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才顶替玉凝,与继晓一会,让朱纪有机会将万氏党羽一网成擒。
朱纪初始不许,担心我的安危,说继晓奸佞狡黠,心机颇深。见我任性,非去不可,勉强应下——我自以为是的告诉他,我不想做个只能被人保护,一无是处的笨女人。
默默走在路上,明知朱纪他们在暗自保护,心中还是焦躁不安,恐怖的魇镇在眼前晃了晃去,如果那夜的梦是真的,魇镇是继晓施术,那他太可怕了,防不胜防的可怕。
站在云华寺外,看着这座没有任何独特之处的普通寺院,暗自咬牙,此人确不可留——懂得低调的敌人,绝不可留!
悄悄环视,找寻玉凝提及的那个四面外通的院落。莲步轻盈,垂眸走向其中,坐到小亭里,静静等待着。
云华寺本就香火一般,更何况近日落十分,几乎看不到来往的香客,所以我这个“玉凝”坐在这里并不招摇——这是我充分考虑到海拔差异后,选择的等待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我不清楚提前到达的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只是一刻不敢放松——因为我知道,在院子的某处,有一双眼睛在审视自己。直到太阳落下,天边只剩下耀眼的红晕,一侧角门外隐约传来禅杖声。我一惊,下意识握紧拳头,权当未觉,等待禅杖主人靠近。
一步步,一声声,沉稳的步伐每靠近一分,我的心就抖一分,咬紧牙关,绝不能露出半点纰漏。直到禅杖的主人走到我身后两丈远的时候,我才装出恍然察觉,扭回身,低眉顺眼的一福身,始终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女施主有礼了。”继晓向我还礼。
我刚想按照“剧本”把他邀请进小亭,进入我方“包围圈”,远离四边方便逃跑的大小门,却听月牙门处传来另外两个脚步声,一人道:“咦,伯虎,那是玉凝吧?”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怎么在这儿?
唐伯虎没吭声,却听文征明问:“玉凝,你怎么在啊?”
仗着距离远,我硬着头皮回过身,向两人袅袅一拜。
文征明浑然不觉,唐伯虎却轻“咦”了一声。就是这声微不可闻的质疑,让继晓向后退了几步,我心中暗叫不妙,却听继晓笑道:“女施主既有友人在此,贫僧不多打扰。”
我急了,佯装重感冒,用力咳了几声,也不管文征明的关心,用极重的鼻音说:“大师莫急,玉凝尚有一事相求,烦请大师指点迷津。”
继晓闻声止住步伐,朝我邪魅的一笑,“女施主不是有事相求,而是乔装辛苦。”
我一愣,反应过来就想冲上前抱住继晓,不让他跑掉。
继续似看出我的心思,眉眼不动的大喝一声:“出来吧!”
朱纪昂首阔步走入院内,斜眼睥睨。继晓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好久不见,您若召见贫僧,只需吩咐,何劳亲往?”
朱纪冷笑,“大师贵人事多,祐樘自当亲自前来拜会。”
“贫僧俗务缠身,殿下见笑了。”言罢,抬脚欲走。
“大师想走?”
“太子殿下养尊处优,以您一人之力,焉能留住贫僧?”继晓嗤笑。
“大师不妨回头看看。”
我也随着继晓看去,四周门旁早已多出几个锦衣身影。
继晓笑了,“太子殿下为了贫僧真可谓大费周章,贫僧荣幸之至。”朱纪不语,继晓接着道:“可惜贫僧尚有俗务,不便久留,恕贫僧告退。”
“大师以为走得了吗?”
继晓诡异一笑,我同时大吼出来,“危险!!”
朱纪向前一跃,抽出腰间长软剑,接下身后那人一招。铿锵声四起,朱纪的手下不知何时与7、8个蒙面人拼杀在一起。我下意思向后一退,继晓转向我,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女施主适才所说,何事相求?”
“你,你……”
“唐兄!快带慕晗离开!”
