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抽下鼻子,喘着粗气,望向其他方向。负气地说:“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庸俗,我曾经不屑。如今,却是我最大的心愿。
“好,我——带你去。”更冷的声音传来,没有寒战,只想心碎,可,为什么想心碎……
沈亚钧奇货可居
我和艳情交代了几句,回屋简单收拾了小包袱,就策马扬鞭和子夜奔赴杭州。可苏杭二州的距离远比去应天府远得多。入夜,还没进入杭州府范围。
心疼身下的枣红马,却更担心朱纪,他昨晚就走了,一天一夜,该是快到杭州了。子夜当然知道我的心思,因他翻山越岭带我走起了近路。
子夜跳下马,我不解,还要赶路,可他不许,将两匹马隐在树林深处,硬拖着我走进路边的客栈。然后,我尖锐的抗议声,在进入客栈的瞬间消失……
这是什么客栈啊,鬼门关也不过如此吧?我低眉顺眼装成小媳妇模样,谨小慎微地转到子夜身后,挪着碎碎步小心翼翼偷窥着四周——坐满了持刀握剑的江湖客。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子夜,“客官,天晚了,您二位住店吗?”
我多么希望子夜拒绝啊,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语,这样我就可以外卖几个包子,继续赶路了。可子夜却破天荒地对“路人甲”说话了,他道:“客房,”顿了下,“两……”
“一~间!”我的声音何止诡异,简直带了某种地方口音。
小二善解人意地笑下,“小娘子稍后,大官人得先和小人做个登记。”
“登记?”原则是要入住登记的,可我看着满屋子古古怪怪的江湖客,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小二看似唯唯诺诺,胆子也忒大了吧,敢对他们说登记。
子夜草草几笔后,掌柜的感慨道:“近来江湖侠客多,小店不得不登记造册。大官人和小娘子受累久等了,呃,不知两位在房里用饭,还是在……”
“房间,谢谢!”我抢答。
子夜看了我一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玩味。不过,我没心思分析他,堆满假笑,示意快走。
可即使这样小心,也没能躲的过去。一壮汉站到子夜身前,抱拳道:“在下崆峒吴逊,敢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报个名号!”
“我,啊~家‘相公’,不是江湖中人,大侠认错了。”我露出个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假笑。
“呵呵,小娘子说笑了。吴某自认有些识人之能,这位朋友骨骼精奇,体魄壮硕,分明是练武奇才,剑不离身,怎会不懂武功?”
“啊,他,他是府里的护院教头。”编瞎话也要全程保持微笑,不敢有所怠慢——因为众人的视线汇聚到了这里。
“哦,是吗?吴……”
“呕,呕……”我急中生智,假装干呕,虚弱地用帕子掩住嘴,暗中踹了子夜一脚。
子夜难得十分配合,猿臂一伸,揽住我的腰身,让我靠在他肩上。
“吴大侠,妾身怀有身孕,实不能久站。”
“呃,呃,是吴某失礼了,小娘子快请去休息!”
我福身谢过,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本小姐记得天大地大孕妇最大的道理。到了后院,我环顾四周,见没人,就想从子夜怀里出来,奈何子夜眉眼不动,却在手上使暗劲,把我紧紧扣住。
“你放手!”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断扭动着身体,结果换来子夜强行打横抱起。
“你干嘛?!”
“娘子有孕在身。”
“你滚,谁怀你孩子了!”
前面带路的小二听到我和子夜的嘀咕声,好奇转头一瞧,眉梢挂上了笑意,“大官人对娘子真是体贴,是头胎吧?小娘子生得娇贵,是得好生养着,头胎不稳啊。”
我觉得自己作茧自缚,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把头埋进子夜的胸膛,不忘狠狠掐了他一下。
推门,进屋,点蜡。看着小二铺好床铺,子夜才将我轻轻放下,标准的“模范丈夫”。
我见小二笑嘻嘻地退了出去,才一把将子夜拽近,恨恨地问:“你到底搞什么鬼?”
“娘子有孕在身,当多加休息。”说着,大手覆在我的小腹上。
我只觉一股热流从小腹上窜,烧的人火烧火燎的,那日裸身同卧的情景在眼前浮现,不由涨红了脸。
“娘子早点休息。”
“你,你给我……”眼风一扫,窗纸上隐约映出一道人影,硬生生憋回了之后的话,大声说道:“相公也早些安置吧!”
岂料子夜作势真的压倒在我身上,随手放下幔帐。我急了,门外敌友不明,只好怒目相对,警告道:“相、公、娘、子、怀、有、身、孕、不、便、伺、候!”
