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容筝漂浮在封印的上空,她的眼神麻木地看着封印里静止的龙和狂兽,可以想象得到它们在被封印之前是做着怎样的厮杀缠斗。
封印周围的魔将魔力输入她的身体再从她身体转移到封印之中,那种被力量洗涤的痛苦井容筝已经适应了,在前不久的某一天,她被蛭魔带到这个地方来,她才知道他找她是为了什麽──他给了她力量让她为他筹集势力只是表面,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她的极阴之体,任何的力量进入她的身体都不会有半点阳气,所以他挑选了几只魔让他们把力量输给她,然後将经过她身体的纯阴的力量导进封印里,这样做不是为了破解封印,而是尝试着唤醒沈睡的穷奇。
她不会死,至少在穷奇苏醒前她不会。井容筝不知道後悔,她惨然一笑,何来後悔,她的存在终归是有意义的,这值得庆幸了。
蛭魔之所以需要她的极阴体,是因为这样他们输入的力量会直接被穷奇的魔体吸收,并且不会触动同样沈睡的金龙,它的体质是纯阳,对阴性的力量毫无感觉。或许也是没有把握,蛭魔没有攻击封印,他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去试探,原因是不想把穷奇唤醒的时候,龙士也重现人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和穷奇有接触,了解最真实的情况。
“嗯嗯,差不多了,再过不久这月被血雾完全侵袭之时,那就是阴气大盛之际,也是这龙神封印最弱的时候,在那之前,一定要把真主唤醒。”蛭魔喃喃自语,他身後的一只树妖很恭敬地问道:“护法,侵月的时间有多久”
“侵月,两千年一次。”再度仰望着天穹上的银月,蛭魔的双臂环抱着胸膛,他忖思了小会儿,说:“现在距离侵月估计只有两个月,而每次侵月的时间都不同,但最长那次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那现在距离侵月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和审判司的冲突却越来越激烈了,我怕审判司迟早会找到这里,这要不要让他们都先安静下来”树妖担忧地问,蛭魔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狞笑几声,说:“不必了,我布下的结界他们是破不了的,何况龙士不笨,千年後的侵月不是小事,我不信在被封印之前他没有先做好准备,我想他不会放心只让他的仆人们去面对侵月”
“虽然我沈睡了这麽多年,可是我还记得很清楚,银狼的眉心以前可没有那点红色,神魔再掀起战争是必须的。”
侵月的半小时,至关重要的半小时。蛭魔回想着从前的那场战役,真主在最後关头拼死保住了他一命,为的就是这半个小时。他,绝不能够让真主失望,在这两个月里他誓必要把真主唤醒,否则恐怕他是找不到办法破解龙神封印,那就肯定错过侵月这个大好时机了。
现在距离侵月,只有两个月,正正好的两个月。
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简古明悬浮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他像是睁着眼睛又像是闭着,他应该是清醒着可他又找不到实在感,仿若失去了重力那般浮浮沈沈,而在他的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他可能是完全不能视物,也可能是黑暗蒙蔽了他的眼界。.6zzw.
