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了早饭,华三太太就登了门。倒不是为了大事,只是近日忙着卫东的亲事,心里烦躁得紧,想组牌局,玩上几把,好高兴高兴。
凤舞闻言,在心里算了算,已有近一个月没有玩牌了,手也不觉有些犯痒,就笑着应了。一面命人去水榭里起牌桌、摆香茶果点,一面派人去请燕二太太和安易氏。
水榭里清凉,凤舞近日心里又舒畅,手气就好得紧,不过才玩了两圈,竟赢了五局之多。
华三太太见凤舞脸上笑意甚浓,才敢提起今日组牌局的目的,笑道:“听说大嫂把大哥撵去楼独睡了三夜了?还是大嫂御夫有术,也教一教我。等华杰再惹我生气,我也好撵他去房睡上几夜,叫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席话,引得燕二太太和安易氏都看向了凤舞。
按理说,主子们的事情,下人们本不该议论。只是,这天底下永远都不少嘴碎之人,传来传去的,就说易子轩和凤舞吵了嘴,易子轩搬去了楼独睡。这话听着就是易子轩恼了凤舞,故冷落了小妻子。
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易子轩虽然不常在府里,可还没有失去对自家的掌控,不过风言风语的传了半日,就进了他的耳中。也不知是他心疼妻子,还是有错知认,总之也才不过半日,满府上下就都知道是凤舞恼了他,才撵他去楼独睡的。
这回不仅惊了易府内的下人们,就连各轩院的主子们也都惊了。
易母抱怨儿媳妇位份尊贵,就不顾夫君脸面,说撵就撵,不知妇道。陈易氏见易母恼了凤舞,幸灾乐祸的在旁添油加醋。只是郡主的位份在那里摆着,又见识过凤舞的手腕,她们母女也只敢私下里抱怨几句,却不敢明面上找凤舞去说。
燕磊、华杰和卫东虽然不知道为着何事,但总是盼着兄嫂和睦团圆的,故也劝了易子轩几句,让他先服个软。到底是女人嘛,总要让着一些,宠妻也不是丢人之事。燕二太太和华三太太商议过后,则决定组个牌局,趁凤舞心情好,劝上几句。
凤舞先长长的“哦”了一声,才不紧不慢的抬头看了看向着她的三人,随后又低头调牌,并轻声细语的笑道:“二位婶婶和二妹妹听错了吧。老爷去楼独睡,是因为近日公务太过繁忙,怕忧了我的休息,倒谈不上撵不撵的。”
燕二太太是明白人,听了这话,心中会意,忙笑道:“原来是这样,倒真是听错了。唉,如今阖府都在传扬,倒害我和三婶婶信以为真了。”
这话是变向的请凤舞饶了易子轩,必竟如今满府都知道了,无论易子轩行错了何事,里子面子她也都找回来了。
凤舞淡然的笑了笑,抓起一张“五万”的牌,放到了燕二太太面前,问道:“二婶婶的牌该满了吧?”