唐伯虎、文征明闻得朱纪身份时就石化当场,被朱纪一喊,才猛地回过神,也知情况不妙,唐伯虎拉起我,作势朝院外跑去。我担心朱纪不肯离开,没料到继晓早有准备,更没想到这群蒙面人的武功如此高强。
见我执拗,朱纪怒吼:“快带她走!!”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可我笨,我蠢,就是无法离开。唐伯虎只能和文征明一起拖着我,躲着刀光剑影往院外去。
眼见朱纪被逼入混战人群,他身后突然多出一人,从衣着上看,是朱纪的手下,我刚要松口气,却见那人将长刀向朱纪砍去。
“不要!!!”我人品爆发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挣脱开唐伯虎和文征明,朝那人扑去。唐伯虎好像喊了一句什么,可是,我早已听不到了,眼中只剩下朱纪……
朱纪知道身后有冷风扫过,但身前攻击不断,他将将躲开,左臂是一道刺眼的血痕,然后……我的眼前出现了更多的红艳,喷溅到我的脸,滚烫滚烫……
“啊——”那人一声惨叫,回头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缓缓倒去。
我盯着锋利的瑞士军刀,看着鲜红的液体从上面滴落,忘记了发抖。
我不知道这个人的死让多少人惊讶,只记得铿锵声停了刹那,回过神时,已被朱纪拉着退出了混战圈,而我的手,才开始剧烈的颤抖。
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身而下,加入战局,一脚飞踹,轻易击倒一人。
继晓眸色一凝,朝我和朱纪笑笑,“女施主,贫僧他日必将登门拜访。”说完,手一滑,一阵白雾,不见了踪影。
那群蒙面人见“冰山”加入,又不见了继晓的踪影,皆无战意,将打着向后退去,飞身上房,朝寺外逃去。
“追!”
“是!”若干个声音响起。
子夜走到我和朱纪身前,不卑不亢地说:“主子受伤了,请容属下护送回府。”
朱纪眼风一飘,似有话要问,但只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
回到百韵楼,李摇铃为朱纪清洗上药,看着那结实的左臂上多出的两寸来长,汩汩鲜血涌出的深痕,我心酸难耐,眼睛红了起来。朱纪始终笑着安慰我,任凭李摇铃处理伤口,眉头都没挑一下——即使我很清楚没有麻药,直接处置这般深长的外伤有多疼。
李摇铃收拾好药箱,识趣地退了出去,朱纪拉我坐到床边,笑问:“心疼了?”
我诚实的点点头,若非自己冲动,当自己聪明无敌,非要玩什么引蛇出洞,朱纪哪会受伤?
朱纪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揽我入怀,说:“我该感谢你,帮我找到了内奸。”
我刚想说话,却听门外有人道:“主子,奴才们回来了。”
“进来。”朱纪说着松开了我,我也知趣地退到一旁站着。
五个男人向朱纪跪拜施礼,为首一人道:“奴才无能,刺客逃到无柳街,不见了踪影,请主子责罚!”
“无柳街?”朱纪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下去休息吧,厚葬于荣。”
“主子,那厮狗胆包天敢对主子出手,大逆不道,罪无可恕!当鞭尸三日,株连九族!”
“于荣有功,功不可没,你们退下吧。”
五个男人不甘愿的退了出去。朱纪见我小嘴嘟得老高,把我拉回身旁,单纯的看着我,寻找我生气的原因。
“他死有余辜!你干嘛还要厚葬他?”
“各为其主,无可厚非。”
“呸!你这是懦弱!没脾气!好欺负!”
朱纪笑而不语。
“哼,传出去怎么办?难道要天下人向间谍学习?学习背叛主子的狗奴才?”
“得人心者得天下。”
我“嗤”了一声,实在不解厚葬叛徒和得人心间的必然联系。
朱纪见我气恼,拍拍我的手,“好了,慕晗,我们该去和唐兄、文兄解释一下了。”
我这才想起被子夜“押回”百韵楼“关”在雅间里的两大才子——想来他们是吓坏了,反抗也没有,就那么木讷的跟了回来。
雅间里,两大才子受到了最人性化的待遇——美食、美酒遍布圆桌。见我和朱纪进来,均是一愣,作势要下跪施礼。
朱纪虚扶一下,口中客气道:“祐樘不才,真心希望结交两位才子。碍于身份特殊,一直未能以诚相待,两位莫怪!”
文征明、唐伯虎见堂堂太子谦逊有礼,和蔼可亲,一时把握不好,不敢吭声。我只好问两人为何出现在云华寺,缓解尴尬。唐伯虎仿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神色复杂的盯着我,我不自然地别开眼。文征明看在眼里,故意清清嗓子,解释说,他和唐伯虎是去云华寺选景作画,完成沈周的课业。
写生?沈周高啊!我感慨着,正想发问,却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怎么了?”
“回,回掌柜的,云华寺失火了,好大的火,城东的天都红了!”
我一皱眉,打发众人回岗干活。心里却在发寒,这群人做事太绝了。看向朱纪,他笑下示意我安心,走到桌旁,请两大才子同坐。两大才子犹豫再三,小心地坐了下来。随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文学话题,两大才子渐渐自若起来。
我傻傻地陪在一旁,见朱纪云淡风轻,无法多问,只好白痴一样从头陪到尾。临别,朱纪嘱咐二人切不可泄露了他的身份,二人立刻信誓旦旦的保证。朱纪满意的笑笑,正要和我回后楼,却听走廊上响起唐伯虎的声音,“金莲?!”
阴谋隐向无柳街
金莲风风火火带来的消息是傍晚天香楼后院出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大汉,几拐之下,转进了沈妈妈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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