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安逸的折射出一个角,将昏黄的光芒洒遍整个大地,独自坐在桌子前属于沈昭昭的身影拉的长长,显得有几分萧瑟和孤寂。
直到最后一抹光线在沈昭昭中眼中沉寂,她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似的,突然动了下手指。接着,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转动了一下脖子。目光有些茫然,随着她头摆动的动作空洞的扫向各个角落。
没有人。
晏长庚始终没有出现。
她蜷了蜷手指,缓解了长时间僵直的不适感。沈昭昭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想哭,可是眨了眨眼睛却没有眼泪,倒是比想象中更容易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沈昭昭倒也没有特别的伤心或者愤怒,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晏长庚会突然不见,为什么他会消失。是什么原因?是他自己选择的吗?还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沈昭昭觉得晏长庚完全可以想办法叫醒自己,一起商量而不是选择独自承担。如果是因为他自己的选择,沈昭昭绝对不是会乞求别人留在身边的人。他若是说个明白,自然也会干干净净的放她走。
可是现在算什么?!
沈昭昭喘了一口气,胸膛不住的起伏。她再也忍耐不住的从桌子前站了起来,谁知道腿因为坐的太久,早已麻木,猝不及防的站起差点没有站稳,乒乒乓乓的和桌子还有瓷杯摔做了一团。她几乎是立刻就爬着站了起来,转了个身就跑了下去。
“诶诶,姑娘……”
听到声音走上来看看是什么情况的店小二还没有来得及将口中的话说出来,就见沈昭昭像一团旋风似的从自己身旁卷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直看的店小二目瞪口呆。
在摔倒的那一瞬间,沈昭昭被自己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吓的落荒而逃。
她想在这里继续等待,等到晏长庚回来。只要他回来,自己甚至可以不去问为什么,也不去求一个理由。只要他能回来。
沈昭昭被这样的想法吓的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办法在房间中继续坐下去。
她知道自己喜欢晏长庚,也知道这是一颗真心换回来的真心,可是在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她仍然觉得害怕。沈昭昭又是无奈,又是难过的想到,看啊,这就是感情,它真的能让人变得没有理智。
沈昭昭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已经很遥远的上一世,白漪也曾经对洛其琛这样说过。
“沈昭昭这人,除了脸蛋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没想到洛道友也会像凡夫俗子一样贪恋皮肉之色,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那个时候洛其琛是怎么说的呢?
“你们只看见了她的色相,只有我能看见她身上除了色相的其他地方。正是那些其他地方,让我和你们不同。”
彼时,她为这句话感到窃喜,躲起来不知道偷偷笑了多久。可是轮到自己扮演着那样的角色时,却又是那么的恐慌和不安。
别人只看见了晏长庚是魔族,且凶狠嗜杀。只有她看到了晏长庚身上的其他,正是这些可以掩盖他所有的冷漠与沉默,让他整个人都可口起来,恨不能藏在自己的乾坤袋中,谁也不给碰一下。
但是这个人消失了。
你苦心收藏的珍宝不翼而飞,于是魂不附体,六神无主,茫然失措。不禁哀求的想着,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这个珍宝再次回到自己的怀中,怎么样都好。
沈昭昭冲出了客栈,站在街头,任凭着冷风吹在她的身上,不断抚弄着她的发丝杂乱翻飞,月光下的少女和着银辉流淌,定格成了一个隽永的悲伤。
爱真是令人五味杂陈啊,挠心挠肺,肝肠寸断。
月色静静的流淌,可时辰还不算太晚。街道上夜市的小贩拖着摊子,开始了活计。原本已经有些冷清的街道顿时又熙熙攘攘起来。此地修士和普通人共处,倒是分外和谐。修士们通常穿着会更突出一些,在普通人里一眼可见。
有两个人从沈昭昭面前擦肩而过。他们像是刚从城外赶过来,在这里落脚休息,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话语之间还提及今夜要宿住哪里。
就在他们走过沈昭昭身边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高个子的修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道:“……传言天下第一炼器师沈泠也曾经在那家店中宿住过。”