燕二太太会心一笑,大方的将面前的牌推平,谢道:“确是满了。真要谢谢大嫂,玩了两圈多,可算是让我赢了一局。”
华三太太也凑趣的将自家的“五万”放了出来,笑道:“好在我一直犹豫的没有打出去,若不然可就份输个大份儿的了。”
逗得向来贞静的安易氏,也用巾帕捂着嘴,忍不住的笑个不停。
一时,牌过了四圈,众人也就尽了兴,便命人收了牌桌。待用了些香茶和果点,又说了些家常闲话,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凤舞今日心情大好,用过了午饭,还抱着小明洛在花园里转了转,才回忘忧轩歇了晌。
到晚上用罢了饭,凤舞又慧心的陪着易子轩喝茶说话,直到戌正的钟声敲响,才关切的笑道:“夜色深了,老爷早些回楼安寝吧,别误了明日早朝。”
说着,就起身走到易子轩的面前,帮着整衣理袖的,好送他出门。
谁知,才整完了衣领,就被易子轩一把拉入了怀中,坐在了他的双膝之上。下一刻,只觉得左耳一疼,羞得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撵了我三夜,闹得阖府知,你这面子里子也该找回来了。”易子轩在凤舞耳旁小声的说着,随即又紧了紧搂着她的双臂,才大声吩咐道:“青鸢,去铺床,该歇了。”
青鸢先瞧了瞧凤舞的神色,见主子微点了头,才松下口气,带着蓝星和橙玉进内室去铺床。
凤舞见西暖阁里没了旁人,才挑眉气瞪着易子轩,恨声道:“再敢让我没脸,我就托着你陪我一起没脸。夫妻嘛,总要同甘共苦才是道理。”
她深知对易子轩这般有能耐的男人,只能施软、不能放硬。故这警告之言说得虽狠,可眉眼间仍不忘带些娇媚,倒成了诉心中的委屈。
易子轩笑叹一声,轻掐着凤舞嫩白的脸颊,直到泛了红,才满意的松了手,苦笑道:“爱妻如此厉害,为夫真是领教了。”
夫妻俩你来我往的明话暗说,直到青鸢和蓝星、橙玉出来请他们安寝,方相携着进了内室。
以易子轩的体魄和需求,小别了三夜,凤舞只当他又会缠绵半宿。却没有
想到,他只轻叹了一声,就静静的搂着她入睡了。
凤舞虽然觉得诧异,不过感受到他搂着她的紧实力道,也就安心的跟着闭眼睡去。
且说,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十,易府大办喜事,卫东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小凌氏进门。有凌氏在,凤舞与小凌氏也算是亲上加亲,待她自然很是亲厚。
那小凌氏虽然也是世家贵女出身,却毫无娇蛮之态,待三位嫂嫂都很敬重。并未因燕二太太和华三太太出身边城小户,而轻待了她们,也没有因凤舞郡主的位份,而上赶着巴结奉承。因此,凤舞和燕二太太、华三太太都很喜欢她。
卫院里有了四太太当家理事,凤舞和燕二太太、华三太太也省了一份心,忙起过年之事,也多了膀臂。
这虽然是四家迁京华的第二个新年,却是四家头一次团团圆圆的在京华过年。他们兄弟的意思,是想热热闹闹的喜庆一番,再趁着过年之机,摆下筵席请同僚聚聚。因此,妯娌四人只得打起万倍的精神,里里外外的忙着料理。
好容易忙过了十五,易府却在十六之日,发生了一喜一悲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已与燕磊成亲四年的燕二太太小产了,一件是嫁给华杰三年的华三太太有喜了。闹得府内诸位主子不知是该欢喜的庆贺,还是该凄楚的慨叹。
凤舞身为长嫂,自然要两处都去露个脸。只是去华院道喜还好,可一想到要去瞧燕二太太,就不觉有些犯难。思量一番后,她决定邀小凌氏一同往两处去。身边有人作伴,道喜也好,宽慰也罢,气氛总会好些。
燕二太太是嫂子,华三太太是弟妹,按长幼之序走,凤舞和小凌氏先进了燕院。果然,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悲伤凄凉的气息,院子里各处都静悄悄的,下个们个个满面凝重忧色。
待进了主轩的正厢,就见燕二太太歪在床榻之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面容苍白憔悴,双目暗沉无神。见了凤舞和小凌氏,尚未张口,却已先行红了双眼,那泪珠簌簌落下。
凤舞和小凌氏见了,心中都是一酸,忙着上前劝抚宽慰一番。小凌氏是新媳妇,知道失了孩子的母亲,自然是万分伤心的。
可凤舞却深知小产带给燕二太太的痛苦,她嫁给燕磊已四年了,一直未有身孕,盼一儿半女的已盼了许久。谁知竟那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却又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凤舞哽咽着轻拍了拍燕二太太的手,安抚道:“二婶婶快别哭了,小月子里流泪,也是要坏眼睛的。二叔叔和二婶婶还年轻,往后总还会有孩子的,二婶婶该好好休养身子才是。”
燕二太太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含泪道:“我盼了四年,才盼到这个孩子,如今却又没了。谁知道四年后,我还有没有幸盼到第二个?我想好了,待养好了精神,就请官媒帮着张罗,给他纳房妾室进门。等有了一儿半女的,我往后也有靠了。”
听了燕二太太的话,凤舞暗叹她的不争气,却也体谅她心中的凄楚和酸苦,苦劝道:“这事不急在一时,你还是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正经。至于纳妾之事,听我一句劝,先跟二叔叔商议商议,万不可自作专断。若二叔叔有此意,你请官媒去张罗,那是你的贤惠。若二叔叔并无此意,你请官媒去张罗,不仅伤了你们夫妻感情,还无端给你自己添堵,反而得不偿失。”
不是凤舞把燕磊想得多好,只是她并不觉得燕二太太有自己给自己添堵的必要。男人若有心纳妾,女人拦也是拦不住的。男人若无心纳妾,女人又何苦自作罪受呢?
