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四(1 / 1)

过了两天云开果然带了月明去华欣。月明第一次见到大海很是激动,刚到别墅就急不可耐的换了泳衣下水。海里小鱼随着海浪一波一波的游来游去,她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被云开一把薅住。

这大海可不比江河,一个浪过来水性差点的都会被卷走,她这个旱鸭子更危险。要去抓小鱼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把游泳学会了。

托着她的腰在水浅的地方教她怎样憋气、怎样手脚协调。月明学得很是认真,云开让她挺腰她就使劲翘臀挺腰,云开让她划水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水花打得丈来高。苏时越和罗二本来想看热闹,被月明那护城墙一般的水花逼得不敢靠近。

力气是卖了,但效果甚微,睡一觉醒来腰杆和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酸痛得站也不能站,坐也坐不住。但凡动一下都哎哟、哎呦的直叫唤。

吃早餐时苏时越和罗二见她拿叉子和勺子的手抖得犹如狂风中的落叶俱眼神暧昧的看向云开。兄弟,花季少女可不兴这么摧残!

吃完饭云开准备继续游泳的教学,月明眼泪汪汪的求饶。表示打死也不学了。小鱼小虾就该在海里自由的遨游,她不打搅它们了。她自己拿个小铲子在沙滩挖挖贝壳、小螃蟹也挺好。

既然她保证不下海,云开叁人也不玩了,坐在别墅的走廊吹海风继续谈工厂的事。

“橡胶厂厂房一建好,棉纱厂也开始动工。不然我点灯节前就得回去,你们又要抱怨我跑了让你们干活。”

苏时越手插在裤兜跷着二郎腿悠闲道:“你只要把销售的渠道盯好,剩下的我们操心也行。别厂子建好了东西造出来卖不出去,那事就大了。”

云开正想和他们说合同的事,月明拿棍子挑着一根海带兴匆匆的跑过来。因为大腿酸痛,两条腿就有些外八,她跑得象只逃窜的蜥蜴一样。

“阿云,这个是不是可以拌着吃的海带?”

云开点头:“就是那个。”

听到真的是能吃的海带月明兴奋极了:“海滩上到处都是,我再去捡一点,晚上让厨子做给我吃。”

看着耷拉在棍尖满是红藻锈的海带云开一脑门的黑线,谁要吃这玩意。

月明兴冲冲的继续玩找食物的游戏,云开和苏时越他们继续谈正事。才说了没几句,月明又用蜥蜴逃命的别扭姿势兴奋的跑了过来。这回棍子上插着水母支离破碎的裙边,声音惊喜异常:“阿云,阿云,这是不是能吃的海蜇头?”

云开耐心的解释:“水母的种类很多,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的那种海蜇,呆会我帮你问问守别墅的下人。”

连接被打断苏时越有些不耐烦了,摘了鼻梁的墨镜对云开建议道:“她怕是饿了,要不先带她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又接着谈?”

云开欣然答应,挥手招呼月明把手上的棍子扔了回屋洗澡。见她走得四仰八叉的,云开在他前面蹲下让她爬上来,他背着她上楼。

月明高兴坏了,爬上云开的背搂着他的脖子“驾”了一声,云开就驮着她走了。

被秀了一脸的苏时越和罗二觉得酸水从胃上一直往上翻涌。苏时越愤愤不平道:“老子在英国腿摔瘸了他就背着手在一旁看着,扶都不扶老子一把。他老婆还能走能跑呢,他就背上了。国内的女孩不是规矩严得很么,他们怎么大庭广众就黏一起了。”

“云南风气比较开放。”说完罗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当时也交往了一个昆明女孩,结果人家要去法国留学把我给甩了。小阿月还担心我玩弄人家感情,整天对我虎视眈眈。她们昆明的女孩是个什么德行她自己不知道么?我才是被玩弄的哪一个。”

云开让月明先去洗澡,他帮她拿换洗的衣物。忽然听见浴室传来月明的惨叫,他心中一惊,以为是蛇虫之类的爬进浴室吓到月明,连忙扔掉手中的衣物去推浴室门。

浴室内月明只着一条小内裤站在镜子前,见他进来急急转身脱下的衣服挡在胸口遮住胸前的春光。

眼睛匆匆扫了一遍浴室,风平浪静,不像是有啥活物爬进来,他奇怪道:“你喊什么,我还以为有蛇进屋了。”

月明支支吾吾道:“我身上......我身上......”

云开仔细瞅着,她虽然拿衣物遮住胸口,但肩膀无遮无拦,一眼便看见肩上被晒出的两条泳衣肩带。

这晒痕应该是昨天就有了,但昨晚她累急了,洗澡都是闭着眼睛洗。今早换了衣服才进浴室洗漱,也没发现身上有啥不同。他忍着笑,眼神专注的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两遍,直到月明被他看得脚趾都蜷了起来,他才一本正经问道:“你又买了件新泳衣?怎么买这个颜色?”话音才落自己就忍不住喷笑出声。

月明满脸愁容:“你还笑,这要怎么办?晒成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云开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好出去见人啊,捂严实一点不就行了!”

