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风雨萧瑟,刺骨冰寒,直寒入了深心魂魄里。
一个身影,置身于雨幕下,雨水倾盆而下,而他恍然不觉,失神般地走在一座城池的街道上。
鬼厉站在街头,默默站着,雨水噼哩啪啦打在惨白脸上,他眼神寂寥空洞。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鬼厉忽然这么想着。
师父去世了,雪琪与他成了陌人,他感到无比的痛彻心肺,此时,他孤身一人站在凄冷孤寂的雨夜里,剩下的除了麻木便只有疲倦了。
他木然迈步走去,整个人浑浑噩噩,脑海里始终是陆雪琪与他分道扬镳的画面,他感到了无比的绝望,从最开始的疯狂挣扎到最后无能为力的疲倦。
失去陆雪琪,他这一生,还剩下什么呢?
他这一世,仿佛已经看不到尽头。
“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这位鬼厉兄弟我们又在相见了。”前方临时搭起雨棚下,竹竿上挂着的“仙人指路”布幔迎风飘舞,周一仙已经看着鬼厉从雨中走来,终是开口主动打了招呼。
鬼厉怔怔望去,便见前方不远处雨棚下站着三人正是周一仙、小环还有野狗。
一旁的小环早就想冲到雨下把鬼厉拉过来,只是周一仙拦着不让,不禁脸色黑黑的,颇为难看,直到鬼厉走了过来雨棚下,她对着鬼厉笑了一下,又狠狠盯了周一仙一眼,脸色微红。
鬼厉站在了雨棚下朝周一仙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心不在焉,神情迷惘。
小环认识他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鬼厉这般神情,不觉有些担忧起来,忍不住向鬼厉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鬼厉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小环,而是向着周一仙道:“前辈。”
周一仙闻言笑道:“何事?”
鬼厉目光略显空洞,低声道:“我记得十年之前,我还是刚刚从青云山上下来的一个少年时候,就在这河阳城里,你们曾经替我算过一次命相罢?”
周一仙、小环都是一怔,野狗道人则是莫名其妙,当年那档旧事,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周一仙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唔,我还记得几分的样子,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当年的事?”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露出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对鬼厉道:“你该不会在这十年之后,还要说当初我们算的不灵光,打算要回当日的算命钱吧?”
“爷爷!”小环嗔了周一仙一句,看来是忍无可忍了,一把将周一仙推到一旁,对鬼厉道:“鬼厉大哥,你有什么心事么,或许……可以跟我说说。”
鬼厉看了小环一眼,眼神中的疲倦里,难得露出了一份暖意,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我只是想问老先生几句话。”
周一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咳嗽了一声,登时那股道骨仙风的气派涌了出来,一时这小小酒楼殿堂似蓬荜生辉,唯他独尊。
“你说吧!”他淡淡道:“以你我的交情,大可无话不说的,不过命钱可是要照样给哦!”说到最后,他不顾旁边小环涨红的脸,对着鬼厉眨了眨眼睛。
鬼厉默然许久,默默凝望着那一片萧瑟的雨夜,半晌之后缓缓垂下头,缓缓道:“我想求一卦。”
“求什么?”周一仙微微合眼,随后神色如常,道:“我观你面相似有伤痛之色,可是痛失了什么?你本非凡俗之人,却仍免不了要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鬼厉痛楚之色更重,嘴唇微动,满是苦涩地低声道:“痛失所爱,另我痛不欲生,前辈,我还能有所求吗?”
此言一出,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大吃一惊。
周一仙皱起眉头,叹息一声,低声道:“据我所知,十年前是你选择离开青云,离开心爱之人,也许你有不得已的缘由,那如今又必强求?”
鬼厉身子一震,抬头向周一仙看去,默默望着周一仙,然后倔强的摇了摇头,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哀伤之色,缓缓道:“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她一人。”
周一仙平静地望着鬼厉,嘴角有淡淡的笑容,道:“当初河阳城里无辜的百姓死了很多人,你知道吗?”
鬼厉迟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周一仙看着鬼厉,道:“你今日能站在这里,而那些百姓无辜丧命,我来问你,你以为是何缘故?”
鬼厉默然许久,道:“我与他们不同,我修习道法,即便是兽妖来了,亦可躲过。”
周一仙点头道:“便是如此,你看这人人皆同,乃是从大眼光、大境界着眼,就如天音寺佛门所言:众生平等,便是这个意思。其实按佛门所言,何止是你我人类,即便是蝼蚁猛兽,也与我等不分彼此的。”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这境界处、人世间,却岂能是区区一种可以看清的?你身具大神通,有大法力,便可以绝境逢生,便可以施施然超脱于凡俗众生之上,是以说众生原是平等,但细微之处,却从未平等过。”
鬼厉面露迷惘之色,缓缓摇首道:“我不想超脱众生之上,亦没有普渡众生的慈悲心怀,便如我虽然修道,却对那长生没有分毫兴趣。”
周一仙淡淡道:“所以,你躲过这劫难的时候,她却在为苍生而战,如今,你未与她并肩前行,又怎能求得她回心转意,与你长相厮守?”
鬼厉脸上的神情刹那间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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