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愣了一会儿,郁泊风先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小卷喜欢这种?”
“不不不不不是!”温卷也反应过来,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这这这个是小雪寄给我的,但她寄错了,让我先收着……”越说越没底气,也可能是因为他面对这一盒子“铁证”实在硬气不起来,只能默默地拉过枕头,亡羊补牢地盖在盒子上。
“嗯,那收起来吧。”
房间不大,郁泊风一眼就看到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两只耳朵,连同那条露了一半在外面的尾巴。他转头清咳了一声,辛苦忍着笑,回过头来脸上不动声色,真的不是他不想逗,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但眼下这情景怕是小孩儿能当着他的面羞愤到撞墙,划不来。
温卷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他心里有数,这种事也从来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更不要说他现在对于温卷的心理情况并不放心。
“我换身衣服。”他解释了一句,走到衣橱前翻出一身家居服,全程温卷就坐在原地冒热气,自欺欺人地按紧了自己的枕头。
郁泊风换得很快,扣扣子的时候看了一眼温卷,就知道他还需要一点冷却时间,就打算回客厅把剩下的一点看完,再回来给人哄一哄,时间正合适。
结果才到门口,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温卷离他一步远,在他回头的时候抬起头来,脸上红扑扑的,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可是此刻除了害羞,他眼睛里还泛出一点水光来,看着有点委屈,带点娇气,但又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一只手捏着耳朵,另一只手拉住郁泊风的手臂,没用什么力,只要郁泊风往前走一步就能挣开。他努力让自己直视郁泊风的眼睛,然后特别特别小声问了句,“哥,你……要不要摸一下这个耳朵?”
郁泊风花了两秒钟理解了他的意思,突然一发不可收拾地笑起来,他从来没在温卷面前笑得这么厉害,一下子把温卷笑懵了。
温卷本来就羞耻得不行,现在简直觉得丢人丢到月球上,手立刻缩回来塞在口袋里,还想把那两只耳朵也一并塞进去,无奈口袋太小,还没塞完手腕就被扣住了。
“不是邀请我摸一下吗?”郁泊风按着他的手,他按着那对耳朵,死命不松手。
郁泊风本来真的没有逗小孩儿的心思,但是他现在改主意了,既然发出了邀请,他哪有不摸的道理。
但是温卷却好像不买帐了。
“不给摸了。”温卷还是按着口袋不松手,郁泊风低头去看他,又看见了今天中午那只气鼓鼓的小狗。
“怎么又不给摸了?”
“不想给你摸了。”温卷抬起头,细气的眉毛拧起来,皮肤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让他褪去了平日纯净的少年气,好像小狗终于露出小小的犬齿来。
“哥哥想摸的,”郁泊风蹲下身,小声因为刚才的笑道歉,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台词就像个哄骗小孩子的恶棍,“小卷给哥哥摸一下。”
温卷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丢脸,郁泊风哄他一句毛就全顺了,毕竟本来也是想给风哥看的,现在看来风哥是喜欢的,至少不讨厌。
“我,我以前没用过这些。”他有些笨拙地把耳朵戴到头上,把脑袋低下来,像是邀请一般,“这个做的很好,你可以摸一下。”
郁泊风伸手摸了摸耳朵,手感确实很好,但他现在已经不太关心耳朵了。他站起身,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抱了起来。
尾巴暂时算了,其他的不试试真对不起这张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没有车车,一辆也无
第37章
……哥。
风哥。
郁泊风步子一顿,脚下的落叶被踩出吱呀的声响,扑过来的风很冷,周围却很安静。他抬起头,看到天空被树枝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蓝得像海水,好像多站一会儿就会从高处流下来。
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风哥!”
那人终于追上他,因为跑步的关系声音有点发颤,像颗小炮弹一样扑过来,撞得他向前一冲,跨了一步才稳住。他下意识伸手托住身上那份重量,听到了久违的笑声,就在他耳边落下砸开,震得他心颤。
爽朗清澈,和秋天的天空一样。
“你怎么不等我啊?”
顾行跃个子比他略矮一些,勾住他的脖子的时候要稍微踮起脚,下巴磕在他肩上,刚剪短的头发蹭在他脖子里,发茬有些硬,带着轻微的刺痒感,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有事找我?”郁泊风问道。
“没有啊,就是想你了。”顾行跃从他身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手指搭出一个方框的形状,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个角度真好,哥你别动,我要拍下来。”
郁泊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件浅驼色的大衣,手上还戴着顾行跃送他的那副黑色羊皮手套。他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工作的第一年。
郁青源没打算让他一毕业就接自己的班,说他读书读多了理论一套套,成天理想主义,先去底层学几年才能脚踏实地站稳。公司里没人认识郁泊风,他就住着普通的租房,做着繁琐的工作,加着最晚的班。
那时候年少轻狂,总带着股清高傲气,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觉得只要自己想做没什么做不了,没有家里支持的路不是那么好走,但他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一开始顾行跃总是过来陪他,后来干脆就一起住下来,也就是这个时候遇见了还在上学的温卷。
他被快门声拉回了神思,看到顾行跃从相机后面露出来,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顾行跃朝他跑来,秋风吹起那人额前的头发,还有身侧的衣角。
“你的技术又变好了。”
“拍照嘛,感觉第一,抓瞬间第二,技术最后。”顾行跃把预览递给他看,脸上透着点得意,“怎么样?好看吧?”
“嗯,好看。”郁泊风低低回了一句,去被人捧住脸吻了下唇,一触即分。
“我风哥怎么就这么好看啊?稀罕死我了!”
秋风吹起一阵落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飞到他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转到了深夜。
刚结束的争吵仿佛仍有余音,在空气中微微震颤。顾行跃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沉默。
他的租房不大,头顶的灯光也并不明亮,昏黄地投射下来,在顾行跃眼下打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风哥,我们分开吧。”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场景,在梦境里重复好像就没有那种钝钝的疼痛,反而透出一点麻木来。
郁泊风沉默了两秒钟,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为什么?”
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所有事,他可以在心里默默念出接下来的台词,嘴形和眼前的人用一样的弧度开合。
“因为不合适。”
“风哥,我喜欢你,喜欢到我觉得可以和你过一辈子。”
“我努力了,但是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谈三五年的恋爱,但是过不了一辈子。”
顾行跃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有点伤心,却始终倔强地没有流下泪来。他直直地望向郁泊风,把自己的心描述给他听,像是不惧怕他的任何回答。
直到这时候,郁泊风才发现,原来郁青源那句话说的没错,自己太理想主义了。
他是个极度理智的人,理智到挑不出错的完美,但莫名少了点烟火气。他不是什么性格恶劣嚣张跋扈的人,身边亲近的人很多,却始终和他隔着一层薄壁,温吞柔和,也不远不近。
只有顾行跃不一样。
从见面的第一秒起,这人就从来不买他的帐。天不怕地不怕,但意外的可靠,明明和他性格相差甚远,步调却总能踩在相同的节拍上,有时候默契到连郁泊风都觉得惊奇。顾行跃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冲进他的生活,留下自己的痕迹。
拉着他半夜翻墙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吃烤串,下雨天自己淋透了也要跑来给他送一把伞,一边骂郁青源心肠硬一边搬来和他一起挤租房的人,咋咋呼呼的,像一颗从安静燃烧的火堆中迸出的火星,倏地闯进他的世界里,点亮了一整个夜。
郁泊风不擅长幻想,但他确实幻想过自己和顾行跃在一个长久的区间里度过剩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