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虽然圣人极力压制,但还是摧拉枯朽一般在长安城传开。
御史台灯火长燃,以张辉生御史为首的寒门年轻一派的御史们,一夜上了三十份弹劾的折子,从静王欺男霸女到秽乱后宫,从欺压百姓到藐视朝纲,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放荡不敬的证据。
章回低眉顺眼,眼观鼻子鼻观心地站在宫灯下的黑暗处,呼吸都放平了,好似御书房内只有圣人一人。
圣人面色沉静,每个折子都认认真真地看了过去,眉眼低垂,眼角衰老的皱纹在烛光下沟壑明显。
他啪得一声合上折子,沉默着,最后突然冷笑一声,沉重的眼褶微微掀起,锐利冰冷。
“旧时王谢堂前燕啊。”
章回听到圣人的喃喃自语,心思一冽。
静王之事像一根刺,如今已悄悄哽在圣人心头。
“圣人起了杀心,这次想必不会高举轻放。”东宫书房内,江月楼手指上缠着一根细绸缎,绣纹花样极为简单,却是难得的苏绣。
温归远颔首,月白长袍,剑眉入鬓,眉宇却是紧绷如细弦。
“不曾想路相如此敏锐,下值时我看御史台的折子是被小黄门抬过来的。”
要知此事距离东宫事情发生不过两日。
江月楼细长苍白的手指缠着那根绸缎,衬得手指如白玉,他笑着点点头:“路寻义是早有准备,现在不过找准时机,一击必中。”
“这等魄力,当断则断。”温归远感慨着,“倒是让我们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这把火添得是不错,但还不够猛,不如我们再加一把。”他抬眉一笑,烛光落在他的银制的面具上,光泽闪耀,落在浅色的眸子边缘,晕开一点光亮。
一派温文尔雅的病弱模样。
温归远的视线一凝,最后落在他手中的绸缎上。
“兴庆殿的医药嬷嬷说那两个婢女身上的□□不是中原之物,洛阳乃是贯穿西域的起点,洛阳自来人文荟萃,怪医众多。”
“这条,乃是静王偏爱的苏绣。青州、兖州遍地桑麻,丝绸行极为发达,是以织造司在青州兖州和汴州各自设了分司,其中便有众多秘法,寻常难以仿制,苏绣便是其中一个秘法。”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前言不搭后语,苍白的指尖随意地抵在绸缎上,绸缎自桌角垂落,随风而动,却又挣脱不开。
“那我们怎么拿到静王的东西,如今他在凤仪殿被皇后护着。”温归远明白他的意思,皱眉问着。
白家在前朝也没有行动,静王作为皇后唯一的嫡子,早早被他们保护起来,甚至还推出不少人背锅,务必保全静王。
“何须要拿,一条腰带而已,不管他们认不认,圣人心中相信便可以了。”江月楼收回书,轻飘飘的绸缎飘落在地上,沉默地染上尘土。
“这些事情根本动摇不了白家。”江月楼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漆黑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不过是为了科举之际,白家能无暇顾及,方便我们动手。”
屋内两人皆是沉默。
白家这艘大船已经走了两百年,历经三朝,哪里是一个小小宫女便能撼动的。
“腰带的话,苏绣倒是不难,洛阳西域商道也经过陇西狄道和张掖郡稣得,我们的人早已破解过苏绣的织法,只是静王平日的款式模样却是要摸清的。”
此事颇为棘手,皇子皇孙的衣织虽然都记录在案,由专人保管,但寻常不会轻易让人查阅,温归远虽然可以调取查看,但太过明显。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管理后宫每月调取各局资料,其他人都太扎眼了。”
江月楼咳嗽着,手掌握着桌角,手背泛出青色,待停息之后再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唇色却变成雪白之色。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帛,递到温归远面前。
“静王便服时的所有腰带款式。”
温归远闻言,惊讶地展开布帛,细细看去,腰带的长短,绣纹,喜好,解释得一清二楚。
“这是哪来的?”
