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佑曦蓝皇后,几日之后就要变成蓝太后了。在一年前,她的公公驾崩,丈夫即位,她成了蓝皇后,而不久之前,她的丈夫追随先帝而去,撇他们孤儿寡母撒手人寰,不等她擦干眼泪,就发现眼下的局面,连给她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丈夫临死前,那个原本以为死在战乱中的昭亲王忽然回宫,十分好命的顺利成为了摄政王。宋靖睿成为摄政王,对平衡内外朝各股势力是最恰当的。嫡出皇子,深得先帝信任这就够了。
对她来说,他又是自己堂妹夫,有蓝家这份薄面在,他不会待她们孤儿寡母太差。
如果这么想,就错了。
她宁愿要自己的丈夫临死前指派一个内阁重臣做顾命大臣,也好过昭王辅佐新帝。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家里,守寡的儿媳怎么能对付过严厉的老太太和名义上掌管家族事务的小叔子。她的儿子崇清今年只有八岁,虽然是皇帝却是摆设。
况且那宋靖睿声名在外的不着调,叫他执掌朝政,最后怕是会沦为现在的太后王氏女主当国。
就比如现在,自己的儿子御座在位,婆婆在右,她则坐左。自己的婆婆是不是该回避到后宫里去更合适?
“……”今天是昭王和王妃回宫的日子,不是议论朝政,她在就在罢。蓝佑曦这样想,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他还没从丧父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最近是不大哭了,却仍不爱说话。
“昭王殿下,如何还没到?”这时王太后忽然发话,吩咐左右道:“去看看,进宫门没有,前天就该到的,拖到今天才进京,他们说不想回王府直接进宫,可这人呢?”
蓝皇后闻言,亦随着附和:“派人去迎一迎。”看婆婆的脸色,这小两口一会到来,估计没什么好果子。昭王打了声招呼就去民间接自己的王妃了,撂下这内忧外患不管,光太后当着她的面,就责怪他好几次了,估计背地里咒骂他的更多。
又等了片刻,终于有人来报说昭亲王和王妃来了。王太后稳了稳了声音:“传他们进来罢。”
直到昭亲王夫妇进了大殿,施了礼,蓝皇后都是一语不发的和儿子坐着,全凭太后发号施令。
待亲王夫妇给他们高坐的三人施了礼,就见王太后慢慢起身,不用人搀扶的缓步下了高台,来到儿子面前,端详着他道:“如何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瞧你脸色不大好,可是生病了?”
靖睿如实回答:“儿臣路上着了风寒,耽误了时日。现在已经全好了,不打紧。”
太后将目光又放在了蓝佑晴脸上,只看得佑晴后背发寒,不觉垂下了眼眸。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她一到南京就因为赶时间直接进了宫,而没回王府,所以她还活着。就不知今天晚上,那个暗杀的戏码会不会再度上演。
想杀她的凶手在这个屋里吗?自一进殿,她看到传闻中的堂姐蓝皇后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和太后娘娘威严的面容,她就知道因为钟世彦的拖累,纵然是皇后,也显得地位极端尴尬。她就更不用说了,有个造反的妹夫,不管对自己下毒手的人是不是太后,但估计她现在是一万个看不上自己。
在宋靖睿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她哑巴一般的站着,直到有太监来报说内阁大臣们都到齐了。王太后才道:“皇后带着太子殿下先升殿罢,哀家与昭王有几句话说。”
没办法,蓝家没混等混成外戚就被整治了,外臣因为蓝家和叛军沾亲带故,对她极其的蔑视,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空头皇后,上面还有婆婆压着,人家吩咐一,不敢说二。
“是。”带着太子崇清向殿外走去。走到堂妹身边的时候,她侧身看了眼佑晴,不觉轻叹一声,等她走,连带着佑晴的心仿佛都沉到了海底,情绪瞬间又低落了。
等皇后带着太子和一干的太监宫女们先去了。王太后一抬手吩咐了其他人都退下去。靖睿和佑晴都察觉到了不妙,正欲互相递望一眼,通通气儿。就听王太后厉声骂道:“都是你在背后使坏!”接着,佑晴脸上生生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被打的呆住,连捂脸的动作都忘了。
倒是靖睿反应极快,马上护住佑晴,袒护在她跟前:“母后,您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执意要去接她的!”
