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陆小蓁认识夏安年,在冬天。
佑安福利院的冬天很冷,伙食一到了冬天,供应也会很有限,对陆小蓁这种正在长身体的小孩来说,经常会面临吃不饱的窘境。
所以,每当午饭时间一结束,陆小蓁就会跟佑安福利院其他年龄相仿的小孩一起出去,找猎物,寻漏网之鱼。
佑安福利院坐落在很偏远的一个小镇子上,基本上在那里的孩子,全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但是那些孩子每一个都是健康的,因为,佑安福利院不会收留不健康的孩子。
原因很简单,也很现实,健康一点的小孩,比较容易养活。
好比陆小蓁,他虽在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下瘦弱的成长着,从小到大,却没有生过几次病。
就算是生病了,也是睡一觉,喝点热水,隔天就好了。佑安福利院,很喜欢他那样,好养活的小孩。
这一天,陆小蓁跟陆小流他们在吃完午饭之后又再度溜出了福利院,对他们这种暗度陈仓的行为,福利院的老师们,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去那边,你去那边。”站在佑安福利院门口的小巷子前,陆小流指了指左边的方向,示意陆小蓁过去。
陆小蓁皱了下眉,陆小流给他指的方向,沿路全是些垃圾场,而陆小流自己去的方向,则是行人居民所偏多好地段。
通常去那样的好地段,猎物跟漏网之鱼,会多一些。然而明知道这可能会是一趟无功而返的寻觅,陆小蓁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在以上压下这方面,福利院跟学校没有区别,甚至说,比学校更加残酷一些。学校的学生受了委屈,是可以找家长哭诉的。而福利院里的孩子,只能自己偷偷躲着抹眼泪。
陆小流很机灵,年纪小小就跟几个年长有经验的混在了一起,那些人也愿意带着陆小流去玩。
而陆小蓁,陆小蓁是瘦弱的那类,力气也不大,自然是被看不上眼的。不过,陆小蓁跟陆小流有些交情,有时候陆小蓁跟陆小流无声的求个情,陆小流也会大发慈悲的带上他这个拖油瓶。
可显然,他没有在陆小流那边讨到什么好处,起码出去寻找猎物的那一次,每一次,只有他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陆小蓁也有些反应过来,其实他不是找不到猎物,而是陆小流压根就没有打算让他找到猎物。
可尽管知晓了真相,陆小蓁也愿意跟在陆小流屁股后面混。佑安福利院里,也就只有同期跟他一起进来的陆小流,不会真的欺负他。
“那我先走了。”陆小流对陆小蓁摆了摆手
哦,因为院长叫陆生多,所以在佑安福利院里,他们都姓陆。
陆小蓁走过那段长长的路,回头看了一眼,陆小流已经跟那几个年长一些的会和了,勾肩搭背的往前面人流多一些的地方走去。
看了一会儿,他默默地回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不再往前走,扭身往陆小流的方向走去。
……
夏安年是在一张老照片里看到佑安福利院的,起初来这儿短住,是喜欢这种安静祥和的小镇,后来,友人认为他一个人生活实在太过单调苦闷,就丢给他一张照片,随口告诉他这个镇子上有一个叫佑安福利院的地方。他要是过的实在无聊,不妨去里面领养一个孩子。
保证干净,保证健康。
夏安年想起友人那个不带好意的笑容,就一阵不安头皮发麻,隐约觉得那人约莫是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可不知怎的,偏生那句话就是生生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你要是实在无聊,不妨去里面领养一个孩子。”当年忽略后面那句,这句话的可取性是很强的。
夏安年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可能生个小孩了,可他又是个喜欢小孩的人,虽性子内敛喜静,但心底终究燃着一簇火苗。
本打算着沿着小镇走一圈,脚步却不知不觉离照片后背上写着的那个地址越来越近了。
就算不是领养,去看看也好。
夏安年心里如是想着。
越是走过去,就越能看到这座小镇真正的面貌,低矮的楼房中间,鲜少有几栋像样的别墅。
坐在外面闲聊的妇人很少,到处疯跑的小孩子挺多。好比是跟在他后面跟了有一阵的那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儿。
看起来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夏安年估摸不准他们跟着的目的是什么,也不好上前去问,因他近来年越发寡言,有时候甚至忘了如何跟人打交道。
若是想要跟着,那就跟着吧,夏安年并不觉得有哪里别扭。但那样的想法只持续了十分钟。两分钟,不,准确的来说一分半前,夏安年就彻底改变了之前天真的想法。
那几个抢包抢的麻溜,跑起来腿风迅速的小毛孩儿到底哪里天真无邪,哪里不谙世事了。
夏安年追着那几个熊孩子整整追了一条街也无果,反倒是把人给追丢了。那几个孩子仿佛训练有素一般,跑到了一个巷子口,就很有默契的分开,夏安年已经认不出抢他包的到底是哪个熊孩子了。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巷子口,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最后只得放弃,低头无奈的苦笑,把那句没有来得及出口的喊声说了出来。
“那包里除了我这次出差带来的文件,其他什么都没有。”那几个熊孩子抢了他的包不能获得什么,他却有可能因此丢了工作。
被几个熊孩子抢劫的夏安年看起来有些颓唐,他坐在一个老旧体育馆的门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发呆也是他的一项乐趣之一,尤其是近年来。他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坐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有时候会相同,有时候也想不通。
不过就算想不通也无妨,总会有相同的时候,对于这一点,夏安年倒是一直很乐观。
眼前那个瘦小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