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间新闻7点30分,插播一条消息,312国道上发生车祸碰撞事件,现酒驾肇事车主在逃逸过程中被警方抓获,两名受害者已送医抢救……”
新闻里,附着几张现场照片,黑色小车前玻璃尽碎,有几滴血粘连在玻璃上,打了马赛克也止不住的触目惊心。
郭静云戴着耳机,缩在墙角,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有几滴顺着额角滑落到眼睛里,有种酸涩的苦胀感。
她一眨也不敢眨。
只有这一条消息,她翻了半个小时,来来回回,都只有这么一条消息。
犹如一颗石头落了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大面积的讨论都没有。
底下留言也只有两三条,引不起任何重视。
郭静云自从上了大学,就开始在有意无意的减肥,每个意志不坚定的女孩,大概都会面临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头。
她因为高考志愿没填到父母心中属意的学校,专业而跟父母闹了矛盾,好长时间特意没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了这样的一番对话。
郭静云不是矫情的女孩子,她可以在高中的时候跟人嘴炮干架,被利索带到警察局了也能干干脆脆的道歉,并协商下一步文斗。
后来不打不相识,两人成了好朋友。
她却从来没想到过,因为家里的原因,伤害她。
还是晚了。
郭静云揉了下脸,在心头认真的、虔诚的祈祷,希望她俩能平平安安,事情不会太大。
温秀不是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她舅舅跟父亲参与进来多少,但希望温秀看在自己是阮灵朋友的份上,能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乔丽家垮了。
一荣俱荣一荣俱损,能这么疯狂的要人命,如果,如果她今天没回来,没听见,将来继续跟家人在一块,什么也不知道……
她才刚上大学,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她无法阻止。
“这……这,看见了吗,黑色悍马。”
监控器电脑页面上,只见一辆同样的黑色小车,慢慢行驶在国道上。
宽阔的大道上,前后一辆车汇聚到某的一个点,在监控器看得不大分明的时候,前方迎面的小车迅速开前灯,以一种摇摇晃晃喝醉了酒的老汉模样,猛踩小车,冲向悍马!
电脑静寂无声,任在座的几个人,都能看见电脑屏幕上那惊险又颇为惊心动魄的一幕。
悍马在迎面而来的危机上,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以惊险又令人血脉喷张,紧张刺激的情况下,迅速转动方向盘,来了个漂亮又完美的漂移!
只是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在刹车,直直的撞上前方的一棵大树!
玻璃尽裂,从中间向四方裂开。
黑色歪歪扭扭,迅速逃逸现场。
话务员接到报警情况时,李征刚准备下班,被临时抽调过来。
之前他是在华联高中附近不远处的派出所办公的,因为上次接手乔丽这一案件时,被调到帝都来协同处理。
“征哥,你看这……”
他们过来看监控,已经好几个小时了,看着就是一场普通肇事逃逸事件,他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李征皱着川字眉,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兄弟一扬眉梢:“怎么说?”
黑暗里,悍马h1的车牌看不太清楚,当时李征接警前去封锁现场时,才发现地面上被车轮胎,也就是悍马黑车刮出来的深深刻痕。
李征点了点屏幕,跟技术人员说:“这,这你给我放大!”
