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鬼屋之旅,自己的室友从头到尾都没离开队伍做什么特别的事,也只在他们即将出门的时候提议了一句帮人找儿子,然后放出了团团。
跟着团团找到一个盒子之后一句话都没再多说,抱着盒子跟着他们出了鬼屋,然后顺手还交给了门外正拉着别人盖章的老太太。
直到他们回了宿舍,祁殊都没再提其他的事。
贺衡甚至觉得自己在无意间落下了一段重要的剧情。
……证据呢?
那个要交给阴差,证明那间鬼屋枉害无辜性命的证据呢?
“不是,一开始也没有证据啊。”
祁殊总觉得自己跟不上他过分跳脱的思路,“那个盒子是门口那几个老人家嘴里的儿子——鬼请总要说些真凭实据的东西才能成立——咱们把那东西带出来,才算了结了因果。”
祁殊顿了顿,看他好像还不是很明白,总结道:“咱们应了鬼请,就得完成,不然会有麻烦。”
如果当时没能把那个盒子带出去,地府动作快还好,如果动作慢点,自己没能了结的这点因果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先不说,自己的室友和杨昊他们几个也难保不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什么危险。
贺衡愣了一下:“这么……这么危险吗?”
他突然想到今天排队的时候那一长串被盖了章的游客,心中一紧:“那,其他去过鬼屋的人都怎么算?”
“在咱们之后进去的应该都没事——盒子已经被取出来了,鬼请不成立。在咱们之前进去的不好说,毕竟他们在出鬼屋的时候盒子还在里面,他们没能带出来。”
祁殊从来就没有不切实际的“兼济天下”的志向:“至于其他的人,就得看地府动作快不快了。”
贺衡点点头,又想到了昨天那只挠墙挠地要去保护自己女朋友的鬼:“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
“那只鬼,至少到目前还没出事——他俩也不是女朋友。”
祁殊顿了顿,“说起来,他俩如果已经结了姻缘,我还能顺着给她也请一道符,倒是好办了,省得那一只自己神魂都不稳的鬼跑去保护别人。”
贺衡挠挠头,没在别人的感情上多费心,就是有点奇怪:“下午在里边儿的时候我就问来着,被他们一打岔过去了。那只穿红衣服的不是已经被你搞死了吗,答应的事还得作数?”
当然要作数。
说鬼请难应,也只是因为鬼可以借此索命,且不受天道所限。但从因果这方面来看,不论应下的人还是鬼,抑或是已经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其实没什么差别——就算对方由人化鬼乃至灰飞烟灭,承下的因果环环相扣,如果没能做到,就很难轻易了结。
天道严苛,向来要讲究个言而有信,不论你是答应了人还是鬼,抑或你本人是人还是鬼,但凡是答应了的事就得作数。
不守信,就要沾因果。
修道之人不敢轻易沾染这类因果,是怕道心不稳功德难以圆满,而普通人常在因果中纠缠轮回,就算无意间应下鬼请,只要不涉及人命官司,按理说也很少有鬼因为这人失信就专门来索命。
最多不过就是妨碍些气运,或是被那只鬼捉弄一番,生一场不轻不重的病。
但今天遇上的这只鬼不一样,这明显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压根就不想善了。
祁殊顿了顿,解释道:“而且,控制鬼屋那些工作人员的鬼,和咱们今天碰上的很可能还不是同一只鬼。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先出手,没来得及看仔细。但那只鬼灰飞烟灭之后,咱们身上结下的因果还没散。”
贺衡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家鬼屋里还不止一只厉鬼?”
“可能有好几只,也可能咱们碰上的那只厉鬼不是本体。”
祁殊越想越觉得那家鬼屋问题大得很,“那里阴气浓郁,到处是没什么神智的生魂。如果也是一个消耗生魂的阵法,那按理来说不应该有那么一只修为不低的厉鬼。”
贺衡的理论知识在这种时候实在难以支撑:“所以……?”
“所以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傻逼在养鬼。”
团团对这种人为养小鬼的事向来痛恨,“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死了都活该,真以为干这种缺德事能有好下场?”
祁殊安抚地捋着它气得炸起来毛毛:“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地府会有所处置的。”
“说到地府处置,”
贺衡试探着举手提问,“咱们这一趟去不是去找证据的吗?——找到了什么?那个盒子?还是我落了一段剧情?”
