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表哥们与夏姝,还有王氏并王氏的一双儿女都聚集在外屋,没有人说话,就是两个小孩子都懂事地安静地依偎在王氏的身旁,屋子里的空气甚是凝重,明慧与他们打了一个招呼,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进了内屋。
内屋里,镇国公与夏瑞坐在屋里,李氏与姚氏两人坐在床沿,还有叶太医与金太医低声交谈着,李太医则给安阳公主诊了脉就回皇宫了。
除了金太医与叶太医低声交谈声,屋里没有其他的声音,李氏与姚氏两人正拿着热的锦帕给安阳公主擦着手。
“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
“明慧你起来了。”李氏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一旁的曾嬷嬷。
姚氏把安阳公主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
“殿下,郡主。”叶太医与金太医见礼。
镇国公与夏瑞李氏姚氏两人也给徐习远行礼,“六殿下。”
“免礼,这些虚礼就不用讲究了。”徐习远朝他们摆手说道。
“明慧,怎么没多睡会?”李氏看向明慧问道。
“谢大舅母关心。”明慧说道。
“明慧,是要准备施针了吗?”镇国公看向明慧说道。
“嗯。”明慧点头,外祖母的状况太不好,早点施针的好。
“郡主。”叶太医欲言又止地看向明慧。
“叶太医有话请说。”明慧笑了下,说道。
“郡主,是不是先稳住了公主的病情,等神医回京了再施针。”叶太医说道,不怪他小心,这郡主十几岁的稚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会医术之类的事,他不是怀疑郡主,而是这医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跃而成的事,话说活到老学到老用到医术这条路上甚是贴切。
“郡主,叶太医所言甚是。”金太医说道。
身为太医,他们一步步更加的小心,所以每走一步都会采取最为稳妥的办法。
“多谢两位太医。”明慧说道,扭头看向床上依旧呼吸微弱的外祖母说道,“虽然我学医时间不长,但是外祖母如今的状况。”
明慧目光看向叶太医与金太医说道,“两位太医都是太医院的翘楚,想必比我更加懂得外祖母的情况。”
他们的担心,明慧很明白,如果可以,她也想等师父回来再说。
然——
外祖母等不了。
金太医与叶太医对视了一眼。
金太医斟酌了一番看向明慧说道,“郡主,不若我们一起研究一个方子让公主的病情拖几日,郡主忧心太重又是公主嫡亲的外孙女,只怕是等神医回来更好些。”
当时奄奄一息的明慧郡主那般严重的伤,就算是有那玉雪丸,一般的人都难撑过去的,将近一年的休养也是他与李太医给她调养的身体,所以,金太医对明慧还算是熟悉的,也很喜欢这个聪慧灵动的小女孩。如今他既是从医者的立场担心明慧,也是长者的立场忧心明慧,关心则乱,公主治好了就皆大欢喜,但若是公主出个万一,那郡主就会一辈子都内疚,一辈子都背着这个包袱。
毕竟,公主这次的病是——
太凶险。
“谢谢金太医。”明慧向金太医谢道。
明慧又看向两位舅舅,李氏与姚氏。
镇国公看向明慧郑重说道,“孩子,金太医说的有理啊,你不如与两位太医一起研究研究,找个稳妥的方子。”
金太医所担心的,他们也是担心,这孩子七灾八难的。
夏瑞也看向明慧点了点头。
“谢两位舅舅的担心,但是如今外祖母的身体实在是不能再拖,越拖对外祖母越不好。”明慧看向两位舅舅说道,“若有其他的方子,明慧自是会等师父他老人家回来的。”
“表舅。”徐习远看向镇国公说道,“当年我名垂一线的时候,幸得神医出手相救,我对此也算是熟悉一二,我会陪着明慧施针,不会出什么事的。”
屋里的人错愕地看向徐习远。
随即众人心里都了然,几年前他失踪的几个月,然后有突然回了京,如今看来是被宋神医给救了。
李氏对着明慧点头说道,“前头你让曾嬷嬷的方子,药都熬好了,还有什么要准备?我让他们立刻就下去准备。”
“有什么要特别准备没?”姚氏也点头问道。
