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岺朝皇太子纳妃。
天未亮,护国公府前,苏白氏瞧着令跕,噙泪笑着。指尖一点点抚过她盘起的发髻,她不敢开口与她道别,只怕眼泪一下子夺出眼眶流下来,最后话到嘴边,只说了句“真好看”。质明时,令跕便端着册宝,升凤舆由府邸正殿檐下启行,缓缓向东宫而去了。
自此一别后,再见是君臣。
这一天,锦湲起得很早,景从替她梳妆罢又换上朝服,往东宫来了。入殿时惹尘正在更衣,她走上前去替他正了正冕服,瞧着他的眼睛,鲜少展露出了笑意。惹尘看出了她的担心,宽慰了一阵,也就到了启程的时候。锦湲目送他出门,又见东宫官具朝服,暗自笑了笑。东宫门外已十分合礼,锦湲不便露面,就打点了几个太监婢子,由殷雪陪着回府去了。
靖王府,林廉氏房内。
紫檀木制成的梳子缓缓梳过她的发,染上淡淡的幽香,却怎么也掩不下斑驳,林廉氏对镜拾起自己的白发,陷入了沉思,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槿娘便安慰道:“夫人且放宽心,等过了今日,一切就了结了。”
林廉氏却苦笑道:“果真顺利也就罢了,只怕这俩孩子又要惹出祸端来。”
“宫里自有大公主,夫人担心过了。”
林廉氏没有驳她,只催促她快些,完了也不及待槿娘取她的披风,便快步冲无痕房里去了。槿娘见她脸色不对,赶忙跟了上去。月洞门外,他们碰见了抱月。询问无痕,她总是躲躲闪闪不敢正说,林廉氏无意与她空费时间,直往房内去。抱月想拦她,被槿娘一巴掌甩开了。那边,林廉氏已进了房间去。
屋内一干陈设如旧,无痕平日里常戴的簪子也搁在梳妆台上,林廉氏四下看了一遍,不见无痕的影子。一转身,见槿娘没跟进来,便出了门去,果然看见槿娘正揪着抱月在月洞门外。她让槿娘将抱月看押起来,仔细不要外泄了风声,自己则出了大门向昭宁公主府去了。
幽僻的小径上,无痕一身粗布衣裳艰难向前走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瞧一眼天色,又揩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终是忍不住叫住了前头的小太监。小太监却不理她,自己一味向前走。无痕实在赶他不上,发狠跑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却被他游离不定的神色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松开他的衣袖后退了一步,她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不去绕梁楼么?”
小太监闻言忽然定住了神色,口里喃喃着“去,去的”,一边却猛得上前捉住了她的手。无痕下意识挣扎起来,并高喊道:“你作甚?”小太监的神色又开始躲闪起来,还想来捂她的嘴,连声说:“莫嚷莫嚷,叫人听见了我们都要完蛋。”
无痕此刻已然察觉到了危险,哪里还愿顺他意思,挣扎愈发激烈了。不料如此便是大大激怒了小太监,他操起防身的短刃照着她的腹下就捅了过来,无痕吃痛,跌到了一边。捂着伤口,她有些绝望,爬着向后退去,那小太监愣愣看着手里的血,也有些慌了。
无痕借机赶忙爬将起来预备逃走,小太监见状目光猛得一凛,追上来只一下便将她扑倒在地,又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狠狠甩起了巴掌。无痕绝望之下击中了他的痛处,趁着他吃痛的间隙,连滚带爬站起来无方向地逃去了。
忽然小腿处一阵刺痛,她扑到地上,发现那小“太监”竟将短刃掷在了她的小腿上。她绝望地瞧着他步步逼近,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是惹尘的人。小“太监”步步逼近,拔下她腿下的刀,向着她的心口狠狠扎了下来。无痕心里很是恐惧,可眼睛怎么也闭不上,愣愣瞧着刀锋落下。只是那短刃终究没有刺在她身上,是惹尘身边的秦昉救了她。
秦昉奔到她身边的时候,无痕只管捂着自己的伤口愣愣盯着地上的小“太监”,秦昉有些担心,轻声唤她,无痕似是猛然惊醒过来一般,直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秦昉见她的目光有些呆滞,没敢碰她,试探性地问道:“郡主?”
无痕没有应他,依旧呆望着。秦昉见她满身血渍,神色渐渐焦虑起来,便欲将她打横抱起,不料刚刚触碰到她的藕臂,她便惊叫一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