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样自嘲的解释，江满月的目光骤然暗淡，她鬼使神差的握住他被零星火光烫破的手。
“谁说没有人会在乎你痛不痛？如果你的世界空无一人，可不是还有我么？我会在乎的好吗？”她沉默片刻，继而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耳边是烟火绽放的轰隆声，眼前是璀璨的五彩烟花，明明是这么喧嚣繁华的场景，可江满月却觉得此时的慕岚，好像置身于一场孤独的阴暗里。
无人知他心，无人知他爱，无人知他恨。
周边都是热闹的气息，他却如此的孤寂，河边吹来清冷凛冽的寒风，他的眼睫毛颤动，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灰暗和堕落。
“我不疼。”他动了动被风吹得发涩的唇瓣，唇角扯出勉强的笑，“真的，我不骗你。”
江满月顿了顿，心里莫名揪着，泛开细密的锥心之痛。
她哽声，“你撒谎，怎么会有人不疼？你又不是铁打的人，怎么会不疼？”
“是真的。”慕岚默了默，而后伸展双臂，把她环抱在胸前。
他用温暖的怀抱包围着她，她的呼吸间都是男人清幽的香气。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这点伤，和以前的痛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他按紧了她的后背，抱着她身体的双臂隐约颤动。
他的香气和怀抱，让江满月整个人都愣在他怀里。
她的手臂僵直着，手里还在绽放的烟花棒随着他的举动，倏地坠落在地。
烟火四溅，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永恒不变的是他脸上春风般惬意的笑。
“我不疼，我没骗你，真的一点都不疼。对于我来说，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活着就好。你知道吗？”
他以前为给慕夫人赚救命的钱，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南成天的地下赌场打黑拳。
他从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他断过骨，被人踩过头，也曾差点被人活活打死在擂台上。
他受尽苦楚，从那片黑暗的地狱里归来。
如今，没有任何疼痛可以击垮他。
可自诩强大到刀枪不入的人，却偏偏被她纯澈温暖的眼神击中了心中的软肋。
他的心底，骤然蒙上一层奇异的感觉。
她说，她会在乎他痛不痛。
可是，她不是应该恨他的吗？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而她身上透出的那种温暖，让他不自觉的想要追寻。
江满月骇然抬眸，与此同时，幽蓝苍穹亮起一缕火光，大片的烟火绽放在他头顶。
她望入他深邃如夜的瞳孔里，在那里，仿佛看到一个清俊孤单的少年，在命运的捉弄里，苦苦的挣扎。
那才是，最真实的慕岚。
不，不应该是慕岚，而是慕司年。
“慕……”她的眸光掀起波动，嗓音微弱。
慕岚纤细浓密的长睫颤动，侧眸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安静的看一场烟火，谢谢你赠我漫天烟火。”
“那……”她的脸色微变，小声地问：“你觉得烟花好看吗？”
“好看。”他蓦地低眸。
顿了顿，他轻笑出声，认真的看着她被烟花映得泛红的脸颊。
“可你比烟花更美。”
她全身一僵，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他的眼底不似昔日的朦胧梦幻，如今真实到把一切都放大在她眼前。
他笑就是笑，不掺杂任何轻佻的玩味，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我哪里有烟花好看。”她不自然地低下头，咳嗽了一声。
慕岚的眼，总是有让人沦陷的诱惑力。
黑如幽夜，深邃而神秘。
“你不相信？”他松开了她，扬手指向天边的烟花，“那你抬头看过去，那烟花是不是没有你好看？”
江满月半信半疑的抬头，当一束烟花擦过星轨跌落。
下一秒，男人却蓦地低头，薄唇轻而浅的吻过她的侧脸。
薄唇吻过脸部，带来细密而灼热的触感。
她胸口猛地窜起一阵紧张和窒息感，手脚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臂，一颗心跌宕不安。
“慕岚……”她惊愕不已，呼吸急促。
他俯下身，低头，鼻尖几乎要凑到她的额头。
他眼底不再是如沐春风的柔软，而是炽烈耀眼的火光，那滚烫的温度，仿佛要把她全身的血肉都融化。
“叫我阿年。”他神色温柔，比夜色还要醉人。
她的脑袋一阵发懵，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她的世界里都是他的味道。
是以，她只能懵懵懂懂的跟随他的步伐。
“阿……年。”
“再叫一声。”他眸色依旧灼灼。
“阿年。”她说。
“以后都这么叫我。”
她埋首在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音色沙哑：“好。”
“陪着我。”
“好。”她答。
她沉浸在他的温柔气息里，已经分不清这一切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他周身都是醉人的香气。
河边卷起一阵微凉的夜风，因着这个突然而至的吻，变得柔软……
两人没有再玩烟花棒，江满月和他并肩在河边看了大半夜的烟火，直到凌晨之后，河边的人这才慢慢地散去。
他们也跟着人潮离去。
这个除夕夜，很简单，却也很美好。
回去的路上，慕岚看到在路边卖糖画的人，眸光一动，让江满月在这里等她几分钟。
他只身穿过重重的人潮，江满月的目光追随而去。
她的眼神淡淡的，就像一个路人在看一场大戏。
这一切的热闹，好像都和她无关。
因为，她的眼里，只有那欣长的背影。
他手里拿着漂亮的糖画缓步走来，他点亮了她的世界。
慕岚说过，会给她全世界最甜的糖。
对望间，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炸开，就是那一刹。
一张冰冷而俊美的脸庞就那样毫无预兆的闪过她的视线，转眼间就隐没于拥挤的人潮里。
那一瞬。
江满月的瞳孔狠狠一缩，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
是他！
是傅庭凌？
也许是灯光和烟火太刺眼，也许是她的错觉。
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喉咙好像被人扼住，呼吸都变得那样的困难。
她几乎没有思考，拔腿就追过去，追向那灯火尽头——
傅庭凌？
他死了啊！
她怎么会在这人群里看到了他的脸？
她是疯了吗？
可是，那张脸真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