“留下曾嬷嬷在外屋侯着就是了。”明慧看向镇国公夏瑞,李氏姚氏正色说道,“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我施针的时间恐怕会很长,期间不得打扰。”
“嗯,珍珠,翡翠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不得放任何人进来。”李氏点头吩咐珍珠与翡翠说道,然后又看向曾嬷嬷,“嬷嬷就在屋里听候郡主的使唤。”
“是。”珍珠,翡翠曾嬷嬷屈膝应道。
“那,我们就暂且先回避。”金太医与叶太医抱拳说道。
这金针度穴是宋神医的绝技,他们自然得回避,虽他们是想长见识。
明慧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镇国公看向对金太医,叶太医说道,“两位太医忙了一天了,真是辛苦了,还请两位先休息。”
李氏转头吩咐丫头珊瑚说道,“珊瑚,你带两位太医先下去厢房休息。”
这公主的病情危急,这明慧一个人肯定是顾不来的,两位太医得留在府里。
金太医与叶太医抱了抱拳,随了珊瑚离开了房间。
李氏与姚氏嘱咐了一番曾嬷嬷,然后与镇国公夏瑞一起准备带了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镇国公走的时候,看向徐习远说道,“殿下,劳烦了。”
“请便。”徐习远微微含笑说道,“你们放心,姑祖母会没事的。”
镇国公点了点头,看着明慧点了点头,“嗯,没事的。”
说完,带着人退了出去。
刚还一屋子的人,只剩下明慧徐习远豆蔻冰片,与躺在床上的安阳公主。
“郡主,金针。”豆蔻把早已准备的金针递给了明慧。
“嗯。”明慧接了过来,看向豆蔻说道,“豆蔻,你也出去吧,有冰片留下帮我就可以了。”
冰片是习武之人,够镇定冷静,对身体的穴道也是清楚的,而且也不多话,有她在就可以了。
“是,郡主。”豆蔻屈膝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明慧看向徐习远说道,“六殿下,你还是出去吧!”
“我留在这,这金针度穴也算是熟悉,可以给你搭把手。”徐习远说道。
让他搭把手?就是给自己打下手,明慧嘴角微微抽了两下,看向徐习远摇头说道,“哪能劳烦殿下纡尊降贵。”
“你开始吧。”徐习远却是不理会她的话,直接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明慧见他如此,微蹙了下眉头。
徐习远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伸手拉过她的手把她紧紧握在手里的针包放到了一旁,握着她湿透的手心,一下一下的抹去那汗渍,说道,“神医说你天资聪颖,你别想旁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明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垂眸眼睛一眨,泪水一下滴落在徐习远的手背上。
虽金针度穴是了然于心,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第一次出手就是给自己的外祖母施针。
她真的是很怕。
因太担心,太紧张,怕自己会失手!
她凉薄,实在是不适合习医,并没有习医之人的悲悯之心。
那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徐习远的手背上,徐习远只觉得那不是眼泪,是一根根的针,直接戳向他的心窝。
“明慧。”徐习远伸出双手捧起了明慧的脸,看向她说道,“你可以的,不怕,有我在。”
明慧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
冰片微垂着脑袋,站在一旁,连呼吸都尽量减弱。
“一定会好的。”徐习远伸出指腹,轻轻抹去她脸颊的泪水,轻柔说道,“如你担心,那你说,我来施针。”
说罢,似怕明慧不相信,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很清楚各穴道。”
呃,明慧眼眶里噙着泪花,哭笑不得。
这他习武了解各穴道,这自己口述,他就能金针度穴?