又劝慰了燕二太太一番,凤舞和小凌氏才起身请辞,出了燕院,相携着往华院走去。不知是不是华院与燕院紧挨着,华院里并无热热闹闹的欢庆气息,像是华杰和华三太太叮嘱过,下人们个个都老实的当差,只脸上多多少少带着些喜悦之色。
华三太太早已得了丫头回禀的消息,站在主轩正厢的台阶上,热情的迎着凤舞和小凌氏进了东暖阁,并连声催丫头们奉上香茶和果点,还笑道:“我这里可没有乔妈妈那般的手艺人,还请大嫂和四婶婶不要嫌弃了茶点粗糙才好。”
见凤舞和小凌氏脸上的神情都淡淡的,华三太太心中明白,苦叹一声,才关切的问道:“二嫂的身子可好?偏生如此巧合,我心里虽然担忧,却不好过去看她,怕越发惹她伤心了。”
凤舞笑叹道:“这心里的坎儿,只有她自己迈过去才好,咱们也帮不上忙。只是你也要保重自己,别太过担忧二婶婶了,我和四婶婶会常去看她的。我已派人拿着我的名帖,去御医院请了李御医,让他明日来瞧二婶婶和你。李御医的医术很好,有他看顾二婶婶和你,二叔叔和三叔叔也能安心。”
华三太太闻言,忙感激的连声道谢。这李御医可是御医院的副院,除了主院王御医,就属他的医术最高。
虽然说华杰已是从四品的佐领,可想请李御医照顾华三太太直到生产,还是有些难度的。但凤舞出面就不同了,不仅是郡主,又是正三品淑人,李御医自然不敢推辞的。
凤舞和小凌氏此来本就只是道喜,因此陪着华三太太说了会儿话,便起身请了辞,不好耽搁了华三太太休养安胎。
出了华院,凤舞与小凌氏就分开了,忘忧轩和卫院在不同的两个方向,并不顺路。
经过燕院之时,凤舞不由得又往里望了望,想到躺在床榻上的燕二太太,心里又是一声苦叹。先有席氏,后有燕二太太,在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子嗣之事要了多少女子的性命、夺了多少女子的幸福。
想到这里,凤舞真心感叹命中之幸,头胎就生下了小明洛,并不需为子嗣之事担忧。
只盼燕二太太能在小月子里想开,不要真的下了给燕磊纳妾的决定,贤惠的娶来姨娘给她自己添堵。
在凤舞看来,只要是女子,不管多么的贤惠,都忍受不了共侍一夫。当然,若真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又欢欢喜喜的过日子,那只能说她并不爱她的丈夫。只有这个原因,她才会愿意让别的女人来分享她的男人。
不过,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老大夫妻和好,老二夫妻失子,老三夫妻得子,老四娶了媳妇——他兄弟真心的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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