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南江府山川秀丽,江水清澈,人,更是柔美,在整个大安是出了名的。
时值六月,没有炙热的热气,天空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丝。
一个十一二岁左右身着襦裙的俏丽丫头,一只手撑着荷花样式的油纸伞,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包在胸前疾步而走。
直走到知府老爷府邸的后院南边的小侧门,低声唤了一声,“刘婶。”
吱嘎一声,小侧门打了开来。
俏丽丫头闪身而进,一边脆声道,“多谢刘婶。”
“快去吧,别让小姐等久了。”
“嗯。”俏丽丫头应了一声,往里走去。
穿过画廊,石拱门,花园,进了一个小院子,走了进去。院子里树木葱翠,各种盛开的花儿在雨水的洗涤下更加清丽。
“半夏姐姐回来了。”走到廊下,一个小丫头迎上来接过雨伞。
“小姐呢?”半夏把雨伞交给了小丫头,随口问道。
“丁香姐姐在屋里伺候着呢。”小丫头接过了雨伞,伸手打起了帘子。
半夏进了屋,擦拭了一遍身上的溅到雨水,又把鞋子换了一双。
“半夏回来了。”里面的丁香已是听到了声响,迎了出来上来接过豆蔻手里的纸包,拿出一旁备用的小碟子,打开了纸包。
“小姐呢?睡了?”半夏一边换鞋子,一边问道。
“哎。小姐在发呆呢”丁香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天小姐怎么了,自三天前午睡梦魇醒来,就这么一声不吭也不爱说话了。”
“这可如何是好?回头我去禀了丽姨娘,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半夏皱眉。她本来性子就急,这两天看着自家小姐不说不动的,今日还特意出府去买小姐爱吃的点心。
“再看吧。”丁香摇头放好了桂花糕,和半夏一起朝里屋走去。
进了里屋,丁香笑呵呵地说道,“小姐,半夏的脚程就是快,你看这桂花糕还冒着热气呢。”
粉色的罗帐,粉紫的床幔,放置衣服的柜子,在床的旁边放着一架古琴,桌,案几全是上好的梨花木。
一旁的香炉中冒丝丝香气。明慧坐在窗边,侧着头望着窗外,似乎在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似乎又在看别的什么。
见自家小姐一如这两天的一般毫无反应,丁香也不气馁笑呵呵走了过去,道,“小姐你就吃一口吧,也不忙半夏特意冒雨跑一趟不是吗?”
说完,把装着桂花糕的碟子放在明慧一旁的案几上。
“小姐,你若不吃,这黄妈妈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斥责奴婢们一番。”半夏撅起嘴,说道。
明慧这才转头看向他们两,“黄妈妈最疼的就是你们两,怎么舍得斥责你们。”
说完,捏起一块桂花糕,小小的咬了一口。
“黄妈妈最疼啊,是小姐你。”半夏反驳道。
“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又在小姐面前编排。”
“黄妈妈。”丁香,半夏立马在明慧的身侧站好,低眉顺眼做恭顺样。
黄妈妈走了过来,“小姐前日梦魇了,这几日晚上也睡不踏实,你们两个死蹄子倒好,一天到晚在小姐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妈妈,难得他们两个性子直别拘了他们。”
“还是小姐好。”丁香调皮一笑。
“小姐别这么惯着他们,以后回了京,可是害了他们。”黄妈妈继续道。
闻言,明慧心头一揪,忙低了头吃桂花糕,掩了一瞬的不适,小口吃了下去,这才抬头,看向黄妈妈问道,“妈妈,父亲回来了没?”