江月楼笑了笑。唇角微微弯起,显得有些无害:“问故友要的。”
“腰带的事情解释清楚了,还有一点还需殿下亲自确定,圣人多疑,这条腰带要谁送上去。”
江月楼沙哑地问道。
温归远与他相交多年,心思一动,心底闪过无数人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一人的面容上。
“你是说杳杳?”他捏着布帛,低声说道。
江月楼笑着不说话。
“她什么都不知道,平白搅入浑水中,会深陷危险中。”温归远反驳道。
“可殿下能找到比她还合适的人吗?”江月楼细声问着,“此事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发生,那两个妾侍也是东宫的人,她又是太子妃,若是皇后不能主持内务,除了淑妃便是她能名正言顺代为管理。”
一个是帝王宠妃,六宫第二,一个是储君正妃,未来后位。
一个占情,一个占礼。
若是路杳杳送上腰带,还有个优点便是她能得到帝王信任。
就像信任路寻义一般,圣人对她从不设防,东宫那日圣人勃然大怒,静王能被禁足,路杳杳的话占了不少分量,全部考量算下来,再也没有比她还合适的人选了。
“若是真惹怒了白家,孝弘太子头上的那把刀一定会落在她身上。”温归远厉声反驳着。
“只要白路两家在前朝一旦进入白热化的夺嫡之争,这把刀也一定会落在她身上。”江月楼冷淡而认真地说着。
“宫闱之中,善良弱小之人,一向生存不下去。”
掷地有声的声音在温归远耳边炸开。
“你……你是要送她入险境吗。”他抬眸看着面前之人,银白色面具挡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半敛着的眼,和一双紧抿的唇。
“让她送给淑妃,借着淑妃的口。”江月楼坚定又迟疑地说道,“她不会出事的。”
“淑妃在后宫无儿无女,只凭着圣人宠爱,若是抓住此时拿捏住杳杳,杳杳同样危险。”温归远皱眉反问着。
江月楼突然笑了笑,抬眉看向他:“这是殿下第一次与我因为一件小事产出巨大的分歧。”
温归远一愣,耳朵慢慢染上红晕,狼狈地怒斥道:“胡说八道。”
“殿下,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人保护在羽翼下,而是教会她成长。”江月楼缓缓说道,“你也该信她的聪慧,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路寻义亲自教出来的女儿,总不会是蠢的。”
温归远满脑子的思绪瞬间回笼,突然失笑。
“殿下冷静下来就好。”江月楼轻咳一声,眼底露出疲惫之色。
“你不愿在别院休息,也不在竹林呆着休息。”温归远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他手边,“也快入秋了,要记得注意身体。”
“秋闱将至,许多事情都需要盯着。”江月楼声音如破碎的风险,喘着气,“这次秋闱过后,朝中浑水也能看清几分,东宫詹事府空缺,殿下也该补充一点人进去了。”
温归远点头:“正有此打算,我已经看中了几个人,正准备借着秋闱一事考察一番。”
“天色不早了,殿下也该去迎凤殿了。”江月楼扫了眼沙漏,戌时就要到了。
路杳杳那边早早得了消息,知道殿下今日没空一起用膳,早早吃了饭,在花园溜了一会平安。
平安在花园里打滚,吃花扑虫,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你说平安倒是是聪明还是蠢。”路杳杳撑着下巴,看着平安傻乎乎嚼着花的样子,感叹道。
“大智若愚吧。”绿腰失笑。
路杳杳正打算点头,紧接着又露出嫌弃之色,只见平安右脚打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两个小黄门比它还紧张,连忙上前扶起狗祖宗,只是还未伸手,平安又乐颠颠地去湖边勾荷叶了。
“我看是狗屎运。”路杳杳嘟囔着。
绿腰只是笑着。
“卫风。”路杳杳趴在栏杆上,伸手戳了戳卫风的脊背。
卫风一僵,随后转身,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喊道:“娘娘。”
“你这几日好像有心事。”路杳杳笑眯眯地劝着,“要是因为那两个丫鬟的事情就算了,谁能想到廊庑左右的灯笼挂错了,两个丫鬟又不识左右,这才走错地方。”
“人我也都罚了,我之前不说,是怕你想多。”
“你看也没坏事啊。”她皱皱鼻子,笑了笑,雪白的鼻尖蹙出一点小小的褶皱,眼尾下的那点红痣在灯光下熠熠生光,“殿下一点也没给我丢脸呢。”
眼神态度颇为得意,秋瞳润水,雾气朦胧。
少女怀情,眼底的光,便是一点也遮掩不住。
卫风看着,不由微微失神。
六岁时的姑娘粉嫩一团,见到他便笑,眼底的光只在他面前才会微微亮起,十六岁的姑娘惊艳绝伦,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可眼底的光却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
“怎么了?”路杳杳微微睁大眼睛,不解地问着。
