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难受的屈膝跪坐在她面前,一双满是伤疤的手握住她柔软的指尖,有泪滴坠于她的眼睫之上,很快就渗透到她的眼里。
她或许不知道,不,她是真的不知道。
在这样的夜晚,有她思念的人在感伤痛苦。
他的泪,都是为她而落的。
傅庭凌紧握她的手,“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伤害都已经铸成了,对不起并不能挽回什么。可是,我真的好后悔。满月,你睁开眼……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多么想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没走,我从来就没有离开。”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的躺着,丝毫没有一点的反应,如果不是胸膛在起伏,他甚至会以为她已经陷入永久的沉睡里。
窗外的风雪愈发的凄厉,他心里就和寒风刮过一般,空荡刺骨的冷。
“我是骗你的,我一点都不想看你和别的男人幸福的在一起,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如果我还有健全的双腿,我一定会牢牢的把你带在身边。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我没了腿,我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呢?”
他没有那么大度,他是真的喜欢了她。
他也会痛,甚至此时心里的锥心之痛,比起双膝压断那一刻,都还要痛得钻心。
他好恨自己。
从未有过的这般恨,他红着眼,松开了她的手,继而麻木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膝。
“为什么我要断了双腿呢?为什么我要成为一个废人……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满月,为什么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这双腿……再也不能为你站。”
他声音哽咽,捶打膝盖的动作愈发的狠戾,甚至可以听到沉闷的声响,膝盖本就脆弱,现在就像密密麻麻的针尖刺入一样难受痛楚。
但他不在乎。
他需要疼,越是疼就越会清醒。
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会随着时间的漫长,不断的加剧,最后那伤口会逐渐溃烂。
那个冷峻无情的男人,为她泣不成声,为她心痛难安。
但这一切,江满月都无从知道。
只是,她醒来之后,她摸着自己的眼睛,怔怔地想,是不是谁在她面前哭过呢?否则,为什么她没由来的就悲伤得想要落泪?
屋内的动静让门外的助理宋琅心中担忧不已,他顾不得傅庭凌的命令,推开门就进去了。
可眼前一幕,让他此生都无法忘怀。
无所不能的傅庭凌,得知双腿尽断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何谈落泪呢?
只是啊。
那样一个冷酷的男人,居然会在女人面前,如此悲伤。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宋琅连忙走过去,“先生,您要冷静,双腿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宋琅……”傅庭凌脸色苍白无力,额头因疼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自嘲一笑,“反正已经废了,我还在乎什么呢?”
宋琅没见过这样失落的他,蹲下身,扶起他。
“先生不能这样想,江小姐如果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高兴的,您不能做让她担心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算不能痊愈,他也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双腿,而不是现在这样自暴自弃,这完全是对生命的漠视而放弃。
傅庭凌被扶上了轮椅,神色痛苦而凄凉。
他这一生都走不出轮椅这个魔障,轮椅彻底束缚了他。
他……哪里还有更好的未来?哪里还有能去的远方?
从此以后,他只能屈居在轮椅之上。
可他尽管很绝望,但是宋琅的话,让他心底燃烧起一缕希望。
“她……”他哽咽了一下,“真的会担心我吗?”
宋琅答得斩钉截铁,“江小姐不是无情的人,当然会担心先生。”
傅庭凌慢慢地闭上双眼,轻搭在轮椅上的双手,捏紧成拳。
担心?
“我送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就要把江小姐送走,慕岚的人已经在追过去了。”宋琅想了想,还是如实把消息禀报给他。
傅庭凌的眸光一沉,眼角眉梢都是锐利的光,“慕岚居然追过去了?”
“先生料事如神,慕岚果然以为霍少会马不停蹄的把江小姐送出国,所以没在柳州市耽搁,直接赶去了南成天所在的境外。”宋琅佩服地看着他,“而慕岚一定不会知道,江小姐现在还在柳州市,并且就在以前的傅家别墅。”
傅庭凌是真的洞察人心,如果不是太过了解对手,又怎么能把棋下得这么好呢?
傅庭凌眸光动了动,情绪低沉,“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愿意为了她而南成天正面对上,慕岚……这个人总是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该欢喜的,有人这么担心江满月,有人这么爱她。
可他就是笑不出来,唇角的弧度浅浅的,满心都是苦闷酸涩的味道。
“是啊,谁都没想到。”宋琅也叹息了一声,“我推您回去休息。”
傅庭凌按住轮椅,喑哑道:“你去休息吧,今夜我要守着她。”
宋琅吃惊,“可您的身体……”
“我从来没陪过她。”傅庭凌再顾不得其他,从唇齿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余生的所有力气,“我想趁我还在,还有时间的时候,多陪陪她,多看看她。”
或许从今以后,她的生活真的就和我无关了。
所以,他格外的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宋琅想劝他,毕竟他冷心冷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突然有一天,这个冷硬的男人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给了一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拒绝。
“那……您注意休息。”宋琅道。
宋琅不敢打扰他们,退出门,小心翼翼的离开。
傅庭凌颔首,自己推着轮椅去床边,就这样安静的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炙热,她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沉默。
她的唇抿着,一张精致的脸蛋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仿佛镀着一层柔软的光,只是脸色苍白至极,透着一股虚弱和病态。
“满月,我会守着你。”他目光灼灼,盯着脆弱的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可以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