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睿等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来,“陆兄果然潇洒!我等下山不久,便想着来云月桥松快松快,没成想一来便碰上陆兄,这是何等缘分!”
刘承轩斜睨他一眼,“缘分?岂知不是陆小侯爷乃是云月桥的常客,咱们明儿来兴许也能碰上!”
陆在望笑起来,“刘兄这就说笑了。我近日可都忙着正经事,这还是下山第一回来!”
钟睿便道:“不管如何,遇见便是咱们几个的缘分。”他凑近了低声说道,“我近日听闻贵府大小姐不日将册为太子正妃,想来你家怕是忙乱,没敢上门,谁知还是遇上了。”
陆在望微笑道:“何曾忙乱,钟兄要来,便直接上侯府寻我便是。”
陆在望对钟睿等人并不设防,因这三位也是实打实的缺点心眼,又和她是共患过难的朋友。
近日正经事做的太多,陆在望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赫赫有名的纨绔,一见钟睿几个好似又恢复到曾经邀着三五好友四处无事游晃的时候,颇为闲适。
四人便勾肩搭背的上了楼,管事已安排了上好的厢房,陆在望言出必行,叫管事请三位花魁娘子助兴,钟睿三人闻言,眼前一亮,兴奋的肩并肩坐着,期待的看着门口。
云月桥并非青楼,里面的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晋人重娱,举凡遇上新酒酿成,或买卖开张,世家饮宴等,都愿请城中名伶助乐,捧的云月桥花魁一曲可值千金。
三位娘子也不是光砸银子能请来的,陆在望能有幸成为娘子们入幕之宾,还是因她待人温厚有礼,从不轻浮越矩。且,姑娘们自然也多是喜欢俊秀少年的。
陆在望站在窗前,瞧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市,一见他们这样扭过脸笑道,“这又不是书院,怎还如此拘谨?”
钟睿笑道,“也是也是。陆兄见笑了。”
钟睿见她不时看着楼下,伸着脑袋过去凑了一眼,“陆兄在看什么?”
陆在望依次指着他看,“这几个人,跟了我许久了,尚不知是何来路。”
刘承轩和卫恺也过来瞧,“陆兄得罪谁了?”
她摇头,片刻后江云声跟着李成出现在街角,陆在望想了想,对钟睿道:“钟兄可否将那人替我请回来?”
钟睿自然应下,三人兴冲冲的下了楼,她隔着窗户看,三个纨绔对着李成又是行礼作揖,又是亲热的搂抱,李成渐渐皱起眉,剑光一闪便被钟睿缺心眼的一把推了回去,生生被架进了云月桥。
江云声已经先一步进房,对她说道:“他的确是在跟着那四人。”
她点点头。没多久,李成就被钟睿搂了回来,一见她便倨傲问道:“陆小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正在这时,厢房门叫两位侍从推开,管事在房中架起一扇乌木山水屏风,三位娘子也各自从屏风后的房门款款入内,房中登时涌入一阵清浅的香气。有一柔丽的女声笑道:“陆小侯爷。”
李成一见这架势,站起来就要走。
卫恺刘承轩一左一右的将人架住,钟睿当中劝道:“这位兄台!你可看看,这可是逐云,挽月,素乔三位娘子,这哪有一见就走的道理?怎能如此不给娘子们脸面?”
李成冷声说道:“陆小侯爷,你有话就好好说。何必和我来这一出?”
陆在望反倒被他的反应闹的摸不清头脑,她想着要问李成的话,既有求于人必得有些诚意,云月桥对于男子来说,还不是最大的诚意吗?
李成却一副将要被她卖进云月桥的模样,紧紧搂着佩剑。
她和声说道:“我自然是要好好和大人说话,大人不辞辛劳的跟着我。我特备一桌薄席,犒劳大人辛苦。大人可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
李成听出她的意思:“陆小侯爷就是想知道这个。”
陆在望笑眯眯的点头,她瞧李成反应不对,原准备拿美色好酒贿赂,不想他却避之不及,故意使坏道:“逐云姑娘,今日有一贵客,还请您赏脸替我招待一番。”
屏风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逐云将露出面来,李成便正色道:“出去说。”
她使了个眼色,钟睿便将李成刚挪起的屁股按回椅子上,逐云笑盈盈的站在桌边,“这位大人便是陆小侯爷的贵客了。”她亲自斟了一杯酒,执盏而来,纤手将碰上李成,他便挣脱钟睿猛的站了起来。
陆在望见他紧张神色,登时乐了,怪道:“怎得?成王殿下家教竟这么严?”