“找证据是地府的事儿啊,咱们去干什么?”
祁殊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室友是从哪里开始误会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最着急的应该是阴差和本地城隍,咱们操什么心啊。”
贺衡:“?”
地府突然这么可靠了吗?
之前被团团骂不管事的是同一个地府吗?
“那不是一回事。”
祁殊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地府要大批处理生魂,所以肯定不会管咱们学校里那个阵法。但害人性命,还用邪术养厉鬼,真要是闹大了地府也兜不住,他们当然不敢坐视不理。”
到了现在,祁殊已经基本上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家鬼屋,最开始应该也是地府设下的阵法,目的和咱们学校图书馆地下那个一样,都是用来困住消耗生魂的。但有人起了歪心思,借用那些枉死的生魂自身的气运和阴气养起了厉鬼,这就已经是犯了大忌了。”
祁殊顿了顿,只觉得幕后的人实在胆大包天,敢在地府的眼皮子底下大行□□“私养厉鬼也就算了,竟然还不知足,开始冲着活人下手,抽魂为伥,还借鬼请钻天道的空子,直接害人性命夺取气运……果然是灯下黑,看地府怎么处置吧。”
经由团团坚持不懈地对地府阴差打官腔的批判,还有亲眼看到每次阴差鬼差来的时候都各种收贿赂,贺衡对地府的敬畏和陌生不知不觉间散得大半,总觉得这也是个互相推诿不干正事的,对他们的处理结果持有一种怀疑态度。
团团意见统一地举起了爪爪。
贺衡少有被小祖宗站队的体验,高高兴兴地和它击了个掌。
“也不一定。”
祁殊觉得地府还不至于不作为到这个地步,“鬼屋的阵法是地府设下的,如果这件事不严肃处理,传出去地府就成了帮凶——城隍也好,阎罗也好,谁也不敢担这个风险。”
“因为怕担风险才出手整治,”
团团“嘁”了一声,颇为看不上:“还是一群不干正事儿的玩意儿。”
祁殊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呢,能把那些祸害的人和事都处置了就好。”
地府被蒙蔽许久,确有失察之过,亟待弥补。
尤其是本地城隍,得知自己辖区内出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后雷霆震怒,不仅第一时间联系了设在阳间的办事处,雷厉风行地取缔了那家鬼屋,逮捕了因为一己之私害人性命养鬼炼鬼的鬼屋店主和已经有了一定修为的厉鬼,还专门让阴差抄送了一份地府签发的逮捕令影本和嘉奖证书给祁殊。
据说是感谢他为地府发现了一大隐患,为维持阴阳两界的治安问题做出了卓越贡献。
“小道友大喜,小道友大喜呀!”
阴差裂开嘴,真心实意地恭维着,“这可是秦广王亲笔签发的嘉奖证书,一年也没有几份的。”
祁殊:“……”
祁殊:“好好好,多谢多谢。”
饶是祁殊努力想保持一下素质和修养,在送走喜气洋洋的阴差之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净折腾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团团没那么克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这闲工夫不如把图书馆底下的阵法撤了,我看阴阳两界最大的隐患就是它们这帮不干正事的阴差和城隍阎罗,没一个好玩意儿。”
团团一连这些天都因为学校里的阵法骂骂咧咧,连带着也要骂一骂设下阵法的阴差和阎罗。
虽然那个古怪又阴损的阵法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但也实在烦人,在刚刚买回来安装好的猫爬架上待一会儿都会觉得累。
贺衡在这种事上看得明白,捏着那张复古的卷轴造型的嘉奖令看向祁殊:“这是封口呢——他们也知道什么事丢人,怕你真往外说。”
祁殊无奈地耸耸肩。
“就是我没想到,取缔鬼屋居然还直接发了当地警方通报——非法经营?”
贺衡觉得挺不可思议,“怎么地府办事还这么……依法依规?”
阴阳两界的次元壁又一次破碎。
“那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取缔啊,”
祁殊觉得自己室友的守法意识有待加强,“现在是法治社会,遵纪守法,人鬼有责。”
贺衡:“……”
邪了门了。
从职业上看,明明我的室友应该更唯心主义一点,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室友提醒我遵纪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