听见“沈泠”的名字,沈昭昭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那又怎么样。很快这天下第一炼器师的位置就要让给别人了。”他身边的同伴晒笑了一声,接道。
“两位道长请留步。”正在两人一笑置之,打算略过这个话题时,一个声音蓦地插了进来。这声音如同枝头黄莺婉转啼叫,当真是听的人心头一软,快要化成水般,顿时停下了脚步。
回头却见一个披着偌大披风的少女,全身都被遮蔽的严严实实,兜帽挡住了她的半边脸,让她整个人仿佛都埋没在阴影之中,饶是如此也挡不住所见之人的好奇,只想揭开她的兜帽好看看拥有这样嗓音的少女,将会是怎么样的姝色。
“这位姑娘有何贵干?”高个子的修士微微一笑,回过神来询问。
叫住这两个人的正是沈昭昭,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问道:“刚刚二位所说,沈泠‘天下第一炼器师’的地位就要让给别人了,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修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想必事情还没有传到此地,姑娘没听说倒也无可厚非。”
他同伴接着道:“因为那沈泠怕是命不久矣,既然命不久矣,这‘天下第一’岂不是就要易主了?”
沈昭昭顿糟雷击般的顿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你……你们说什么?!”
也许是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高个子的修士目光中闪过一丝探寻,缓缓道:“虽然沈泠在玄光宗与沈掌门交好,可之前他被墨元宗的人打成重伤之后,又要给他的女儿炼制法器,境界跌落,现在据说已经形容枯槁,大限将至了。”
沈昭昭抖了抖嘴唇:“怎、怎么会……”
“那沈泠一向宠爱自己的女儿,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的女儿堕入无尽深渊已经消失不见,还苦苦盼着她回去呢。”
沈昭昭觉得耳边的话听起来都有些恍惚,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
“这沈泠也算是名扬天下,可偏偏有些时运不济。听说收了个带着魔族血脉的徒弟,被骗还不知晓,唯一的女儿又被这个白眼狼的魔族抓去做了人质,尸骨无存,当真是可悲可怜。”
这些话钻入她的脑袋中,疏忽又钻了出去。沈昭昭张了张嘴,突然就失去了言语。她该说什么?她该解释什么?
“姑娘缘何如此关心沈泠?他已经许久没有什么新法器炼制而出了。”高个子的修士终究是有了几分怀疑,开口道。
沈昭昭脚下软绵绵的像是已经离开了地面,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家师曾有幸得到过沈……沈前辈亲手炼制的法器,也算有一些旧交情。如今乍然听见此等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当真是……世事无常。”
“原来如此,那自然是该关心了。”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高个子的修士也微微动容,安慰了几句道,“确实是世事无常,不过我们既为修仙者,便是为了那‘无常’,仍是要不断继续修行的。”
沈昭昭挤出了一个笑容,勉强道:“道长说的是。”
“说到这里,姑娘的师父若是能有幸得到沈泠所赠的宝器,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知道是哪个门派?”高个子的修士显然对沈昭昭有了浓厚的兴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没有立刻离去,反而套起了近乎,惹的他同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沈昭昭蓦地抬起头,慌慌张张道:“哎呀,师兄给我传消息来了,我得去找他了!”
她连忙挥了挥手仓皇的回头,大大的披风被这激烈的脚步带着,不由自主的扬起一,留有一丝余香弥漫,心旷神怡。
这逃跑的样子像极了惊慌失措的小鹿想要逃出猎人的魔爪,直看的人忍俊不禁。那个一直说话的修士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诶,至于么你,对一个小姑娘。”他的同伴有些不满。
那修士却反不以为然:“真想看看那披风下的脸会是什么样子的。”
已经逃开的沈昭昭不知道他们在后面说着什么,她心里被那句“形容枯槁,大限将至”震的乱作一团。眼下,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追问晏长庚去了哪里,客栈也肯定不会再去等了!她得回玄光宗去见沈泠,现在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