这是什麽地方这似梦非梦的情况很神秘诡异,简古明偏又很奇怪地不觉得害怕,他的双腿似乎冻结着寒冷的冰霜,他企图洞悉这黑色里所藏匿着的物质,他怎麽努力也是徒然,直至有亮点从前方朝他靠近──毫无由来的预感,简古明知道那不会是希望或者出口,他知道他没有移动,但那些光却离他愈来愈近,它们飞了过来,数量不多,仅仅是零星的光点。
那是人或者鬼它们会攻击他吗简古明不得不担忧,他觉得他正受着无从逃脱的禁锢,至於那些光点来到他跟前了,放大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它们将他包围了起来,里面具体有多少个记录片段,简古明并没有去数,他只是困惑地看着一张张微微发光的图片在他的视线掠过,它们在播放,它们在旋转,那样重复地旋转第一张图片静止在他眼前,简古明凝眸望去,它倏忽扩散开将他笼罩住,正式带领他进入画面中的世界。
开始,那是在一座高山。
斜射而下的阳光很强烈,清风拂面,天际的白云在悠悠地流动,满地是延绵无尽的翠绿的青草。简古明的瞳孔是一阵难忍的刺痛,他闭目半晌,待到适应光线了他再睁开眼帘──他的呼吸停住了几秒,他见到一个让他极端惊愕的画面。
在悬崖边上,那个为首的男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不同是的他蓄着乌黑的及腰长发,还有一袭单薄的绣龙长袍。而在男人的左右两边都各站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狼,它们的身形极为相似但毛色恰是黑白相反,简古明怔忡地打量着它们,发现那就是他所熟悉的两匹狼,即便他只见过几次。
“尊上,”银狼迈前小步,只是它依旧没有和男人并肩,它俯首说话,本是很傲然的银狼口气却充满着低微,“七十二组战士都已待命,医疗士也准备好了。”
“很好,既然这世界不能有两个统治者,那也是时候做个结束了。”男人迎风谈笑般说道,他弯起的唇角流溢着狂妄和张扬,俊伟的眉宇之间有着很重的霸气,他身上散发出的强悍的气势竟盖过了他身後的两匹巨狼。简古明看愣了,同样的脸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他们的相貌都英挺,可他有着富家子的轻浮,这男人则无处不透露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风范。
“尊上,您,”黑狼也靠近了几许,它欲言又止,沈思再三终究选择了开口,“您真的要那麽做吗龙神封印会将您也封住,那还值得吗能不能另外想个办法”
风无释会这样谦卑去求人,他向来是骄傲得目中无人,简古明不可置信了,他注意到他不安迟疑的眼神,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风无释不该这样,可在男人来说,他习惯黑狼的恭敬,他抽解了细带让长发在风中飘扬,脸上的笑容更加狂肆了,说:“我只要在封印落定前释出我的三魂七魄,即便龙身被封,我也可以转世为人虽然是人,可我毕竟是龙魂,
所以就算能力不比现在,但除去了身为上古兽的穷奇,放眼天下也无人能与我匹敌了。”
“那有意外,”想起男人专制得不容半点质疑的性格,银狼顿了顿,它的眸底有着不能言喻的复杂,续道:“假如您出了意外,我们该怎麽做”
“如果我转世失败了,那麽你们就在千年後侵月那天合力破坏龙神封印,我大不了和穷奇再打上几千年,久了总会有一个倒下。”男人眺望悬崖下的目光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拾起一块石子扔下了崖,看着石头沈落万丈後,他才转身面对着狼魔,神色严肃地对它们说:“你们身上流着我的龙血,从现在起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守龙神封印,所以今晚的战斗不必参与了,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允许靠近主要战场。”
风吹草动,天地安详和平而静谧,它们也安静了。
它顾忌着什麽,总是淡漠理智的银狼没有吭声,片刻过去,还是黑狼试探着问道:“我们其中之一就足够看守封印了,尊上,让我跟在您身边吧”不太坚定的声息渐弱,它的末音消失在男人的盯视里,黑狼承受着压力别开了眼,男人更加不悦地皱眉了,道:“你们谁敢跟来,一律杀无赦。”
