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炎长腿迈开,跨上摩托,一手打火,一手抓着秦幼音紧紧贴在自己背上,沉声叮嘱“别怕,别松手”
他转身一瞬,秦幼音看清了那个脸上淌血光头。
是照片上楚昕男朋友,也是秦宇发来犯罪团伙成员之一
更是
她终于认出。
为什么会对他脸熟悉。
这光头是她刚跟顾承炎认识时,在校外巷子里拎着啤酒瓶围堵顾承炎人
是仇家,是跟小炎哥有私怨那些人
身下摩托车震颤着启动,在来势汹汹围堵中随时要正面冲上去。
秦幼音全身僵滞,本能环着顾承炎绷紧腰,一双手被他用力握住,耳边夜风呼啸,咒骂和引擎声搅成一团砸向抽痛神经。
她全懂了。
这些人原本就跟小炎哥有仇,是他手下败将,最近投靠了秦宇口中犯罪团伙,自认为有了靠山,才会有恃无恐。
楚昕休学后,不但不反省,反而对她,甚至对小炎哥都恨之入骨,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认识了这些人,成了犯罪团伙和医大中间桥梁,通过以前同学关注她行踪,只要她一出校,就被盯死,哪怕不是今天,也是以后。
他们为了那个即将刑满出狱头目,要抓她回去,无论是直接折磨,或者拿她去威胁秦宇,总之,她逃不开跟妈妈同样命运,就因为她是刑警女儿。
可小炎哥凭什么要无辜遭受这些,他是被她连累
光头说话她听清楚了,只要把她放下,小炎哥就能平安无事四周全是人和车,小炎哥根本和被围攻困兽一样,他们逃不掉,她也绝不能再让他涉险
秦幼音猛地挣脱顾承炎手,从他腰间松开“你快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们,他们抓我有用处,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别管我先出去再说”
她动作从未有过敏捷,明明怕到手脚打颤,仍然毫不犹豫地从车座上滑下去。
顾承炎被她吓得肝胆俱颤,一把拽回来狠狠攥着她腕子扣到胸前,任凭她挣扎,死不撒手“不许乱动不许放开”
他迅速拧下油门,偌大机车摩托在暗夜里发出震耳轰轰声,他眯眼认准一个相对薄弱方向,瞬时加到最大马力,直冲着挡路三辆摩托狂奔而去。
太快太猛,不要命架势让原本胜券在握对方措手不及。
三辆摩托在即将相撞一刻下意识避让,顾承炎面无表情,钢铸般左手掐紧秦幼音,单凭一只右手,撕开看似水泄不通包围,嗡挤入前方漆黑小巷里。
秦幼音没有时间恐惧流泪,她趴在顾承炎宽阔背上,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
五秒钟不到,后面立刻有人开车追上来。
车灯混在一起照射,噪声催命般揪扯着心脏。
秦幼音拼命抽手“让我打电话小炎哥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力气超过极限,硬是从顾承炎钳制里挣脱,在急速风驰电掣中,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手指抖着戳不到隔开数字,重重按下最方便拨号快捷键。
嘟嘟嘟。
三声。
秦幼音崩溃咬牙“接啊,爸你快接我电话”
第四声,接通。
秦幼音呛咳出来,来不及去听秦宇声音,她也根本听不到,朝着话筒嘶声大喊“爸有人追我们你救救我们求你,求求你,爸你救我们一次,就这一次”
身后穷追不舍,有两辆车在岔路口分别拐向两侧。
顾承炎眼前尽是混沌黑,不顾一切往前飞驰。
这里接近城郊,白天都算不上繁华,何况深夜,每条寂静小路纵横连通,陌生又深远地不停往前曲折延伸。
顾承炎对地形完全陌生,全靠这些年融进骨子里本能,他轧过数不清障碍,跟后方始终保持距离,一门心思挣向有人大路。
前面隐约感觉到含混光亮。
顾承炎咬住牙关疾冲过去,十几米开外路口,却骤然有两辆大型越野横向划出,车头严丝合缝相对,挡住去路。
摩托车被迫戛然而止,在地上割出深深车辙。
后面紧追人马转瞬即到,把退路封死。
顾承炎没有片刻停顿,一把捞起秦幼音抱住,劲瘦双腿迈开,对着挡路越野跑过去,一脚蹬上轮胎借力,跃上车盖,修长身影有如凛冽刀锋,眨眼跳过车身,继续往前狂奔。
快到了。
快到大路了。
把音音送出去,她就安全了。
顾承炎干涩破碎声音在风里扯裂“找到路口就出去往人多地方跑找最近派出所躲着”
秦幼音攀着他,心被碾碎成泥,随着他剧烈颠簸。
