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顾绮罗苍白而惨淡的脸，霍之洲心底有一股冲动。
他有些动情的扣住她的双肩，眼神长久的停驻在她脸上，胸腔里翻涌着炽热的情思。
他突然很想告诉她，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他真的肯说。
那是不是……她真的就不会嫁给江云谦？
爱。
可他真的爱她吗？
他真的爱吗？爱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了。
他以为自己爱的人应该是顾掌珠，可顾绮罗却是他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鲜艳绚丽盖过了他生命里的所有颜色。
空气突然是窒息的沉默，顾绮罗发现了他的犹豫，她脸上的笑容不断的扩大。
惨白的脸上，渐渐绽放的笑容宛若荼蘼花。
“霍之洲……”她又习惯性的扬起嘴唇，对他眨眼，嘲弄的笑道：“你犹豫什么？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哈，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是玩弄你的啊。想不到吧，你堂堂霍家的长子嫡孙，也有被我奚落的一天？”
她用最明媚的笑容，狠狠的剜他的心。
毫不犹豫的，把他捧起的真心踩得粉碎。
他当初刺入她身体里的刀剑，她尽数还回去，她比他刺得更狠。
霍之洲突然失控一般，眼神愈发的锋锐，他猛地把她抱在怀里。
“顾绮罗，你恨我，怨我，我都知道。只要你肯手术，不要嫁给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顾绮罗眼角猩红，冷笑道：“霍之洲，我不稀罕！就算你去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这种人，你就根本不配得到爱。你不是最厌恶我吗？你这样抱着我，你让我那个埋在九泉之下的姐姐怎么看你呢？她那么喜欢你，你最好是要一辈子……”都守着一个死去的人，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狠的惩罚。
若是霍之洲真的说爱她，顾绮罗只会对他更加不屑。
他和顾掌珠才是青梅竹马。
哪怕是顾掌珠不在了，霍之洲也要一辈子为她护坟。
霍之洲的身体陡然一冷，心脏被捅出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北风不断的灌入。
他嘴角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仿佛一瞬间坠落到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掌珠。
顾掌珠。
顾绮罗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他。
倏然间，炽烈的日光被乌黑的云层掩去，阴暗在一瞬间涌来。
他好像被一个隐形的巨人打了一拳，面上是那痛苦而僵硬的神色。
那些阴暗，深深地笼罩着他。
顾绮罗笑着，赤红含泪的眼角盯着他，她开始一步一步的后退。
两侧的景色倒退，脚下破碎的狼藉一如他们从小到大这些年的情谊。
破碎得再也拼凑不成完整的一份。
她忽然就笑得很开心，泪水和笑容一起展现，她像个疯子。
“霍之洲，我不会原谅你。我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骗你的，我不过是想要羞辱你而已。你的爱，我一点都不稀罕。不管有没有，我都不稀罕。”
“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我一辈子都会恨你，我们之间的仇恨死也不休！”
都说仇恨不死不休，可顾绮罗却死了都不会放过他，都不会原谅他。
有些恨，有些痛，已经融入骨髓了。
顾绮罗说完，拎着自己的包就转身走出了他的视线。
她的背影纤瘦而单薄，宛若一把磨砺得锋快的长剑，漫不经心的割裂他的视野。
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她一辈子都会恨他。
顾绮罗拉开了门，毫无预兆的对上了江满月的眼。
门一打开，江满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屋内，霍之洲站在落地窗边，修长的身姿不如之前挺拔，颤抖的双肩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和萎靡。
她心里没有一点同情。
霍之洲是活该。
她以为霍之洲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走顾绮罗的，但很奇怪，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直到她和顾绮罗一起走出了单元楼，江满月还是有些怀疑。
霍之洲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她几次想开口问顾绮罗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顾绮罗的精神状态不好，走几步都要喘一下，还在开始剧烈的咳嗽，那张脸透明如雪。
