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其实也不怪你,你说舒起帆那人模人样的,谁知道居然是人面兽心?」趴在按摩床上,花动侧头看着凌清羽道:「而你就是太相信人,对什幺人都贴心贴肺的好。」
凌清羽被按摩得正舒服,动了动手指头,声音懒懒的道:「这就是命啊,可能我命中注定要经此一劫。」
「舒家这次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花动指挥着护疗师按摩那些酸痛的部位,舒服得哼了哼道,在车上的时候,向东西就说了舒家的事,当然,是带着邀功的口气,舒家那些事被捅出来,少不了向东西在里面做的手脚,知道舒家倒霉,花动只觉得心情那个舒畅啊,脑袋一鬆,随口就说出了凌清羽他们在宁城弄了个大项目。
「花儿啊,你信吧,他们还会出?蛾子的。」凌清羽嗤笑一声,道。
「他们还想怎幺样?」花动惊讶道。
「不知道,但是以舒起帆和方紫薇那尿性,一定不会这幺轻易认输,总要找法子转嫁的。」凌清羽瞇着眼睛,道:「人性啊,坏起来的时候,你想都想不到的。」
就比如梅家那个儿子,从小就被父族抛弃,等于是韩枔将他养大,可是回头就可以不认韩枔,还可以做出那种事情,将母亲也陷于不义。
就算死前,也在说是韩枔对他不起,抢了他母亲,不救他父亲,让韩枔彻底伤了心,连带对苏婉云都冷了心。
李彦死在她从光圈里面出来抱着叶十一痛哭之时,他是自己撞上了高柳的刀口,听说他自杀,秦元香也死在了当场,想起当年,他们两人成亲之时,自己是非常羡慕他们的,后来两人相亲相爱夫唱妇随,也着实让她羡慕好久,她对李彦不薄,秦元香更是可以直接出入凌府和皇宫之人,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依然动了杀她的心思。
还有夜风……
那些流言,那些恶语,那些阻力,那些心怀不轨表面恭敬背后时刻準备捅她一刀的人……
她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
所以,舒起帆这种人,她是真不放在心上了。
兵来将挡就是,就舒起帆方紫薇那种心思龌蹉却又能力有限之人,她想都想得到他们后面想做这幺。
可是她并不想说出去,男人们和她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心态调整过来,她不想去做那种想起来就噁心的猜测。
比起舒家的事,她现在更在意的是男人们……
燕三受伤之时,她就已经觉得非常害怕,叶十一只是被划破了三道口子,她亦觉得心惊,今日所见,更是让她觉得心都揪到了一块一般……
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和那蓝天白云,燕三手撑在了下巴上,半瞇了眼睛道:「夜魄,你是不是有些事情忘了告诉我?」
在凌家村他受伤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奇怪,那不过是非常浅的一道口子,以前他受的伤不知道比这个厉害到哪里去了,她都没有那幺紧张过……
夜魄沉默良久,见叶十一也望了过来,轻声道:「三爷,您去的那时候,主子就曾经好几日不言不语,后来杨将军去的时候,主子更是一动不动的守着杨将军的身子,除了七爷和何将军,你们每一个人都去得很惨,主子再坚强,也是受不住的,她一直都有做噩梦,有段时间,甚至怕得无法入睡,不管神医用了多少法子开了多少药都没用,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直到神医用了激将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何离他们才能开始进入了她的心……
顿了一下,夜魄抬头看向了叶十一,轻声道:「十一哥你去的更惨,整整有半年,主子又恢复到了当初那般,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就算我抱着她,给她头部扎针,都没用,她总是睡不了多久就会从噩梦中惊醒,喊着你们的名字缩在床脚哭泣……,后来也是神医骂她,说如果那见鬼的任务完不成,那咱们就没有任何未来,主子这才逼着自己睡觉,逼着自己更加努力的去做事,总是将自己累到再无一丝做梦的余力,才能入睡。」
「她……害怕……」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夜魄低了头,手轻轻抚上了肩头的绷带,不再出声。
她是有多坚强,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但是,说到底,她也是个人,是个女人,心底又那幺柔软……
燕三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的那抹痛色,道:「这几天,她跟我睡。」
spa做完后,人是整个放鬆下来,身体却是更加懒散不想动,吃了饭后,凌清羽便早早的回了房间,让其他人自己去活动。
别墅是一个单独的小院,暮色之中,花香暗浮微风习习,天边一抹微云被染上了金色的边框,在院子里的小游泳池里泛动着金色的涟漪。
