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祠里静悄悄的。
在三皇子府里磨蹭了一下,等抵达鬼面兽首的门口时,天边已经铺上一层朦胧的夜『色』。
宗洛跨过巷角,底终于一片平静。
并非是万不动于的平静,而是死寂。
一路上为了冷静,他没有骑马,更没有用三皇子府的马车,而是走走停停,脚下运内,用小轻功过来的。
明明三皇子府到大巫祠也不远,然而这短短一截路,却是宗洛走过最长的路。态从搅动五脏六腑的复杂,最终恢复到了决绝。
原本回来后,宗洛应该第一时间去见渊帝。
结果不仅裴谦雪来找他劝他走,就连虞北洲也前来阻拦。以至于耽搁不少时间,好在他是坚守了自己的本。
“三殿下!”
他来大巫祠的时候,正好撞见站在大巫祠门口,面『色』焦急的元嘉。
元嘉正急如焚地等待着小内侍带回来,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三皇子,连忙道:“陛下找您许久了,您不在羽春宫里,也没在三皇子府,可把老奴急死了。”
元嘉可是一直陪在渊帝身旁的老臣,自然知道陛下放在尖尖上的孩子是谁。
再加上巫祭大典在即。殿下前几日归来,虽说打了胜仗,却但带回来满头白发,陛下就大发雷霆,最后查出可能是仙丹副作用这才作罢。
明日就是最重要的时候了,若今天出了岔子,谁也负担不。
倒是宗洛疑『惑』道:“陛下找我?”
“正是。”
门口重兵把守。看见元嘉带着宗洛,纷纷视而不见。
元嘉一边将宗洛往大巫祠内领,一边低声道:“这两日巫祭大典流程十分繁琐,陛下这几天都在跟进配合。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今夜得在大巫祠守一夜。这才又吩咐下仆到皇宫里搬了几坛美酒......或许是趁着酒。”
一般来说,大渊皇帝的巫祭大典都在壮年时期举行,有渊帝一直拖到现在。不过联想一下宗家的血腥上位史,好像早不早举行也都没差。
宗洛同元嘉一穿过层层叠叠的巫楼。
无间,他似乎在两座木楼之间看到一点殷红。
然而再仔细去看,又发现那点红『色』骤然消失不见,快得仿佛错觉。
宗洛掩下底疑『惑』。
巫祭大典前全皇城戒///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得窝在府里做人。更何况虞北洲这种手握兵权的藩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现在要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大巫祠,无异于找死。
就连他,听到元嘉说渊帝传唤,底都疑『惑』不已。
因为按照道理,皇子一样不能进。
应是自己看错了吧。
就在宗洛思忖时,元嘉将他带到了观星楼。
这里位于大巫祠后,建筑布局有点像宗洛曾经看过的天坛,四周用木板围,央挖空,站在最间可以将天空一览无遗。
他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内里熟悉冷厉的声线:“来了?”
推开门,渊帝正负手而立,站在观星楼央。冕旒垂下敲击的声音叮作响,锐利的视线看过来后,先是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宗洛垂眸道:“父皇。”
元嘉贴地将观星楼的门关好,将安静留给这天家父子。
待上前走近两步,宗洛才闻到观星楼内浓厚的酒。
果不然,身穿着玄金龙袍帝王的脚边桌案上正放着一坛坛美酒。甚至空了好几坛,内里传来浓烈的酒味。渊帝现在手里也拿着青铜酒盏,显然没有少喝。
渊帝好酒。或者说,行军打仗的人都爱酒。但是像他这样为了喝人国家的美酒所以跑去把人国家打下来的,应也是头一位。
是了皇帝就收敛不少,甚至会在宫宴喝上一两杯。像如今这种大饮特饮的况,显然不常见。
“这是朕登基那年,在章宫后梅树下埋的酒。算来,也有二十年时间了,现在开封正好。”
宗洛受宠若惊地接过这杯圣上亲自斟的烈酒。
他也行军打仗,上辈子在边关的时候全靠酒驱寒,酒量自然不错。
一杯冰冷的酒『液』下肚,立马开始在食道和胃囊里火烧火燎地燃了来,仿佛给他增添了不少勇。
末路英雄都配酒,虽然他不算什么末路英雄,但喝点是可以的。
“父.....陛下,我......”
宗洛正想开口,就被渊帝打断:“朕没说,你怎么就先开口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竟然要放在朕前面?!”
普天之下,自然天子为大,旁人哪有僭越的道理?
不得已,宗洛能道:“臣不敢。”
见他这般说,渊帝这才满。
帝王转过身,走到长榻前坐下,朝白衣皇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后者犹豫地走近两步,又被他斥道:“走近点,离那么远作甚!”
