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臂,擦干了眼泪,她的脸上再一次地恢复了平静无波,好似刚才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手把手将三块地板重新装上,又用了把力气,将床头柜推了回去。
那信纸,就留在这里吧。
终有一日,绝望心头,再也无望自由时,那就不挣扎。
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一整天,那人在书房里忙碌,仅仅是吃过了中饭之后,又匆匆地进了书房里。
只是叮嘱了她一句,有事的话,可以找佣人。
顾婠坐在庄园外的长廊下,看着庄园里的园丁拾掇花花草草,阳光很好,空很蓝,连风,都有着淡淡花香,恍惚着,似回到了从前。
没人来打扰她,不知不觉,便在竹编的长椅上躺着打起了瞌睡。
一切都很好,好的不够真实。
如果忽视掉长廊尽头的那道刻板笔直的身影的话,那一切,真的就很好很好了。
不远处的长廊尽处,银白发丝偶随风动,掩不住灰白眉下浑浊老眼里的怨毒。
老管家手扶着一旁的柱子,一双老眼阴沉无比,落在长廊下那道睡着的人影身上……
咔擦!
手指抠住了木质的柱子,手背上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浮上,他不甘心!
为什么事到如今,先生可以将他女儿的青春无视,直接将这个女人带回家中?
他不甘心女儿的青春和爱情荒废、
明明,他的女儿,孝顺又乖巧,怎么老爷不长眼,怎么就能让她一等再等,在等又等?最终蹉跎了岁月也没能等来先生要娶她的话?
心头无比的沉重,老管家悄无声息地迈步走向了那道睡熟的人,停在了长椅旁,灰褐色的老眸,就像是机械一样,无比的凉薄,无比的冷清,寸寸下移,一寸、一寸、又一寸……
视线陡然定格住,就锁在顾婠的脸上。
“醒醒。”
他在看了长椅上歪睡着的女人好一会儿后,刻板地开口:“醒一醒。”
顾婠迷迷糊糊中听到声响,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乔管家,那一点存留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张了张嘴,想要什么的时候,突然的没了声音。
面对乔曼的父亲,她能够说点什么呢?
叫屈?
喊冤?
恐怕这个老人并不想听吧?
道歉?悔过?
凭什么?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伤害他女儿的人就是他女儿自己。
最后,干脆,缓缓地垂下了头,她不话。
旁边的老管家倒是看了她身前的女子好大一会儿。
他倒是想要等她开口,她会对他说什么!
可乔管家久久等不到面前女子,这个在他眼中几次三番伤害他女儿,甚至差点纵火伤害曼曼的女人,主动和他一句话。
“顾小姐,你没有什么要对我的吗?”
“……”
张了张嘴,沉默的女人,更加的沉默。
说什么呢?叫她道歉吗?面对谁,她都能够坦然地又违心地一句“对不起”,因为“对不起”这三个字能够换来她少挨一顿毒打。
能够让那些无穷无尽恨不得摁着她的脑袋一定要她承认自己是罪饶那些人近乎变态自私的满足感,但,唯独是乔曼的父亲面前……
他这辈子也别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他想要听到的那三个字!永远也别想!
在别饶眼中,她太卑微,卑微到可以出卖一切,可以毫无尊严,可以任由别人将她看作丑。
对,在别人眼中,她!顾婠,如今,就是这么一个低贱的人。
“顾小姐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如今站在你面前这个,曾经被你伤的体无完肤,最后差点被你纵火害死的,乔曼的父亲,如今你又要跑来破坏乔曼幸福的这个父亲!”
乔管家心头如火燎,无比凌然地对着顾婠喝道。
他要看一看,一定要看一看,这个万死难辞的顾婠,她的脸上的忏悔。
但!面前的女子,原本低低的垂着脑袋。
此刻,在他激动愤怒的眼神的注视下,她——那个一直沉默以对的顾婠,缓缓地抬起了头颅,高高地扬起了脑袋。
她的眼,一丝不落地对上面前乔管家的充满怨恨的眼睛,与乔管家不同的是,顾婠的眼神清澈、干净、磊落。
“你要对我的话呢?”
你脸上的忏悔呢!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她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忏悔都没有?
不应该,不应该,他就是在等着顾婠悔恨,亦或者是害怕,任何表情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如此,他又要如何拿捏住面前这人。
自己女儿的幸福,又要如何从她手中夺回来?
还是说,是他太小瞧他了?
刚才的那些试探的话,她,全都以沉默回应。
果真,是顾婠心机深沉。
呵呵,顾敬国啊顾敬国,教养的好女儿!
看着面前面目隐约露出狰狞的老者,顾婠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缓缓地露出一抹轻笑:
“乔管家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回答了你。”
她常常弓着的背,蜷缩得毫无一点气质甚至十分畏手畏脚的模样,舒展开来,堂堂正正地对上乔管家怨恨的眼,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坦荡而磊落。
这,就是顾婠的回答。
还有言辞可以胜过她此刻坦荡磊落的举动吗?
顾婠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
站起身,转身,便轻无声息地朝着屋子里走进去。
乔管家不敢置信,就在他的注视下,顾婠就这么不一声地站起离开了。
他当然可以追上去,不依不饶。
但是上午时候,自己服侍了一辈子的人,对他的那些话,犹在耳旁。
乔管家的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先生护着她,明言他若是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顾婠,那么只能将他调回老宅去,又道会给他一笔不菲的金钱。
可再多的钱,能够买回来他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吗?
先生却这般袒护这女人!
顾婠直到进了屋子,后背上那种被人一直盯着的不舒服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一进屋子,整个人却软了。
望一眼这屋子,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