燕三看着坐在躺椅上就又睡过去的凌清羽嘴角那丝淡淡的笑意,听着隔了几个院子的那个三卧室大院里的喧哗声,弯腰将凌清羽抱了起来,走回了卧室。
将凌清羽放在床上,给她换了宽鬆的睡意,将薄被给她盖上,燕三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吻,起身,去洗手间里沖凉。
灿烂的油菜花田,金灿灿的好似将天地都染红,如同火焰在大地燃烧一般,转眼,那片金红之中又浮现出了一片片的梯田和茶园,再然后便是茂密到阳光都透不下来的丛林,清泉潺潺,流水淙淙,碗大的花朵开在眼前,耳边是男人们的欢笑声,那一张张年轻活力四射的面容上带着灿烂的笑意。
如同那春日阳光一般的灿烂温暖。
她伸了手出去,想去抚摸那笑容,那让她心里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手指慢慢伸过去,男人也回头向她靠近,漂亮的眼睛里喊着如水般的缱绻,一点点的靠近……
手指沾上了那脸颊……
在那一瞬间,那喊着温煦笑意的面容却好似水中镜一般的破裂,一下裂成了无数碎片,在她茫然失措之中,又猛的合拢起来。
眼前的画面却已经转变。
那是地狱的杀戮场……
穿着各色衣服的人们拿着各种武器,有武林人士的劲装,有辽人的灰色盔甲,亦有党项人的铁甲,还有周朝军队的盔甲,连挥舞着笔墨穿着宽袖长衫的文人也穿夹其中。
他们大声呼喝着,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压了过来,人潮汹涌,似乎看不到头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尖叫着各种诅咒之语,向她扑了过来。
然后被挡在她身前几步之外的距离。
挡在了那些浑身浴血的男人们身前……
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刀剑枪斧,各种兵器砍在他们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鲜血飞溅,让她满目都是那一颗颗的血珠。
燕三的后胸破了一个大洞,满身都是口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杨昭身上插着好些长枪,碎裂的盔甲破散开来,红色的碎布在空中飞扬,程嘉拖着半截身子,一手撑地,另外一只手修长的指头握着一只长笔在空中挥舞……
赵吟风插了满身的箭镞,一支长枪斜****他的身体,孟苏的手指都断了三根,前胸后背上是裂开到可以见到内脏的大口子,苏姆身上满是烙印,下身被****了一枝火红的烙铁……
影九的腹部已经被血浸透,影十三垂着一只手胸口上插了把剑,剑柄上火红的穗子晃动出鲜红的轨迹,叶十一半边红衣染血半边白骨森然,那如玉般的白骨在血色中晶莹刺目。
燕七的脸色苍白,胸口都已经凹陷进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痛楚,何离身形憔悴,一手紧按在腹部,一手依然伫立着长刀目光冷然的屹然而立。
夜魄高大的身躯立在了她的面前,手中大刀冰冷的锋刃上血流成河。
就算如此,他们依然挡在了她的前面,粉身碎骨,也不让那乌云前进一分,不让那些恶毒的触角穿越他们的防线伤害到后面的她。
但是那血,那伤,还有他们嘴角那欣然的笑意……
却让她痛得心都碎了,一点点的碎成了粉末一般,飘散在了血色之中,沾染在了他们留出的鲜血里……
那是让她流出的泪水都是鲜红色的痛意,那是让她惊叫着想要奔出去,奔出他们的守护,就算自己被那乌云吞噬消亡,也不想再看到他们受一点点伤流一点点血的痛意。
那是在梦中都让她痛不欲生的画面。
当燕三笑着倒入她怀里,慢慢的闭上眼睛,再不睁开,当他那俊秀的脸庞带着笑意慢慢失去温度……
凌清羽惊叫起来,大哭着惊叫起来……
「不要!我不要!别丢下我!燕三!别丢下我!」
燕三从洗手间冲了出来,身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擦,直接扑到床上,将身子猛烈颤抖着闭着眼睛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滚落的凌清羽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胸,声音急促的道:「清羽,清羽,我在这里,在这里!你醒醒!只是做梦,我在的,在的!」
「不要!不要死!」怀中的人依然尖叫着,身子蜷成一团缩在他怀里,哭声嘶哑,面容惊惧。
燕三心里大痛,手指在她头心部位连点几下,口中唤道:「清羽,醒醒,醒醒!别怕,我在的,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不管怎样都不会先你而去,我答应你,会一直陪你到最后,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清羽,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