明慧明白他这是故意如此说让自己放松的,伸手把他的手给扒了下来,“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是不相信我呢?”徐习远见她脸色缓和了下来,于是故意板着脸说道。
明慧看了他一眼,吩咐冰片把盖在安阳公主身上的被子给先掀开。
低头打开了针包。
徐习远也就噤了声不再出声打扰她。
闪闪发光的金针,长短不一,各号的针都齐全,明慧吸了一口,伸手执起了一根金针。
徐习远见她目光冷静,先前的脆弱是一点都不见,站在一侧,没有出声。
明慧闭了闭眼眸,把要领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睁开了眼睛,眸光潋滟,把金针慢慢扎入了安阳公主胸前的要穴。
一根根的金针往安阳公主的身上扎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慧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额头泛起一层细细的汗珠。
夕阳西下,暮色慢慢笼罩着大地,十月的夜晚,夜凉如水。
镇国公,夏瑞,李氏姚氏,夏姝夏祈毓兄妹都焦急地等在正厅里,那茶是换了一遍有一遍。
“怎么还没有完?”姚氏心急如焚,捏着帕子走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安阳公主的房间,又走了回来。
“再等等,明慧说过时间会长。”镇国公说道,刚端起的茶杯一口都没喝又放了下去。
夏姝是紧咬着唇,她最是内疚。出事的时候,家里人特意让她陪着祖母,却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众人的目光都齐齐地看向安阳公主的房间的方向。
金太医与叶太医也休息好了,到了厅里,等着。
……
在快亥时的时候,明慧把最后的一根金针拔了下来,伸手搭在安阳公主的手腕间一诊脉,然后收了回来,提着的心终于能稍微放了下去。
只要今晚上外祖母不突然发生变化算是稳定了下来。
扭头,看向徐习远,眼里含着泪水,嘴角含笑,“只要外祖母今晚上不出什么意外就不会有事了。”
“累了吧?饿不饿?”徐习远伸手拭去她额头的汗水,问道。
“嗯,饿了。”明慧点了点头起身,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徐习远忙伸手接住她往下倒的身体,抱住她放到了外屋的软榻上。
冰片见状,忙转身出了门。
听得动静与冰片的喊声等在正厅里的人都涌了出来,齐齐涌进了安阳公主的房间。
徐习远见进门的两位太医,忙道,“金太医,叶太医,快。”
一进门,见着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明慧,均吓了一跳。
徐习远看向急匆匆走进来的众人,目光落在镇国公与夏瑞身上说道,“两位表舅,姑祖母只要今晚上不出什么意外,就没事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见着徐习远脸色惨白惨白的明慧,这心又提了上来。
镇国公扭头看向金太医与叶太医说道,“金太医还请给明慧这孩子看看,叶太医烦请给
家母看看。”
“金太医,快。”徐习远让了让身子。
金太医给明慧把了脉,这才看向徐习远与姚氏说道,“殿下,国公爷,国公夫人,二老爷,二夫人请放心,郡主这是累的,只要休息就好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氏与姚氏看向金太医问道,“什么时候会醒?”
“郡主休息够了,就自然会醒。”金太医回道。
姚氏与李氏都松了一口气,李氏扭头吩咐珍珠说道,“你去让厨房做些温补的粥,等郡主醒来了再吃。”
“是。”珍珠低声应了,忙去吩咐厨房熬粥。
“还是让郡主去别的房间歇息吧。”徐习远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嗯。”镇国公点头,转头看向夏承毓说道,“你送你表妹去暖阁休息,那边安静。”
“奴婢来就好。”冰片看了一眼徐习远,往前走到明慧软榻旁,轻松地抱起了明慧,往暖阁走去。
徐习远微眯了下眼睛,扭头看向抬脚要跟上去的豆蔻说道,“好生守着郡主,别吵醒了她。”
“是。”豆蔻应了一声,屈膝着众人行了一个礼,急匆匆跟了上去。
金太医与叶太医给安阳公主诊了脉,脸上都闪着惊喜,郡主不愧是神医的徒弟,这公主这次,他们是都觉得是乏天无术的。
可惜的是,他们无缘见识那金针度穴。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见到了失落与遗憾。
对视了一眼,叶太医看向众人说了把脉的结果。
听了金太医与叶太医的话,夏府的众人都是很欣喜。
镇国公朝金太医与叶太医抱拳说道,“今晚麻烦两位太医了。”
“国公言重,这是下官职责所在。”金太医与叶太医忙回礼。
病情好转,晚上有两位太医在,夏府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范府,冯氏与范明婷去拜访宁国公老夫人给范仲志与范新志带了好消息,宁国公老夫人答应会让贤妃娘娘与五皇子给他们两兄弟松动松动关系。
范新志与范仲志沉闷了几天的心情,终是有了一丝笑容。
“不过,老夫人让我们自己也多跑跑,毕竟这是皇上亲自下的令。”冯氏说道。
“有贤妃娘娘与五殿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定是没事的。”马氏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说完,目光在范明婷身上打了几个转,目光闪烁地看向冯氏说道,“哎,这次可真是得好好感谢宁国公老夫人。”
冯氏看了她一眼,看了眼范明婷,目光闪烁了一下,“可不是,老夫人慈悲。”
范明婷并没有注意他们的话,而是与范明玉低声说着话。
范明玉带着温婉的笑容,心里却很是雀跃,安阳公主病危,那死丫头!