“听到没有,音音,听到没有”
秦幼音湿冷脸被寒风切割,到处剧痛,她在黑夜里绝望地睁着眼“放我,放我下来,小炎哥你放开我吧”
如果不是抱着她,以顾承炎身手,早就脱离这些人了。
她像个沉重包袱挂在他身上,坠着他安危往尘土里掉。
光头带着一群人穷追不舍,很快赶上负担着两个人重量顾承炎,他对顾承炎弱点太了解,哪里有伤他一清二楚。
铁棍携着风声挥向顾承炎右腿。
顾承炎拼尽全力避开,前面路还有很长,黑寂寂一片,光线似乎在左侧,而左侧是一人多高墙壁和屋顶。
他咽下喉咙里泛上血气,猛地转身跃起,踏着墙面抬高,试图把秦幼音送上墙头“音音顺着屋顶跑跑到大路上去”
顾承炎手推着秦幼音,正要把她扶稳,光头棍子已经横扫过来,刮到他腿侧。
“还想跑”光头破口大骂,一路追逐下来,他眼睛里也渗了红,“不愧是小阎王,腿都快废了还他妈这么难搞你挡着老子弟弟滑冰,害得他腿断,现在又来挡老子发财”
“给你道你不走,非要蹚浑水,行,”光头积了多年恨意完全爆发,他扯着秦幼音衣服拽下,“老子今天不彻底废了你,这些年就他妈白混了”
光头恶意地咧开嘴角,雪色车灯把铁棍映出惨白光芒。
他一棍子挥向秦幼音。
顾承炎扑上去一把搂过,把她揉在身前严实护住,抱起来死命朝前狂奔。
光头赤红着眼追上去,又抡起一棍,对准他右腿膝弯,恶狠狠砸过去。
铁棍闪着寒光,结结实实打中他腿。
顾承炎控制不住栽倒,粗喘着忍住闷哼。
秦幼音在他怀里,视野全是黑,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
第二棍再次劈下。
顾承炎牙齿沁出血,单膝跪在地上,按着秦幼音,机械地低声念“别怕,音音别怕,哥没事,没事”
秦幼音猝然反应过来她听到牙酸声响到底是什么,脑袋里轰炸开,憋住眼泪哗啦流下。
她挤出顾承炎手臂,爬过去不由分说盖在他背上。
第三棍随之落下。
顾承炎含着血腥,拉过秦幼音霍站起,伸手握住落到眼前铁棍。
光头对他反抗毫无准备,愣了一瞬。
顾承炎满身冷汗,手臂猛一发力,把棍子空手夺下,逼出最后力气,挥起一棍直怼在光头胸口,让他惨叫着趴倒在地。
后面人一见情势居然逆转,一拥而上。
顾承炎再也没有力气,早已痛到没了知觉右腿扑通弯下,他扯开拉链把秦幼音团在里面,躬下身用自己做成最后壁垒,压着她头按向心口“别看,闭眼睛。”
秦幼音喉咙里沙哑作响,眼眶几乎睁裂。
数不清脚步逼近,拳脚和各种武器带着啸响,一股脑袭向顾承炎。
他甚至低闷地笑出来“我还没好好亲着我媳妇儿呢”
第一下刺痛钻入他后背。
同一时刻,尖锐警笛震耳欲聋,铺天盖地把浓稠黑夜扯破,有男人声音撕心裂肺远远扬起“都别动警察”
午夜十二点,市医院。
秦幼音呆呆站在急诊室外,双眼空洞地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
她身上披着毯子,顺着手臂滑到地上,她丝毫没有感觉,只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急诊室大门。
负责陪她女警察把毯子捡起围住她“音音,你先坐会儿,大夫处理好自然就推出来了。”
秦幼音仿佛听不到。
有个护士推门出来,手里拎着件脏兮兮外衣“患者衣服,家属收一下。”
秦幼音突然活过来,跌撞跑过去,一把抢到怀中。
她甩开毯子不要,把顾承炎外套罩在自己身上,揪着衣襟,脸埋在里面,不停抽动肩膀。
女警察看得不忍心,还打算接着安慰,王闯风尘仆仆赶过来,挥手让她离开,摸了摸秦幼音头“闺女,没事了,都过去了啊。”
秦幼音恍惚听出王闯声音,哭着抬起头“我,我爸”
王闯叹气“队长还在忙,这次连窝端了,一个也不剩,往后你们都安全了。”
安全
她咬住唇,泪一滴接一滴无声地掉。
王闯心里难受,沉声说“闺女,别怪队长,他真尽力了,自从说那个人要减刑开始,他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好觉,这段时间,整个医大周围巡逻警力加了三倍不止,他怕跟你见面会让你有危险,那么想你,一次都不敢去看你。”
“这群走狗是最近才开始活跃,我们整个刑警大队都在全力搜捕,包括今天这伙人在内,但一是没有确凿罪名,不能直接把人逮捕,二是他们声东击西,分出另一帮人到处惹事,分散我们注意,今晚上在城南,就有他们同伙恶意纵火转移视线,差点误事,亏了你手机一直没挂,我们才定位得准,能及时赶过去。”