月明哀嚎:“这么热的天!”

云开安慰她道:“不捂也行,大家不会笑你的。”

月明欲哭无泪道:“这个要多久才能消,大姐特意交待说下个星期办宴会要穿siwalai,肩膀露这么一条多难看啊!”

行了、行了,别嚎了。”云开把她圈进怀里吻了她的额头一记后道:“这几天别露肩膀,回去再养几天就消了。要是不好,那就找个借口说有事不去不就行了。这么点小事就把你愁成这样,快洗澡换衣服,老苏他们还等着咱们去镇上吃晚饭呢!”

华欣是暹罗皇室最为钟爱的度假城市,与芭提雅隔海相望。很多外国人也很钟情此处的碧海白沙,宋干节一过便会有很多人到此旅游,很是繁华。

云开他们驱车去了一家法国人开在葡萄酒庄的餐厅。侍应送上菜单,云开帮月明点了一份海鲈鱼配干白,自己点了一份烤小羊排配红酒。

餐厅环境静静谧、视野开阔,他们挑了临窗的位子,抬眼便能看见庭院中池塘里盛开的睡莲。几只羽毛绚丽的雀鸟贴着睡莲飞过,栖息在塘边的旅人蕉上。

苏时越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椅背,拿着香烟的手臂搁在椅子扶手上,抬头环视餐厅一周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佛郎基?”

月明稀奇道:“都是葡萄牙人?我怎么听他们有些说英文。”

苏时越笑得呛烟,罗二忍着笑为她解惑道:“暹罗人把欧洲人都叫做佛郎基,不专指葡萄牙人。”

“哦……”月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并不在乎苏时越的讥笑。这是暹罗的风俗习惯,又不是她真的不学无术没有见识,他要笑就让他笑好了。

在沙滩疯跑一下午月明的胃口出奇的好,一份鲈鱼吃得干干净净。

云开见她吃得好,又给她点了一份龙虾。怕她因为吃得多害臊还帮她找借口:“法餐就看着排场大,份量其实没多少。”

罗二晃着酒杯笑道:“还是暹罗好吧,在五爷家也没见你有这么好的胃口。”

他这个说法月明就不同意了:“谁赴宴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看见菜好就扒几大碗饭。男人忙着喝酒顾不上吃,女人端着矜持的架子一盘菜最多夹叁筷子。大家回去都是要再吃一顿的。”

苏时越端着酒杯愕然失笑:“怎么国内的淑女和暹罗的也是一般无二的端着。”

月明朝他笑得很是得体:“这叫教养。”

几人正说笑着,一个身影来到桌边似怒似笑的朝他们道:“你们几个真是好样的,出来玩也不喊我。”

众人抬头,林家豪一大个人杵在桌边。云开招呼他一起坐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一个人?”

林家豪跟着父亲过来视察珠场,哪里能有空闲和他们一起吃饭闲聊,婉拒道:“我父亲约了人,你们先吃,等我空闲下来去找你们玩。”他打完招呼正待要走,一个人又过来寒暄:“凯文,怎么过来和时越他们打招呼也不叫上我?”

月明发现,此人一出现苏时越和罗二神色如常,但云开的眉头很明显的蹙了蹙。并装作看不见来人一般拿了盘子里的柠檬帮她挤在龙虾上:“吃海鲜最好加点柠檬,不然比吃五花肉还腻。”

来人也不知道是讲礼貌还是不会看眼色,仿佛不知道云开烦他一样,很热情的和云开道:“云二,咱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听凯文说你经常来曼谷,怎么也不和我联系。”

云开仿佛才看见他一般,淡淡笑道:“是好久不见,你最近好么?”看着他眼神好奇的往月明身上瞟,也不为他介绍。

林家豪知道云开不待见自己堂哥,等他们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后急忙拉着他告辞。

见云开恢复面色如常,月明好奇道:“你讨厌他啊?”

云开笑问:“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嗯。”月明点点头:“你就差把‘莫挨老子’,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一桌人哄堂大笑,云开揉揉月明的脑袋教训道:“去哪里学的这怪话。”

月明才不想告诉他这是跟诸暨街街口卖豆浆的四川人学的。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就跟我说说么,我怪好奇的。”

但今晚撒娇没什么用,云开光看着她笑,就是不说原因。

苏时越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对月明道:“小阿月,你帮我倒杯酒,我告诉你。”

月明拎起瓶子就给他满上。苏时越急得直叫:“够了,够了,再倒就溢出来了。”

月明抱着酒瓶笑眯眯道:“满酒敬人,这是我们中国的规矩。”

她倒酒的技术真不是盖的,堪堪和杯沿齐平,动一动酒液就溢出来。苏时越自然干不出伸长了嘴皮子先去喝一口这种事,唤来侍应重新换杯倒酒,再也不理月明。

月明也屑求他,拎起酒瓶又要给罗二倒。罗二手掌慌忙盖住杯口:“不用麻烦你,我说,我说。”