子夜不语,俯视着身下的我。我脸色更红,红到低血,拜托,大哥,你不知道自己多帅嘛!下意识别开眼,子夜却扳住我的下颌,迫使我与他对视。我一恼,想再咬他一口。可嘴刚张开,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个泛出青紫痕迹的两排牙印。
好深,会留疤吧……用力眨下眼,收回臆想,同情他?一个以极其暧昧姿势压在自己身上的臭男人,我脑子秀逗了!再说,他不是有那个神奇去疤药吗,我担心个什么劲?
“你到底想怎么样?”
子夜刚要回答,门外响起了小二送饭的声音。起身离开我去开门,我傻傻倒在床上,忘记了此时已经自由。
听脚步声,进来的是两个人。只听一人道:“大官人,小的给您送来了热水。风尘仆仆的,您叫小娘子洗洗再睡。”
随后是两个离去的脚步声,门“吱”一声轻响再次关上,子夜站回了床边。我见他没有进一步行动,才大着胆子挑起幔帐,故作自然地坐起身。
闻着喷香的饭菜,忍不住拿起筷子,却听子夜道:“小二轻功不错。”
我一口菜吐了出来,连声咳着。子夜把我的包袱扔给我,里面有我带的点心,百韵楼自制的点心,和萧亚轩的合作,早因潇湘身体不适,无法督促轩中及时供应告终。
啃着点心,我小声问:“黑店不成?我们快走吧。”
“你不帮太子?”
“是啊,难道……”
“呆到床上别动。”说着提剑往外走。
我捣蒜似的点着头,乖乖倒回床上装死,回身,几不可闻的说了声“小心。”
挺拔的身影似乎一顿,大踏步出了房间——悄无声息。这才是顶尖的轻功吧,要不是门声,我会以为自己幻视。
子夜一去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我心里紧张得像有只小鹿在跳。天杀的,怎么住进追杀朱纪的贼窝了。
“谁!?”我警觉地看向窗边,子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大哥,有门不走,爬啥窗户啊!”我拍着胸脯,不满地嗔道。
子夜冷了我一眼,我撇着嘴噤声。
“走!”
“啊,现在?”
没有回答。
我飞着白眼站起身,踮着脚溜出房间,随子夜翻墙离开了客栈。当然,我千辛万苦爬上墙头的不雅动作,引得面瘫的某人眉头一蹙——或许我该庆幸,“冰山”终于在我的“感化”下,懂得了情感流露……
“呼,呼——”我喘着粗气,坐在墙头,说道:“干脆一把火烧了算了!”
“除了你,这店里还能烧死谁?”
我嘴角抽搐,“子夜,我发现你话越来越多了,不吱声,没人把你当哑巴!”
子夜一跃跳下了院墙,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我赶忙求饶,“不是,我错了,您大人大量,抱我下来好不好!”
借着月色,我一手捂着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一手牵着缰绳,急急扬鞭而去。
路上,我好奇的几次问起子夜是怎么对付那群武林高手的。子夜被我问得不耐烦,才说了一个“药”字。
“你,你下药?”手段很不入流耶——这后半句,我没敢说。转念一想也是,猛虎难战群猴,硬拼是匹夫之勇,难保如今的毫发无伤。粗略算一下,连带掌柜的和伙计,那店里至少40个高手,子夜是孙悟空转世也打不过那许多人联手吧。
“你哪来的?”
“李郎中。”
我不得不翻个白眼,李摇铃啊李摇铃,你成天都在琢磨什么啊,谁问你要药,你都给,敢情仓库里的草药不是你花钱买的了。倒也因此松了口气,李摇铃配的药,市面上没有,质量还有保证——无色无味,效果显著。
一夜狂奔,次日巳正,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无往山庄。我在溪边汲水洗了洗脸,重新拢好头发,按子夜的说法,那群追杀朱纪的江湖人,现在正被李摇铃的灵药折磨的上吐下泻,死去活来,是无法追上我们的。所以,只要淡定的演完这场戏,无往山庄未必拦得住我们几人。
举目远眺,山庄面积很大,翠绿环绕,与整座山融为一体。和子夜步行上山,映入眼帘的是朱漆大门、两只雄伟的石狮和六个颇有气势的庄丁。
谣言不可尽信——如果上官庄主真低调,这无往山庄就不该这么气派。
自有人上前问询,我微施一礼,不卑不亢地答道:“小女子乃苏州百韵楼掌柜,特来山庄拜会沈伯,还请庄丁大哥通禀。”
“哦,你是来拜望沈伯的?”庄丁打量着我,我亦无惧的回视,小喽啰想吓唬我?还嫩点。
“好,掌柜的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庄丁很快回来了,带来另一个衣着不同的庄丁,由那人带我和子夜进入。走过长长的回廊,无心欣赏一路上有胜于苏州园林的精美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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