“闭嘴!哀家不打你,是没轮到你!”说罢,自然也少不了宋靖睿的,也送了他一耳光。考虑到他情节恶劣,王太后反手又给了他一下。
自己生养的儿子,虽不成器,但都是小打小闹,她相信他大是大非还是拎的清的,谁知道他这一次他简直是昏了头,非要亲自去接在民间的王妃,先不讲搞这么大排场去接一个姓蓝的回来,叫那些外臣如何看,就说他在这皇帝驾崩,政局不稳的时候,离京外出,是多么的没心没肺。
别说她蓝佑晴怀着王子就是怀的玉皇大帝,这会暂且叫别人去接,又能如何?犯得着他亲自跑一趟,他知不知道他这一走,登基大典的诸事都被搁置了。
靖睿咬了咬嘴唇:“母后责罚的对,儿臣愿意领罚。”说着,按着蓝佑晴的肩膀叫她跪下:“还不给母后磕头认罪!”
佑晴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道:“请太后娘娘责罚!”
王太后瞪了眼靖睿,顺了顺气才对佑晴道:“起来吧,地上凉,别动了胎气。费这么大力气把你接回来,你再出了岔子,岂不是白费工了。”
靖睿便慢慢将佑晴扶起,这样怜香惜玉的动作看在王太后眼里,心里又是一股无名火。而这时宋靖睿一开口却将她这股火气散了不少。
“母后,我和王妃商量过了,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想送进宫交由您抚养。”靖睿稍显为难:“现在这样的时局,佑晴的身份不大合适抛头露面,我想叫她这一次回到王府,就安心养胎,抄经念佛,等生下孩子,便送到您身边来,这孩子由您养大,旁人会暂时忘记他还有个当叛匪的姨夫。”
王太后见蓝佑晴一双含情水眸,正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想了想道:“那你们想过没有,你皇嫂会对这件事如何看?生的是女孩还好,若是得男,你将儿子送进来,还当你是来占位的。”
这话说的已经是十分危险了,再向前一步便等同于谋逆篡位的大罪。靖睿忙道:“儿臣不敢,儿臣说错了话。”
“好了,你这话虽错,可也错的不多。来日方长,再议,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是登基大典和前线御敌。太子和皇后已经到前殿去了,咱们也是时辰该去了。”
“是。”
佑晴是被排除在外的人,接近权力的核心基本上是做梦,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说:“臣妾告退。”
王太后瞄了眼她的样子,心道靖睿以前没沾过女人,被个这等狐媚子模样的迷住,倒也不奇怪。以前他们远在北地,她对儿子身边的女人插不上手,可现在他们回来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改天选几个模样好的,或作侧妃或作通房赐予儿子,不怕他不放手。
打发走了蓝佑晴。宋靖睿和则和母亲一并出了殿门,准备乘坐肩舆去见朝臣。他跟在母亲身后,小心翼翼的说:“儿臣今天本不想把她叫进宫来的,她嘴笨舌拙,最近怀了孕脾气又不大好,怕冲撞了母后您。”
“……”王太后把目光放到儿子脸上,见他一脸的真诚,便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尽管说出来。”
“儿臣当初不回宫,就是怕您和皇兄责怪儿臣丢了藩都,所以便想,待儿臣有了子嗣,再回来捧着孙子找您讨饶。”
王太后微微发笑,这的确像是她小儿子的想法:“继续说。”
“她是我的王妃不假,却只是儿臣用来孕育子嗣的器具。后来儿臣听说宫里有变故,便立即抛下她回来了,不想后来得知她有了身孕,怕她以为我弃她不顾,对孩子不利,才亲自去迎她回来的。儿臣现在待她好,全是因她有孕在身。”
王太后心道,他这话说的不假,靖睿一开始回宫,的确半句没提王妃的事,当时皇帝病重,她问了句话,他含糊的给蒙混过去了,也没倒出空来仔细问,原来是他不曾上心的缘故。
“你还缺生孩子的女人吗?”
“可这个时候缺。”靖睿道:“儿臣还是存了上阵亲征的念头的,待登基大典一过,儿臣便整兵出发,这一去,肯定要有一段时日,等回来再纳妾生子,您不知是何年月才能抱上孙子。她姓蓝是不假,可肚子里的是您的亲孙子,生等下了来,养在您身边,那就是您最亲的孙子。至于皇嫂那边,外朝人人只知道有王太后,不知有蓝皇后,您我母子同心,蓝家的人哪能说得上话。”
一席话说的王太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她拍了拍儿子的手:“你这样想就好了。你皇兄留下的是个烂摊子,都要靠你我母子收拾了。”
宋靖睿是不是真的这样想?他昨天进宫前,跟佑晴说的是完全相反的话。
比如:先稳住我母后,就说你的孩子生下来要给她养,希望她念在孙子的份上,不会太为难你。至于生下来之后的事,宫里谁有权谁说了算,若我领兵得胜回来,咱说不给她,就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