星星,跟石头的颜色是完全不一样的。
石头颜色是黑的。
星星颜色是黄的。
很有宇宙星辰的味道。
神秘而深邃。
阮灵打算把“星光”当成见面礼,送给温秀。
她向来宝贝这小玩意儿,阮妈说要想看看,也就看过那么一次,没想到刚认识不久的小女孩,就轻易的让她拿出来送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世界上,缘分大概就是这么的奇妙。
阮灵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一路念念叨叨问:“秀秀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礼物啊?”
阮妈不厌其烦道:“肯定会喜欢的。”
阮灵抱着她的腰,期待又憧憬道:“我送秀秀礼物,她会送我什么见面礼?”
阮妈妈耐心的告诫她:“你送别人,是你的心意,不能要求别人也要同样给你回礼,这是不礼貌的,万一人家没考虑好呢?”
阮灵吃惊的“啊”了声,断然道:“不礼貌就不礼貌。反正,反正必须的送我礼物,我都把我最喜欢的东西给她了。”
“她也必须把她最喜欢的送给我。”
阮妈妈笑道:“那如果她喜欢的很多呢?”
“如果她喜欢她的爸爸妈妈,也要把她爸爸妈妈送给你吗?”
阮灵靠在她背上,吹着清晨新鲜的空气,认真的思考了两秒钟。
“她如果喜欢的东西太多了……”
“唔,那就把她自己送给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啾。
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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