说了一会话,范明玉带了绿珠回玉园。
进了屋子,范明玉梳洗了一番,让绿珠抹了药膏这才歇下。
绿珠与绿茶吹了灯,留了一盏朦胧的小灯在角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范明玉闭着眼睛,半醒半睡之间听得脚步声,以为是绿珠,问道,“绿珠,绿茶怎么还不去休息?”
突然的嘴巴被一只大手被捂住,范明玉腾地睁开了眼眸,林家成的脸跃入了眼帘。
范明玉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呜呜”
他怎么进来的。
林家成眼眸闪着灼热的光芒,定定地看着范明玉的脸,咽了咽口水,“明玉妹妹,放心,他们都睡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说罢,松开了捂住范明玉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范明玉怒视着看向他,“这是范府,你若是敢乱来,让你不得好死。”
“我母亲的东西没有搬完,我留在范府给她整理。”林家成倾身。
这范府这几天真够乱的,冯氏等人也顾不上林家成,林姨妈的事,范缜等人管不上,而且是过了官府那一关的,范府谁都拦不住林姨妈的离开,林家成也就借着机会这两日给他母亲整理东西,他舍得撒银子,就留在了范府而且就住在林姨妈住的院子里。
“你别过来。”
“装什么贞洁烈妇,”林家成伸手摸向范明玉的脸,“哈哈哈,你叫啊,叫啊。”
范明玉恶心得想吐,想伸手挥开他的狼爪,却发现自己软绵绵的,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背脊一股冷意蜿蜒而上。
范明玉害怕地看向林家成,“你给我下药?”
“你放心好了,你院子里的人都下了药,不到明天早上他们都不会醒来的。”林家成笑着说道。
说罢就欺身覆了上去。
……
明慧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吃了些粥,就急忙去了安阳公主的房。
房间里是镇国公夫妇,与夏瑞夫妇四人还有两位太医在,见着进门的明慧,吓了一跳,镇国公立马就变了脸,“你这孩子,脸色这么苍白,怎么多休息会?”
“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明慧睡不着。”明慧嗔道,看着四人沉下的脸,忙说道,“若是累了,我立马就去休息。”
“你这孩子。”李氏伸手爱怜地拉过明慧,“累了就去休息,这边有我们在,还有两个太医在。”
“嗯。”明慧点头,转身走到床边给安阳公主诊了脉,见着脉象稳妥,放了心,却也是没有离开,与两位舅舅两位舅母一起守在了屋子里。
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安阳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眸。
明慧与两位太医给她诊了脉,李氏喂了安阳公主吃了半碗粥,安阳公主自醒,眼眸环视了一周,目光就落在了明慧的身上。
“外祖母,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您好了再说。”明慧倚在床边,说道。
“嗯。”安阳公主微微点了点头,吃了粥,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见着外祖母醒了,又吃了粥,明慧这才听话地去了暖阁休息。
安阳公主昨日病危,几位太医都说乏天无术,公主难过这一关,明慧郡主妙手回春把公主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当初刑部公堂,明慧郡主是公布了自己宋神医的师徒关系,可是大家也就是听听罢了,然,这一次却如平静地湖面投了一颗石头,激起了千成浪。
皇宫里的人得了消息心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