李成瞪了她一眼,往外走去,陆在望也不再强迫,跟着李成出门,“大人现在可以跟我说,为何要跟踪我?”
李成甩了甩衣袖,没好气道:“殿下吩咐的。”
陆在望:“楼下另外四人也是?”
李成看她一眼,“是太子的人。”
陆在望立时皱眉,“何意?”
李成答道:“小侯爷,我只能告诉你,那些人出自东宫,而我是奉殿下令。至于何意,你须得去问殿下。”
陆在望问:“可殿下叫你跟着我,总得有个缘由,是什么?”
李成:“太子多疑,殿下只是料想太子会疑心小侯爷,才叫我跟着。”
陆在望细想之下,觉出不对劲,“可是太子派人跟着我,你是殿下近侍,你出现在我身边,岂不是更叫太子疑心?”
李成一脸的理所当然,“殿下只叫我防着你落入太子手中,至于太子怎么想,与我,与殿下何干?”
陆在望气道:“坑我是吧?”
李成回:“不识好歹。”
房中此刻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可陆在望毫无赏乐的心情,她脑中一团混乱,赵戚派人跟踪查探,想必已是怀疑她和赵珩关系非同一般,可赵珩偏偏在此刻派了李成来,名为保护,可落入太子眼中,岂非做实此事?
陆在望:“你们殿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李成:“殿下自有深意。”
他有个屁深意,这还能不是故意的?
还要冠冕堂皇的说是保护她?
她气个半死,扶在栏杆上连拍了几下,扬声叫道:“江云声!”
身后门打开,江云声探出头来,“怎的?”
她极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江云声慢慢靠近。
陆在望看着李成:“成王殿下叫你保护我,我今儿从这跳下去,殿下能不能怪罪你?”
李成:“呵,自作多……”
情字尚未出口,陆在望便猛的上前,和江云声极有默契一扯一推,李成狼狈的踉跄几步,到门口便被她抬脚给踹了进去,顶着满面煞气对钟睿说道:“给老子灌他!”
李成的剑被卫恺夺走,这三位公子尽是天不怕地不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愣头青,兴奋的按住李成,吆喝一声,“得嘞!”
陆在望坐下来,逐云给她斟了杯酒,她气呼呼的饮尽,眼神往李成那一递,逐云便识趣的招呼另两位出来,围上李成。
李成左支右绌,难以抵挡,从人堆里拼命伸出头来,“陆小侯爷,你对殿下不满,自去找殿下,何必为难……”
话未说完,便被刘承轩举酒灌了进去,“喝了吧你!”
李成呛的直咳嗽。陆在望独自坐着生闷气,拖了酒壶过来,江云声提提衣摆坐在她身边,从她手中夺走酒壶,“酒量不行,别空摆架势。”
陆在望皱眉:“谁说我酒量不行?”
江云声道::“满城皆知,陆小侯爷在云月桥醉酒,把八皇子殿下按着一通好打。”
她又才想起来曾经干的糊涂事来,不甚在意,“这不有你在呢,再说今儿也没那糟心的皇子殿下。若我真醉酒,便烦你将我扛回侯府。”
陆在望从他手下抢过酒壶,“所以你可别沾酒。”
江云声不置可否,转而去看那一团混乱的酒局,李成好歹是战场上下来的,他自然不害怕三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可他害怕三位花魁娘子,人一靠近他就只顾着躲,总能给钟睿留下可乘之机。
三位娘子和公子配合的默契,把李成灌的头晕脑胀,面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
陆在望手中一壶酒也见底。
忽而有人急匆匆的叩门,逐云开了门,只见是云月桥的大管事慌张进来,看了一眼李成便对陆在望说道:“小侯爷,楼中又来了贵客!”
陆在望:“怎得?是嫌我银子给的不够,云月桥生意做的倒精明!”
管事说道:“并非如此。上回您在咱们这闹事闹到宫里,您没事,可咱们底下人心惊胆战许久。今日只是和您商量,这位贵客来头不小,您看可否通融一二,届时别再闹出事来。”
陆在望颊边渐起红晕,糊涂的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云月桥的酒素来是孙家店的,怎得今日烈了许多?”
管事道:“这是今秋新酿的……”
陆在望打断了他:“贵客是谁?”
云月桥拢共三位花魁,管事也是未雨绸缪,省的陆在望性子上来再砸一回楼。楼下这位更是言语间便能拆了云月桥,故而他一见面便先跑来和陆在望商量。
倒没注意来人已悠悠上了楼,站到了陆在望厢房的门口,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还向她讨了一杯新酒。
管事松了口气,“原来殿下是小侯爷的客人。”
他赶紧招呼云月乔三位娘子,“还不快来拜见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