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抬头一看，发现是林娜，再一侧眸，意外撞进一双严厉的黑眸里。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身材中等，长相端正，表情严肃的女人。
林娜见她望过去，很快就领着那女人进了促销场。
她随意拨弄着陈列架上的衣服，毫不避讳地低声嫌弃：“什么垃圾货，好意思摆出来骗人！”
这话非常刻薄，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却有着肆无忌惮的恶意。
两个导购面面相觑，程然也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的货确实有些陈旧，但明码标价，买卖随意，跟骗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一瞬间，程然对林娜的好感跌至负值。
林娜浑不在意，闲闲地逛完一圈后，绕到程然面前，上下打量她两眼，傲娇地说：“你叫程然吧？没想到你是个导购，啧啧，真是可惜了许墨言的博士身份。”
程然反射性地拧眉。
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盛气凌人，这让她无端想到了孟忆。
她跟这位林娜只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
这人凭什么自觉高人一等？
程然怒从心起，笑容便有些挂不住。
这时，跟林娜一起进来的女人，突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盯着她问：“你就是程然？”
生气中的程然一怔，迟疑地点头，莫名其妙的同时，下意识地绷紧了脑中的弦。
她扫了林娜一眼，心想，这位许墨言的前女友，不会是旧情未了，又误会了她跟许墨言的关系，故意找人来让她难堪吧？
许墨言那天跟她说，是林娜先提的分手，但是她现在钓到了金龟婿，就快结婚了……
难道他对她说了谎？
“谎”字一闪入脑中，她心里的怒焰就高涨了几分。
她就真的这么招人骗？
一个两个都来骗她!
程然迅速稳住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不管怎样，她不能自乱阵脚，先看看对方想干什么再说。
但是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女人目光犀利地打量她一分钟，感叹说：“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什么样啊？
这女人认识她？
但她很肯定，她并不认识对方。
程然懵圈。
女人看出来了，声音很冷淡，“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许墨言的姐姐。”
许墨言的姐姐…还有他的前女友……
程然的视线从面前的女人，滑向林娜居高临下的脸——这真是来者不善?!
不过，初次交锋，人家只是态度和语气不太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针对行为，程然沉吟片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主动打招呼问好：“姐姐好。”
“嘁，你这人可真是……太会顺杆爬了，你跟许墨言好像……还只是普通朋友吧？”林娜撇嘴，抢在许家姐姐面前，一脸鄙夷地说，“用得着这样急吼吼地套近乎？”
程然十分无语。
她套什么近乎了？
“许墨言是我同学，我叫他姐姐一声‘姐姐’，请问有哪里不对吗？”程然问得很不客气。
林娜脸微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了。
她反应很快，马上含糊其辞地说：“没事，你可以曲解我，误导别人，但我指的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她清楚什么呀？
程然差点就要骂人。
但这女人的脑子明显有问题，她才不会让她抓到借口无理取闹呢——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她岂不是也成了神经病？
两人你来我往间，许家姐姐许墨文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有些看不透。
程然想着自己心中坦荡，没什么好畏惧的，于是直接丢开林娜，温言问许墨文：“你刚才转了一圈，有看好的吗？”
许墨文还没说话，林娜就随手抄起一件非常老气的衣服，对着程然一比问道：“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程然下意识地皱眉，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她似笑非笑地反问：“你真的喜欢吗？”
这话问得很平常，可此时此刻听在林娜耳朵里，却莫名觉得刺耳。
仿佛是在鄙视她此刻毫无道理的行为。
那天，她看完苏兰的微信，并没发现话里的漏洞，心里的那点不爽消失后，就把对许墨言的恼怒抛开了。
可是昨晚，她跟姐姐在外面吃饭，偶遇领着孩子的许墨文。
闲聊到房价问题时，她不经意地问了问，许墨言的新房子买在哪里。
没想到许墨文说出的消息，直接把她听傻了。
原来那房子并不是许墨言因她而买，而是他拿到c市高新人才的优惠指标后，以低于市场价三十万的价格拿下的。
指标下来时，她还没跟他说分手，可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提都没跟她提。
虽已事过境迁，但她一想到自己两年的付出，却被对方当成傻子，心里那口气就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了。
既然敢这样对待她，那他许墨言也别想好过。
她马上就将苏兰告诉她的那些事，添油加醋地全说了。
许墨言虽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但她必须承认，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至少他们分手的事，他并没有向许墨文透露真相。
因此，在许墨文的印象里，他们分手都是许墨言的错。
也因此，许墨文一直对她心怀内疚。
听了她的话，许墨文沉默了很久，然后诚心对她说：“我们墨言以前亏待你了。”
那一秒，她眼眶都红了，只可惜，道歉的人不对。
今天又是个巧合。
她没想到这个叫程然的女人，居然在谊友卖衣服，更没想到许墨言会特意领了陆教授，来给她做生意!
一年多前，她让他给公司信息部的新项目提点改进意见，他却责备她多事，还以准备论文期间，没有多余空闲为由推拒了。
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有个搞软件工程的博士男友，让他帮忙也不是她故意找事，而是跟信息部的经理话赶话，意外提起的。
她当时想竞聘培训主管，八个评委，其中一个就是信息部经理。
结果，事没办成，她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幸好对方并没有为难她，她顺利升职后，心中的不快就慢慢放下了。
然而，当她看到他对另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时，心里的天平就彻底被打翻了，当即就联络了许墨文。
此时，被程然的话刺激到的林娜，翻了个白眼，不再掩饰脸上的轻蔑与敌视，冷笑道：“呵，你这导购真有意思！你就是这样服务顾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