卫风回神,低眉顺眼:“没什么,入夜雾气重,娘娘回去吧。”
路杳杳点头。
“平安,走啦。”她招招对着平安招招手。
平安眨眨狗眼,不动弹。
两个小黄门很有眼色,一人堵头,一人堵尾,一下就把平安套住,要把狗祖宗拉走。
平安四爪抓地,死活不愿走。
“娘娘,小心脚下”卫风跟在她生活,亲自打灯跟在她身后。
路杳杳起了顽心,伸手接过他的灯,眼睛倒映着跳跃的烛光,脉脉水光波光粼粼:“我自己来,我早觉得这个宫灯好好看,好像一朵荷……”
一只手斜插而来,接过她差点掉落的宫殿。
卫风忍笑说道:“宫灯换油麻烦,所以分量很重,娘娘若是喜欢,下次卑职做一盏荷花灯给您。”
路杳杳丢了脸,脸色微红,握着手腕,娇娇地吐了吐舌头。
“才不要。”她口是心非地说着,脸颊微红,眸光含情,长长游廊上烛光不及眼皮下的那点红痣娇媚。
“殿下。”她一抬头,突然看到走廊假山下的人,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稳重模样。
不知站了多久的温归远,暗自把视线自卫风身后移开,等落在路杳杳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柔,伸手捋了捋她鬓间的碎发:“怎么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平安总是不愿回去。”路杳杳把锅甩给身后的平安。
平安顶着满头草屑,乖乖坐着,对着温归远咧嘴笑。
无辜又可爱。
“哪能都惯着它。”温归远牵手,朝着迎凤殿走去,“手心怎么这么冰。”
“偷吃冰酪了。”他不过是闻了闻她指尖,就笃定道。
路杳杳脸色微红,挣扎着想把手拿出来。
“就一小口,其他的都给绿腰卫风她们了。”她辩解着。
温归远不知为何,听着她毫无心机地提起卫风二字便觉得刺耳。
他站在假山处有一会儿了,两人举止言行恪守礼节,不过是一场随意的谈话,可莫名让人觉得谁也插不进去。
他查过卫风,一个陪伴了路杳杳十年的侍卫,一个陪着她从束发稚子到及笄少女的自己人。
他突然升起了一点嫉妒。
“怎么了?”路杳杳探头,细细的眉微微皱起,忐忑问道,“殿下不高兴了吗?”
温归远回神,牢牢签紧她的手:“没有,你下次若是想吃,不如寻我一起。”
话音刚落,他倏地一愣。
这份许诺,好似寻常夫妻夜间话语,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再隔着前朝,不再隔着虚假的伪装。
这一步,让两人的距离真真切切地贴近几分,让他一直漂浮在半空的心离着地面又进了一些。
——等诸事事了,一定会真情实意地对她。
他在心底暗自保证着。
路杳杳却没多想,也不知他如今前板思绪,只是嘴角的笑不由裂开:“殿下不拦着我了。”
“反正也拦不住,我看着反而能克着你点。”温归远垂眸,压着心中的心思,脸上神色不显,笑说着。
路杳杳借杆子往上爬,立马说道:“厨房今日新作了花色,那我明日来寻殿下。”
温归远点头:“好。”
“午时可以吗?或者作为点心,未时来找殿下。”
“都行。”温归远宠溺地应道,不过很快话锋一转,捏了捏她手心,“还有叫元遥。”
路杳杳抿唇笑着,露出一点羞涩之意。
“元遥。”她轻声又坚定地喊着。
卫风提着灯,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娘娘开心雀跃的声音,分享着今日的事情,哪怕不过是厨房一道菜色,依旧是那么欢快,好似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她的喜悦轻而易举地跃上眉梢眼尾。
卫风盯着脚下两道相依的身影,不过一步的距离,却好似咫尺天涯,让他再也无法靠近。
他突然在心底苦笑一声。
她是明月,是一道遥不可及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每天为我抓虫的小基友吧,10+w了,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我已经逼出她的细纲了,准备日日催促她复健更新!
《外室白莲手册》
上一世,得知自己并非容侯府千金,容嫱惶恐不安,处处谦卑讨好,却被变本加厉地讥讽折磨,最终被逼死在佛堂之下。
重活一世,容嫱丢下闺秀包袱,以自身美貌为饵,成了权势滔天摄政王的娇宠外室。
容侯府嫌她放荡下流、有辱门楣,可迫于摄政王淫威,却又不得不捧着她谄媚讨好。
连那个退她婚的相府嫡子,竟也气急败坏地跳出来,骂她不知廉耻。
容嫱心中冷笑,转头就哭着扑进金大腿摄政王的怀里,娇弱可怜,好似一朵迎风颤抖的小白花。
当夜,相府嫡子就被人蒙着头打得鼻青脸肿,能下床的第二天,便哆嗦着滚去给她道了歉。
众人瑟瑟发抖。
原以为摄政王只是养了个娇软貌美的外室。
没想到是给全京城养了个祖宗。
容嫱: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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