简古明开始不太高兴了,他很不痛快男人对待莫诀和风无释的态度,更不爽的是他们两个没有反驳。这是他的梦境吧,他在考虑他想要过去,让他们跟他走。
“我的转生有三圣火护体,不会有危险,不过”男人说着,他在手心燃起了一簇火焰,五指微拢将这火逐渐浓缩成一点小光,再猛地把它拍按进银狼的前额──激痛毫无预警地袭来,银狼站稳了脚跟竟仍後退了几步,利爪在地上抓磨出了数道轨痕,它垂下脑袋忍痛没有出半点声音。不久,隐隐的红出现在它的前额处。
大概是了解男人的性子,黑狼的反应还算镇定,它踏着轻悄的步子来到银狼身边检视它的额头,见它那样痛苦可又没有伤口便不解地回望着男人。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待银狼的情况好转了,他才解释道:“寄放在你体内的,是我的小许意识。假如我没有顺利转生,或者我的转生出了差错,那麽千年後将要侵月之前,我的意识就会回到我的後世身上我会取代我的後世来解决问题。”
取代是指占据身体的意思吗简古明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他不免悻笑了起来,应该不会的,他这不还在麽虽然,他好象失去了自主权,不能动了。
男人无疑是个独裁者,他语毕便径自旋身静望着万丈的深崖,那熠熠生辉的眼眸闪烁着让人折服的狂野的光芒,仿佛他已经是胜利在握了,他笑得恣意又嚣张,完全不去理会不言不语的狼魔们。
这个男人有多自负,他是自负到连下一辈子的自己都看不起,在他心中,他自信他就是无人能超越的,哪怕是下一个自己。这个男人有多善於猜疑,他留下了他的意识在银狼身体里,他或许并不信任他身边这两匹狼的能力,他或许不信任转世後的自己,哪怕它们是他一手创造的,他是他。
他考虑得挺周全的。男人选择让冷静又较为优秀的银狼成为他意识的容器,是因为它不容易冲动,它的自制力很好,能够更好的保护他的那点意识之火。再大的折磨,银狼永远都是服从得几乎等於逆来顺受,而男人从来没有半句关怀的询问,虽然在他的意识在苏醒前不会对它造成什麽影响,但是刚才硬生生将那簇红光嵌入银狼的脑部时,那种折磨可就非同一般。
没有任何的反叛之心,黑狼先是看了看男人高佻孤傲的背影,然後便低首舔舐着银狼前额转化形成的火焰般鲜红的毛发,慢慢地抚慰着它看不见伤口的痛,还有它心里尖锐的疼,它们都一样疼。
银狼有些虚疲地俯在地上,阳光下它的银眸好似有着一层灰蒙蒙,就像方才掀起的沙尘弥漫了它的双瞳,掩饰了它深埋的沈重的情绪面对着男人,它们的眼眸深处都有一点点晦暗的悲伤,那是没有希望的痴缠所演变成的痛苦,它们冷冷地嘲笑着作茧自缚。
事情发展到这里,简古明是忘记了去检查自己的状况了,他不太清楚他在哪里,只是面对着男人显得残忍无情的做法,他是恨得是咬牙切齿,心疼着莫诀,也很气愤他们居然这样孬种──他还没发现,它们看待男人时的目光,那敬重之中有着想要逃离又想要靠近的渴望,这两者混合成某种化不开的苍凉。
“够了,凭什麽让他糟践你们笨死了,现在马上跟我回去”这是简古明想要说的话,他终於是看不下去了,他想朝他们靠近,他想要回他熟悉的莫诀和风无释,现在就得要回他们两个──这个遽然产生的念头支配着他,他该行动了,可他话语里的第一个字眼还没从唇间脱出,简古明还没听到他的声音还没响起,或许只是在他念头才刚萌芽的那一个瞬间,他看见的一切就分崩离析了
第一个片段的结尾,立体的画面定格在男人的笑,接着便犹如一座巍峨的沙雕轰然坍塌,黑色的流沙顷刻就淹没了简古明,吞并一切的黑暗铺天盖地涌来只有几秒,简古明再度寻获到了光线,他不知为何就意识到,也许放映机已经换了碟片,为他这唯一的观众播放第二个片段。
战争,在暗无星辰的恶夜展开。
这些场面原原本本地刻画进他的眼底,简古明几近麻痹地看着即将开始混战的地点,灾难的前夕。他不能明了,他怎麽能把每个角落都一处不漏地看清,如此全面,仿佛他并不是在看,而是这些事情正在他的脑海上演。
交战区域有十个,神族一共出动了七十二组战士,十二组医疗士。他身後站着千军万马,男人右手持剑伫立在主要战场的最前方,他身披坚固的黄金战甲,墨黑色的长发随风轻扬,冰冷的首铠遮挡了他英俊的容颜,只留下他诉说着嗜血和狂躁的双瞳。
他直望着空荡荡的前方,银白月光铺洒的地方只有平静,他的首铠下,轻蔑的嘲笑绽放在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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