秦幼音裹紧有顾承炎气息衣服,低低抽泣。
王闯垂着头“你们一家都受苦了,队长当年缉拿罪犯是公事,结果十几年过去,这些不讲道理恩怨还是了不清,搭上嫂子不够,竟然连闺女也没法安生,再加上姓楚以怨报德,唉。”
“音音,听王叔,你别怪你爸,他过得够苦了”
秦幼音靠在冰凉墙上,轻声喃喃“我不怪。”
跌爬滚打长到十八岁。
她早就不知道自己该去怪谁。
可能怪来怪去,都是她命不好,如果从最开始就没有她存在,说不定大家过得会更轻松。
王闯挠挠头,拍了下秦幼音手臂“队长忙完就来看你,还有你那小对象,以前我老觉着有点不放心,这回真是”
他摇头感慨“真是让我没想到,把命都豁出去了。”
秦幼音指甲深深陷在手心里,视线模糊,整个眼眶都被泪浸得刺痛。
急诊室大门打开。
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秦幼音慌忙冲过去,顾承炎合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抿成线,干涩苍白。
她去抓他手,又不小心碰到针头,吓得手足无措,一步一步茫然追着他往前走,满脸全是水迹。
陈医生摘了口罩,拍拍她肩膀“别哭啊,没啥太大事,右腿”
秦幼音仰起头,愣愣重复“右腿。”
陈医生被小姑娘看得心酸,含蓄说“两下重击,第一下可能在落在膝弯上,他反应快,躲了角度,旧伤只是震着了,不算加重,第二下敲在腿骨上,有点裂缝,打了石膏,养一阵看看。”
“还有后背那下,也还行,刀捅进去一个尖儿,不深,昏睡是因为打药了,让他消停一会儿。”
秦幼音灰突突立在医院走廊里。
陈医生缓声说“有些事别强求,他腿,短期内没有比赛可能,等以后机会吧。”
秦幼音呆站着,医院屋顶灯照在眼睛里,感觉不到亮,反而是让人头晕目眩黑。
她无声无息挪进病房。
护士调好输液流速,已经走了,病房里仅有顾承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
他那么无所不能,此刻静静陷在被子里,像是随时可能会从她世界里消失掉。
秦幼音关上门,慢慢蹲在地上,抱住头缩起,咬着衣服悄悄哭。
她分不清过了多久,有熟悉喊声钻入闭塞鼓胀耳朵。
“音音。”
秦幼音动了一下,身上酸痛难忍。
“肉肉”
她吃力抬起脑袋,红肿眼睛看不清东西。
“乖宝,媳妇儿”
她迷蒙望向病床。
顾承炎醒了,侧着头,黑峻峻眼凝视着她,灰白唇角弯出一线笑痕。
秦幼音以为她哭不出了。
但一对上他目光,滚烫泪还是倾泻而下。
顾承炎艰难活动一下,朝她伸了伸手“过来。”
秦幼音站不起来,崩溃地隔着距离望着他。
他嗓子混着砂砾,柔声说“媳妇儿,我渴。”
秦幼音踉跄爬起来,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走。
是她害了小炎哥。
在她身边人,都要跟着吃亏受苦。
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那么多为他疯狂悸动心情无法倾诉
顾承炎坚持伸手,眼底翻着炙烫岩浆“媳妇儿,你这次要是再跑,哥下不了床,是真追不上你了。”
秦幼音扛不住这句话,痛哭出声,脚步虚浮地走向病床,速度越来越快,扑到他身边。
顾承炎一把握住她手腕,滑到手上,跟她冰块似十指紧紧相扣,把自己所剩无几温度给她。
他低喃“好渴。”
秦幼音抽噎着手忙脚乱倒水,洒出一大半,端起湿淋淋杯子。
顾承炎笑着看她“你先喝一口。”
秦幼音言听计从,喝一口咽下,才觉得干涸扯痛喉咙被滋润。
他沉沉诱哄“乖,再喝一口,别咽。”
秦幼音照做。
顾承炎懒懒笑“怎么办,我躺着不能动,没法喝水,需要辛苦小媳妇儿喂我。”
秦幼音睫毛垂下,不需要他说第二遍,抚着他脸乖顺趴过去,湿润嘴唇贴上他干涩,一点点轻触濡湿,让水流入。
顾承炎攥着床单,闭上眼。
一口喂完,她稍稍抬起,他拽住,盯着她急颤睫毛,哑声说“不够。”
秦幼音止不住轻喘,抖着手去拿杯子,想喂第二口。
顾承炎眼瞳幽深,一把拉过她,直接扣住她后颈压低,仰脸含住她甜软嘴唇吞没。
他把她整个人拽到床上,箍进怀里,侧身压过去,不顾一切在她唇上辗转厮磨,滚烫舌尖顶开她微微闭合牙关,长驱直入,占据她美好,尽情掠取她口中所有脆弱和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