云开手指一圈又一圈的摩挲着杯沿,笑眯眯看着未婚妻作恶,半点不阻止。

“当年我们在英国留学,有次上课有个白佬问老师,为什么我们要让军队去亚洲?那个老师一点都不顾忌教室里的亚洲学生,用很轻蔑的语气说,我们如果不派军队过去,那些亚洲猴子怎么能治理自己的国家。”

月明惊讶的张大嘴,继而一脸愤怒。

“我们几个亚洲学生脸色都不好看,但因为人少又踩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敢说什么。但凯文的堂哥却跟听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和那些白佬一起笑得开心死了。从此你家云二就没搭理过他。”

月明偏头笑看云开:“你就只是不搭理他?以你的为人不应该啊!”

云开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骂道:“我什么为人?我为人很是正直。”

月明搂着他的胳膊谄媚道:“我的意思就是按你正直的品性不是应该揍他一顿么?他丢人都丢到海对面去了,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云开笑得微冷,喃喃道:“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打了他,英国人就不占缅甸了?荷兰人就不占印尼了?那些鬼佬占便宜没个够。打着开化民智的旗号把军队驻在人家领土上,拼了命的把钱财往自己兜里揣全然不管当地人的死活。你们看看荷兰人和法国人给印尼、越南带来什么好处了?我看着除了娼馆的生意红火,没见印尼人和越南人得了什么人实惠。”

月明想到回困明时刘妈给她讲躲空袭的那些惊险事,叹了口气道:“国内的处境也艰难得很,日本人的手终于还是伸到云南来了,我买海子边的房子也是因为那边离防空洞更近,刘妈他们在哪里五爷还能照应一下子。”

苏时越想起近期得到的消息,对云开道:“我听说日本那边派了军方接触了皇室和总理,你听说了没有?”

云开忧心忡忡道:“何止接触了暹罗的,缅甸那边他们也接触了。估计打着想通过缅甸在滇西这边撕个口子的主义。”

几人沉默,缅甸若与日本联手,西南必然危险。允相府首当其冲要遭殃。

苏时越叹道:“日本一个弹丸之国,野心和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跟那帮鬼佬夺食。”

云开面沉如水:“这帮鬼佬在亚洲掠夺已久,掠些钱财也就罢了,阿萨姆当年是勐卯王花了几十万的兵力打下来的,现在竟然成了英联邦了。那些当地人早就受够了鬼佬的盘剥,日本人现在费心串联,难保没有傻子为了把这些鬼佬赶出去跟他们合作。”说完复又冷笑:“与虎谋皮,等被日本人吃得渣都不剩,那些人脑子才会清醒。”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月明岔开话题说吃饱了想回家睡觉。几人驱车回到别墅,月明又说吃撑了让云开带她去海边吹吹风、散散步。

苏时越和罗二站在廊前看着月明学海鸥走路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苏时越忍俊不禁道:“这么个玩意娶回家也是个乐子。”

罗二看了一眼海滩上被月明逗得哈哈大笑的云开,哼笑道:“你别看她年纪小一团孩子气,心里有数得很。几万法郎的房子眼都不眨就买了,难道就为了方便她们家下人躲空袭路近?她是看着风向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海子边那些达官贵人一准最先知道。真是家学渊源,他们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她那个师兄,看着一脸和和气气,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滑不溜手。安克俭帮她家照应暹罗的生意看似风光,我估计也就是照旨办事,手上半点实权都没有。”

苏时越瞟了他一眼,从袋中掏出香烟点了一根,看着白烟随着海风四川飘散,他摇了摇头道:“你这种思想要不得,她再厉害、精明也是咱们兄弟的老婆。她也许会坑你,也许会坑我,但绝不会坑自己男人。咱们已经坐一条船,只能同舟共济,不能内讧。”

从华欣回去,云开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作息。他又不准月明单独出门,就算是去萨亚亲王府找大姐玩也得他首肯。月明赌气搬回自己房间,他若回来得稍早一些还能和她讲几句话,若是回来她已经睡了,要见面就是第二天的早餐桌。

这一日因着晚上要参加华人商会的晚宴他早早就回了公馆,才进院子就听见二楼月明喊他。

“这位小哥哥,你找谁呀?”

他抬头一看,月明斜倚在书房露台的栏杆上,一把团扇遮了半张脸。他半眯着眼迎着烈日微微笑着对她道:“当然是找小姐你啊!”

月明闻言摇着扇子撇撇嘴道:“找我?那可就难办了!我家男人号称‘东亚醋王’,怕我勾搭像你这样俊俏的小哥哥,这大门是半步不准我出,你又进不来,可怎么办啊?”

云开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封信举高冲月明扬了扬,笑眯眯道:“小姐可能误会了,我就是来送封信,没有其他的意思。”

月明见他手中果然有封信,也不想演千金小姐勾搭外男这个戏了,冲他招招手:“快点滚上来。”说完便摇着扇子袅袅婷婷的转身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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