那是悍马的车牌。
车牌有点眼熟,仿佛曾经在哪见过。
李征认真凝视着,盯了许久,才猛地想起,自己确实是见过的,不仅见过,他还知道这一次出车祸的两个人,都见过。
他平时喜欢浏览财经新闻,曾在上面看到过那么一两次,这辆车的车牌,尽管那可能是随眼一瞟。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车就是第二身份的象征。
他望着好一会儿,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堵塞的筋脉,在顷刻间被无形的气息给彻底疏通了。
称之为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李征告诉自己的同事。
他一张糙脸上,浮现了一抹深沉而复杂的表情:“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十分淡,但嗅觉敏感的或许会不太舒服。
病房内简洁明亮,窗台几净,一束洁白的百合插在花瓶里。
微风和煦,斜阳日暖。
阮灵于睡梦中惊醒。
她左手边不到半米距离的温秀,趴着,蹙着眉梢,眼看就要醒了过来。
阮灵重重的呼了口气。
她居然在梦里,梦到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暗无天日。
可怕。
她睁开眼,慢慢的从床上蠕动着靠在雪白的墙上,拿着枕头垫着,终于感觉到舒服点,偏过头看温秀。
阮灵半途醒过来一次,醒来钱多多出现在她面前,一张脸皱着,又极力忍住想说她两句的冲动,道:“问题不大,温总背上被玻璃扎了很多,现在只能趴着睡觉,以免捂着感染,当时,当时要是没把你抱住,玻璃扎在脸上,说不定就扎到眼睛了,失明加毁容。”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忍受不了好端端的一张脸坑坑洼洼。
而温秀,用自己的背拯救了她。
阮灵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沉默的看了温秀难受的趴着睡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钱多多忍不住道:“背上如果修养不好的话也许会留疤。”
“这段时间你别惹她生气。”
阮灵点点头。
钱多多深吸了口气,把带过来的食物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你先吃点东西,一晚上加一个白天没吃了,容易饿,温总也会担心的。”
阮灵听到了温秀的名字,朝她笑了下,道:“好。”
等钱多多走了以后,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回想昨晚的情况。
她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点力气,不在像昨天那么酸软了。
她看着一盒盖饭,非常丰盛。
过了几分钟后,她才端起来,慢慢的吃着。
她什么也没想。
不用上课,时间总是很充裕的。
就算她逃避了一时,也逃避不了全天。
吃完饭,下了床扔垃圾,回到床上时,她忍不住想。
昨晚,她下意识的,是想保护温秀的。
这没错。
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紧张护着温秀时,却因为体力原因没能成功,却在下一秒,被温秀给用力抱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车祸,会不会造成两个人的死亡。
现在醉酒肇事车祸,死亡的人并不少。
也就意味着,当时的温秀,并没有经过什么思考,甚至在那一刻,将生死置之度外,没管她艰难创业几年的公司,要是因为这一次的车祸,而扯入更深的漩涡里。
而是下意识地,就想把她护住,像一个成年了的老鹰,护着自己稚嫩又亲密的幼崽。
也许她俩的关系,还要更复杂一些。
阮灵一直把她当成能触碰到的纸片人,所有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不掺和任何虚假,纸片人完美,就如温秀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完美的女孩子,逗一逗会脸红,会冷静的看着她,耳朵却悄悄浮上淡淡的粉色。
经过时间的捶打以后,她尽善尽美。
他们的恋爱,也未曾建立在各种利益上。
只是现在她有点不那么明白了。
阮灵偏过头。
吃了点饭躺在床上,会有点食物上涌的感觉。
温秀后背没盖着被子,裹住了一些白色纱巾,下半身用雪白的床单遮住。
她黑长头发,没怎么清洗,有点凌乱,发顶被纱布包裹着,透出了一点血迹来,看着就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接受。
温秀伤得不是特别重,所受到的伤,在脑壳有一点,背部占了特别多。
阮灵看着她,想。
也不知道当时她哪来的那个勇气抱住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死?
当时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地的,想往她那边靠呢。
明明她怕死,怕得厉害。
在国外住院时,痛得不得了,只想原地死亡,但那也是趋于即将死亡,不得不死去。
一个人但凡是正常活着,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活下来,都不会想去死的。
脑海里一片空白。
似乎也把这个世界当成真实的了,会受伤会流血,还会经受各种苦难与折磨。
她可是抢了男主光环的女人啊。
阮灵对自己说,她肯定不会的。
她能平安幸福,一生顺遂,百岁无忧,能跟喜欢的人,携手白头,共度余生。
幸运降临在她的头上,是她自己挣出来的。
阮灵心头莫名有点梗塞的感觉。
她好像做到了自己来温秀身边的念头,又好像没有。
温秀已经不在惦记前任了,却对她这么好。
她说着要完美抽身,让温秀寻找下一春。
迟迟想着要分手,从当初的云林寺回来,在酒店出来压马路得最后一次,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表白。
如果温秀当时不答应的话,她绝对信守承诺,离她远远的,任务可以接触何慧做,但没必要又在温秀身上,将她的心给勾过来。
可是温秀当时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答应得让她措不及防下,只能胡乱点头,装作一副欣喜的模样。
仿佛从那个时候开始,温秀就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高三上半年下半年,阮灵跟自己说,刚被人答应表白,她是不应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并且在高三这么重的课程内,她也没有这个机会去勾搭别人。
于是……
于是度过了高三,度过了暑假。
两人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关系。
温秀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把她将过去带来的阴影给盖住了。
这是一种良好的循环。
于是,阮灵思考着,将以前说过的,有意无意的话,付诸行动。
只是,温秀是唯一的,特别的。
她过来这么久,加上几年前,也有好多年了,却从未遇见过,这么一个,就轻轻微笑着,就能让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的人。
只有温秀。
陷之越深,抽身就越痛。
阮灵慢吞吞的把脚步挪下床,挪到她身边。
温秀蹙着眉梢,下巴挂着白纱,闭着眼,又格外的,让人怜惜的病弱感。
她苍白秀气的脸颊,毫无血色的薄唇,就算在睡梦中,也是无意识的抿着,抿出了泛白的感觉。
阮灵看见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张开,又握住。
抓着床单的手,力气很大。
大到指骨都微微泛着青色。
阮灵恍惚了下。
她是要抓住什么人吗?