不得已,宗洛能奉旨行事,走到长榻前。
不料,渊帝又拍了拍旁边的绒毯,下令道:“坐。”
与天子同榻。虽然长榻很长,够的上至少三人,却也绝不合礼数。
宗洛发觉不,悄悄抬眸。
见这位素来冷肃威严的暴君一手撑着额,一手拿着酒盏,眼眸微阖,看来一副醉的不轻的模样。
见他迟迟未动,渊帝不耐烦地问道。
“磨蹭什么呢,朕说的你没听见?”
宗洛也不确定渊帝到底醉没醉。但显然一位喝醉的暴君会比一位清醒的暴君更难伺候。
他坐在这块绒毯上,觉得如坐针毡。
下一秒,宗洛差点没吓得跳来。
渊帝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上。
这样超乎寻常的亲密,上一回出现在死遁回来失而复得后。那会儿宗洛满满眼都是上辈子渊帝赐剑自刎的怨怼,根本没有,也没有余地去思考他。
然而现在,渊帝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叫他底酸涩到极致。
”朕这么多年,你不闻不问,你可曾有怨?”
“儿臣怎敢!”
一口没松下去,一口又提上来。宗洛慌忙解释道:“儿臣知道,这都是父皇为儿臣好。”
渊帝嗤笑一声:“得了吧。”
宽大的手掌在那头白发上轻轻抚『摸』:“朕一直想,这件事说不说。原本这件事应等到你登基前一夜才能告诉你。”
说着,他叹了口:“罢了,如今巫祭大典既然已经过了,你也是太子了,说便说了,谁能指责朕不是?”
巫祭大典已经过了?我是太子了?
好家伙,这是喝了多少啊!难怪会无视巫祭大典前不能进大巫祠的规矩,也要叫他来。
宗洛有余悸,又听渊帝道:“你知道为何我们大渊宗家,每一任皇位更迭,都如此不安平?”
白衣皇子摇了摇头。
他直觉自己将听到一个大秘密。
“因为先帝喜欢的是太子,也朕的皇兄,大皇子。”
渊帝淡淡地说:“他甚至让朕顶替大皇子去卫国为质。”
全朝堂上下,虽说老臣不少,但陛下的往事,却是无一人胆敢探究。
就连宗洛,也是上回听渊帝说,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皇年幼时也曾在卫国为质,受尽磨难。
渊帝为质是实打实的,处境比叶凌寒在大渊要不如,更说有虞家做帮衬的宗洛。就连同他私定终身的虞家主母,在看到渊帝回国的处境后,也转身嫁与他人。
是宗洛没想到,渊帝竟然是顶替原本该为质的皇子,被迫为质。
“朕回来后,国内正好缺少将才。所幸朕在卫国得遇一位良师,教给朕不少带兵打仗的法子,于是回来后,先帝才算勉强同用朕,把朕赶出皇城,在带兵。”
帝王又给自己斟了杯烈酒,一饮而尽:“先帝有令,朕自然不敢不从。即使朕的皇兄视朕为眼钉,数次光明正大埋伏设计。”
初渊帝同武安君一战,险败于武安君之手,便是因为后本应支援的大军被大皇子扣下,迟迟不来。若不是他机立断,迅速称败告退,否则初就该死在豫国铁骑下。
大皇子母族势强大,这些事不说光明正大,却也毫无遮掩。
先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就是知道了,也因为疼爱自己的皇子,装作不知道罢了。
渊帝也知肚明。
然而正惹怒他的,是最后一件事。
“日巫祭大典上,先帝宣告测算的木牌无缘无故遭到毁坏,即立大皇子为太子。朕却收到一纸收回兵权,发配边疆的圣旨。”
即使面带醉,想到初这幕,渊帝仍然面『露』冷笑:“也正是晚,朕的眼线告诉朕,木牌根本就没有遭到损坏。”
“测出来未来将要继承大统的,分明是朕!”
然而先帝却为了一己私欲,因为大皇子的宠爱,强行篡改了结果。
不仅如此,要收回兵权,发配边疆。
先不说那会儿早已知道这个相的大皇子视他为肉刺,想尽办法也要除掉渊帝。若是收回兵权发配边疆,恐怕路上就能被大皇子饲养的源源不断的死士磨死。
骤然得知相,又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渊帝直接怒而造反。
接下来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屠戮手足,血洗皇城,一战打进皇宫内。
在所有人的注目里,身披寒甲,手提湛卢的年轻皇子一步一步登上了金銮殿。上去的时候,剑尖在滴血,或许就是来自于那位先帝最宠爱的皇子。
渊帝永远记得那一幕。
他走进金銮殿内,内里空空『荡』『荡』,唯有龙椅上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你来了。”先帝低声道。
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年迈的先帝也同他讲了一个故事。<关注小说微信公众号更好的阅读小说微信搜索名称:酷炫书坊(微信号kuxuans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