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蹄声远去,傅明慧缓步走到刘氏跟前,忐忑的问:“娘亲,她明天会准时来吗?若是她言而无信,女儿该如何是好?”
刘氏缓缓转身,长吁一口气:“我想,她会来的。”
“母亲何以做此判断?”
刘氏抬头看了看天,温声道:“她这次回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对从前的事好像记得又好像记不得了。不过,既然有人说她如今是个侠女,即便是谣传,也总有几分贴切之处。明慧啊,侠者,仁勇仗义者也。”
傅明慧点点头,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刘氏接着说道:“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说完,领着女儿进了院子。
翌日,辰时。
明月的马车提前一刻到达了傅家,那时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大门上也挂起了红绸。
站在门口张望的傅明慧一脸焦急,见明月来了,忙不迭的上前催促:“妹妹怎么才来?一会儿宫里的花轿就要到了,梳洗更衣还要好多时间,误了时辰怕是会被宫里责罚啊!”
明月挑眉一笑,嘲道:“怕责罚?你们李代桃僵都不怕责罚,这会子倒怕了?”
一句话怼的傅明慧当场没了脾气。
刘氏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傅明媚,傅明媚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一个大红盖头盖着,下面鼓鼓囊囊的。
“明月啊,快到里屋来吧,我让媚儿帮你梳头,这是宫里一早打发人送过来的凤凰霞披。”
刘氏的话音刚落,管家刘伯就急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说:“宫里的轿子已经到了巷子口,马上就要到了。”
刘氏一听立马慌了神,直接来扯明月的衣服:“快点快点,千万莫误了时辰!”
明月一闪身转到了傅明媚旁边,灵巧的躲过了刘氏的拉扯,嗤道:“慌什么?不就是换个衣裳吗?”
刘氏一时之间呆若木鸡,不知道明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月也不再辩,“刷”的一下子掀起大红盖头,下面一顶凤冠极其华丽,再下面是一件大红嫁衣,刺绣工整做工考究,一看便知是宫里织造出的精品。
明月拿起大红嫁衣直接套在身上,穿扣、系带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如同舞蹈一般。
“在哪儿穿不是穿?何必麻烦!”明月单手理了理长发,把个凤冠直接扣在了头上。
一番动作下来,刘氏和傅明慧都被吓了一跳,就连傅明媚都把眼睛瞪的似铜铃,下巴几乎要掉到托盘上。
就在这时,外面的花轿到了。
明月自己把红盖头盖上,由天涯搀扶着上了花轿。
刘氏张罗着让来迎亲的人去屋里抬出了几只大红木箱子,说是嫁妆。
没有鞭炮齐鸣,没有生母哭嫁,也没有姊妹间的难舍难分,明月就这样坐在花轿里被抬走了。
临走时刘氏把明月的腰牌交给了喜娘,那喜娘是宫里派来的老嬷嬷,面无表情的把腰牌揣进了怀里。
那腰牌,喜娘是要拿着去宫里复命的,之后再派人送到质子府。
女子出嫁从夫,明月的腰牌,从来没在自己手里过。
之前一直在刘氏手里,后来到了喜娘手里。只不过上一回冲喜当天人就被退了回来,或许那腰牌都还没来得及往宫里送就也一起被退了回来。
仔细想来,那腰牌的命运竟和本尊一样飘零,由不得自己做半点主!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一队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走在路上。
喜娘穿着一身红袍,面无表情的走在花轿旁边,看不出有一丝喜悦。
这是一队诡异的送亲队伍!
若说送亲,却没有一个亲人陪伴;若说不是送亲,却也有几只大红木箱子的嫁妆。
队伍中一个少年长的甚是显眼,身姿挺拔目光冷冽,虽然穿着家仆的衣服,但却难掩清秀的样貌。
年纪轻轻已经初露风华,若再长几年又不知会迷倒多少闺中少女。
那少年手里撑着一把伞,一脸严肃的紧贴在花轿旁边走着,只要花轿里的人一挑窗帘子便能马上看见他。
或许觉得无聊,花轿里的新娘一把掀开红盖头,露出了绝美的一张脸。
朱唇贝齿、柳眉星目,肤若凝脂似吹弹可破……用世间一切没好的词来形容她皆不为过,真真是让人见之难忘!
那凤冠赘满珠翠格外厚重,新娘子大概也累了,扯下凤冠随意放在一旁,随即伸了伸懒腰。
光阴似箭,明月已经穿过来半年了。
如今再一次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坐在轿子里,同样的送亲队伍,同样的冲喜,同样是替嫁,可新郎却不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听说这次这个竟是上次那个夫君的叔叔,也是个病秧子,也不知会不会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说起来,其实新娘也已换了一个人,上一次是原主,这一回换成了穿过来的自己。
杏眸闪动,明月的嘴角微微上扬,想想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只觉得这一切是越来越有趣了。
突然,轿子“哐啷”一声一角着了地,凤冠滚落,坐在里面的明月身子一斜,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眼前。
然而还没等明月出去查看,花轿又重新被抬了起来,平稳的向前行进。
“阿姐,你没事吧?”天涯的声音温柔里带着焦虑。
“我没事。外面怎么了?”
“有一个轿夫不小心踩到了鹅卵石,崴了脚,这才使得轿子歪了一下。”
明月捡起滑落的凤冠,温声问:“那便让他休息去吧,把抬箱子的换过来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宫里派来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富余人手。阿姐莫担心,我已经让伤脚的轿夫休息去了。”
“那谁在抬轿子?”
明月刚问完心里就有了答案,猛的掀起轿帘,只见左前方的一根轿杠稳稳的搭在天涯肩上。
而原先撑着的伞已被收起,此刻正紧握在天涯手里。
好在雨越下越小,不知何时已成了毛毛细雨,即便不打伞也不会被很快淋湿了。
天涯也听见了轿帘的动静,侧过脸柔声笑道:“我已补上了。”
“快停下,我要下轿!”
开玩笑,前世什么苦没吃过?
什么五公里负重跑啦、障碍跑啦……那都是家常便饭!
如今哄着这帮人过家家不过是为了替原主雪耻送走本尊残灵好解了梦魇,同时拥有一个合法身份,日后能在这异世也混的不比前世差罢了,毕竟谁不向往好日子呢!
天涯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可遇而不可求,但他没有习武,又年不及弱冠,若在此处被压弯了腰,日后去哪再找这等忠心的人!
明月心思百转暂且略过,天涯却不依从,见明月想下来,天涯当场急了:“阿姐快莫动!我刚才已经问过轿夫了,府邸就在前面,只一会儿就到了。”
“既然不远,那我走过去!”
明月的话让天涯的脚步刹那间乱了几步,轿子轻微的晃了晃。
“阿姐,你若安心坐在轿子里,我还能走个安稳步,若是你总想跳下来,只怕一会儿我也要伤了脚了。”
见天涯如此,明月无奈叹道:“好吧,若你累了,随时停下就是了。反正也不急,管他什么时辰到!”说完白了一眼木偶似的喜娘,放下轿帘重新坐回轿里。
“阿姐莫担心。”天涯说着,脚步走的越来越稳,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不多时,花轿拐进一条小巷子,前方的府门大开,门口一对大红喜字格外显眼。
那轿夫所言不虚,果然没剩多少路,此处正是质子府!
走近一看,门口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忠顺王府。
花轿在侍卫的带领下直接被抬进了后院。
一落轿,天涯掀开轿帘,轻声道:“阿姐,到了,下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