她不自觉的,想掰开她的手。
别抓了。
不会痛吗?
事实证明,温秀不会痛。
她似乎感觉到了安全感,轻而易举的被阮灵掰开,指腹虚虚的触碰她,无意识的,磨蹭着。
阮灵掰开了她的手指,正准备把她的放在腰间的被褥里,却一不小心翻开了,看到她手掌心里面,还有几道浅浅的指甲印。
那上面似乎有点血色,已经结痂了。
人的身体,对于小小的创口,自愈能力是非常强大的,这么久都没恢复得好,足以证明她当时用力掐着手心的时候,是多么用力又克制的没表现出来。
云淡风轻。
阮灵蹲下身,弯腰亲了下她的手背。
“秀秀乖,好好睡觉。”
阮灵看见她,蹙着的眉梢放松了。
其实她这次没怎么受伤,就是胸闷的厉害,当时温秀把她抱得太紧,一瞬间撞到墙上时,压了下胸口。
没什么大毛病。
阮灵轻轻的吸了口气,叹息着,说:“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呢?
后悔这一次过来就接触她,还是后悔没坦白身份,亦或是后悔上次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还是后悔,接了这个任务。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温秀醒来的有点晚,正巧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
是调到帝都办案的李征。
一件普通的醉酒肇事车祸,不足以让他过来询问。
阮灵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她,李征看到她时,也是一愣,很快就恢复原来的表情,道:“是你啊。”
阮灵:“……我见过你?”
李征笑道:“一年前你在外面差点被人打了,还开了录音,让人报警,忘了?当时那个同学哭哭啼啼的跟你道歉,你算是放过她了。”
阮灵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她约郭静云出来打架,把人送局子里威胁不道歉就留案底。
当时的郭静云多害怕啊,又没怎么来过派出所,心里一慌张,规规矩矩的把歉到了,后面成了文斗。
恰好两个都赢了,于是早操当着全校的面说对不起这一娱乐活动,也自然而然的没了。
只是她对于李征的到来,还不是很清楚。
“有个女孩子,先是给我们打了报警电话,再由我们去叫来救护车,把你们送医院的。”
李征看了看那边听见动静,正慢慢醒来的温秀,道:“你可不知道啊,当时那血淋淋的,感觉就跟命案现场似的,还好伤得不是特别厉害,我来之前问了医生,说过一周恢复得好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温秀醒来,把身体侧开,头微微仰着,目光看向的看着李征,没有一点惊讶的情绪,一般人在受伤后的第一次醒来,都会感觉到有那么点迷茫,但她一醒来就很清醒,在看李征之前,目光掠过床上的阮灵,见她没什么大碍,才若有若无的轻舒了口气,这一舒,又带动了身上的伤。
李征直视她:“正巧你醒了,好久不见呀温总。”
温秀目光具有十足的压迫感,哪怕现在受伤了刚醒来,也丝毫不减半分,她淡淡道,“好久不见,李警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有点事,没写多少,凌晨争取多写一些吧~
谢谢大家滋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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