“嫂子，我们去医院！”她焦急的说道，一双手不断的拍顾绮罗的后背。
顾绮罗缓了好一会，直到情绪平复下来。
她猛地抓住江满月的手，眼里带着一丝乞求，“满月，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帮我。等云谦回来了，你不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更不要告诉他我的病，虽然他可能会猜到，但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江满月摇头叹息，“嫂子。”
“你答应我！”顾绮罗决然道。
她还想要劝解，可顾绮罗的意志太过坚定了，现在一直拖着不去手术，身体迟早会一日一日的被拖垮。
她犹豫了一会，在顾绮罗热切的眼神里，终究是艰难的点头。
只希望，他们都可以好好的。
得到了江满月的保证，顾绮罗踉跄走到小区里的长椅上坐下，她捂着胸口那个位置，唇边扬起一抹很淡的笑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她低声：“等我婚礼那天，你做我的伴娘吧。”
“不好。”江满月义正严词的拒绝，担忧的看着她，“我结过婚，我的婚姻并不幸福。”
这方面还是有风俗的，江满月不敢拖累她。
可怎料顾绮罗却捂嘴笑了，恨铁不成钢的戳她的额头。
“你傻不傻？”
顾绮罗仰起头，看着被烈日染红的苍穹，声音都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让你做伴娘，就是我想把我的幸福都分给你一半啊！”
“我希望你和慕岚都要幸福啊，至少一定要比我更幸福……”
最后，顾绮罗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弱的音调掺杂着细微的哽咽。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到那一天。
但如果她不在了。
她在天上都会祝福他们的。
她最好的朋友，满月。
希望她像这个名字一样，一辈子都圆圆满满，只有满月没有残月……
因为这间婚房被砸了，顾绮罗索性就不布置了，她直接定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买了一点简单的婚礼挂饰装点一下。
至于她的那父母，她压根就没打算请他们。
这场婚礼，似乎所有人都不祝福。
但顾绮罗比任何人都要坚决。
江满月要做顾绮罗的伴娘，那慕岚自然就是伴郎了，江满月没那个狗胆去找其他人啊。
就算她敢，顾绮罗也不干。
所以，顾绮罗一看到慕岚，就对他勾手指，“慕总监，我的大boss，成功抱得满月归。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嫂子了？”
江满月的脸涨红了，她疯狂按示顾绮罗。
顾绮罗挑眉，吐槽她，“满月，你还没嫁过去呢，你就知道帮着他了，以后没有嫂子给你撑腰，你要是被他欺负怎么办？你这胳膊肘拐得太快了吧？”
江满月大囧，只想冲过去把顾绮罗的嘴巴捂住。
顾绮罗怎么会怕她？还继续挑衅慕岚。
江满月不好意思的看他两眼，小声道：“你别理她，后天她就结婚了，她比较浮躁。”
慕岚静静的站在她身边，修长的身子挺拔如深林修竹，五月的阳光顺着窗户照在他脸上，清隽的面庞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嫂子。”他勾唇，极其自然的喊人。
顾绮罗笑得前扑后仰。
江满月当场石化，机械的转头。
对上他满含笑意的双眸，她慢慢地沦陷。
顾绮罗笑得脸色发红，终于她停止了魔鬼的笑声，走过去把江满月的手交到他掌心里。
“喃，妹夫我把满月交给你了。”
顾绮罗笑得很狡黠，如枯井般无波的眼里都是灿漫的颜色。
一声妹夫，让江满月和慕岚都怔愣住了，慕岚的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捉紧了江满月微冷的手指。
他的胸腔里炸开了一团温暖的热气，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嫂子，你不要胡说八道！”江满月脸太红了，十分的忐忑。
慕岚打断她的话，握紧她的手，狭长的双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深邃。
“她没有胡说八道，我本就是要娶你的。”慕岚的心跳一时间乱了节拍，声音依旧如春风般和暖。
顾绮罗冲江满月挤眉弄眼，“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满月你的脸皮这么薄。”
“不许欺负她。”慕岚微微笑着，一本正经的说。
顾绮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江满月只觉得脸烧得滚烫，侧眸盯着慕岚，警告似的叫他：“阿年！”
这两个人简直是来捉弄她的，她不要脸吗？她也是要的啊！怎么就能这么戏弄她呢？
她和慕岚虽说是要结婚的，可现在不是还没结婚吗？
“哎，你太不像以前的你了，我还指望着尽快看到我的小侄儿呢，就你们这速度……”
顾绮罗又开始说荤段子。
江满月彻底是撑不住了，讨巧似的拉住慕岚的胳膊，“她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