“老爷刚回了府,老爷说晚上一起用膳。”黄妈妈柔笑道。
一起用膳,看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
明慧闻言心里冷笑,说道,“妈妈你使个小丫头再走一趟吧,就说我身体有点不适,别过了病气给父亲。”
黄妈妈楞了下,忙伸手探明慧的额头,“我的小祖宗,哪不舒服了,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明慧伸手握住黄妈妈的手,安慰道,“妈妈我没有不舒。只不过我想起那日的噩梦,心神不宁罢了。”
“我的乖小姐。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情,奴婢可有什么脸去见郡主。”黄妈妈鼻头一酸,余光瞅着半夏丁香两人,霎时拉长了脸,“你们……”
“妈妈,慧儿不是没事吗?”明慧打断了她的话,娇声安慰道,“妈妈也累了,先回房歇息吧。”
黄妈妈知道是明慧故意护着两个丫头,便瞪了半夏丁香两人一眼,退了出去。
“谢小姐厚爱。”黄妈妈一走,半夏丁香两人屈膝。
“起来吧。”明慧朝他们点了点头,起身朝床走去,“我躺会。”
半夏丁香忙起身伺候着她躺下,两人蹑手蹑足地走到一旁,半夏退了出去,丁香则拿起花绷子坐在凳子上开始绣花,一边关注着床上的明慧,以便随时照顾着。
熊熊的烈火烧灼无法呼吸的痛苦,毒药绞痛之苦,手指的锥心之痛,似乎就在眼前,而她突然就重生回到了九岁的时候,此时父亲外放在南州府,黄妈妈半夏丁香还在自己的身边。三天里她无论白天黑夜都无法闭上眼睛安睡,似一睡前生的嗜血锥心之痛如影相随。
明慧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粉嫩的床幔。
前生他们害死自己的母亲,如此那般陷害糟蹋自己,他们明明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可以薄情至如此境地?
耳畔传来豆蔻丁香两人的低声的交谈。
半夏丁香和黄妈妈,上一世,就在几天之后黄妈妈会被杖毙而死,而几年之后半夏丁香两人也被杖毙灭口。
明慧拽紧了被子,眼眸一冷,这一生,一定会护着黄妈妈半夏丁香三个,明慧咬牙,而他们这一生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小姐,老爷和丽姨娘来了。”
明慧刚用了晚膳,守门的小丫头在门口禀报说道。
呵,明慧一笑,自己三天前梦魇重生,这两日一直精神不济,这可是把黄妈妈和丁香半夏急死了,这丽姨娘可是早就得了消息的,每天瞻前顾后的来看自己。
而父亲可是一眼都没来看过自己一次。
今日自己让黄妈妈去找他,说有事,自己拒了一起用膳的,却没有想到居然会亲自来看自己这个他厌恶的女儿?
明慧暗自嘲了一番,起身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范言志和丽姨娘便走了进来。
“明慧见过父亲。”明慧朝范言志行了一个礼,然后看向丽姨娘,淡声唤了一句,“姨娘。”
“都是自家人快好好坐着,别理这些有的没的。”丽姨娘忙伸手扶住了明慧。
“劳烦父亲亲自走一趟,是女儿的不孝。”明慧不着痕迹地别开了丽姨娘的手,恭敬道。
一身蓝色莽纹的范言志看了明慧一眼,眼底涌出一丝厌恶,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人跟你姨娘要。”
明慧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厌恶,原来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厌恶自己的,前世虽然父女情分不深,可自己一向都是很尊敬孝顺的,可恭敬孝顺又换来了什么呢?不过是把自己当了礼物送了人,明慧拽紧了手,道,“是,父亲。”
丽姨娘伸手戳了戳身边的范言志,递给他一个眼色。
范言志忙咳一声,“你身体好点了没,要不要请个更好的大夫来瞧瞧。”
“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了。”明慧恭顺地回道。
“都怪妾身不好,没有好好照顾要七小姐。”丽姨娘拿着帕子拭着眼角,自责道,“妾身辜负了老爷的重托。”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范言志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若是七小姐有什么不测,妾身万死难辞其咎。”丽姨娘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明慧低眉顺眼,喝了一口茶,起身,朝范言志屈膝一礼道,“父亲,这个月二十六是母亲的生祭,我想去水月庵住一段时时间,为母亲祈福。”
丽姨娘惊讶地看着明慧,问道,“七小姐你要去庵里住?”
“是。”
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庵里?丽姨娘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明慧,转瞬担忧地劝道,“这庵里日子清苦,你是老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宝贝女儿,更何况,你几日精神不济,怎么受得了那份清苦。”
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
明慧低眉冷笑,抬头,如水的眼眸看向范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