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相信张林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猩猩。
——于是我在三小时后醒来,睡得小脸红噗噗,精神百倍能出去放倒一头牛。
“我靠,都两点啦!”我瞥了一眼挂钟,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焦虑!焦虑!焦虑!!
“不是说好过一小时叫醒我的嘛,现在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尼玛今天想好要把生理学背完的呀!果然还是通宵教室适合我,太舒适的环境真的毁人!!
张林走过来摸摸我额头,“嗯,你刚才有点低烧,这会儿下去了。”
“不可能,老子强壮着呢。”
“李俊伟,不要硬来……没人逼你拿第一。”
经他这么一劝慰,我的小宇宙反而燃烧得更旺了。
“你瞧不起我?”
“我是怕你勤奋过度伤身。”
“都到这份儿上了,老子拼了!”
我瞬间又恢复了信心和斗志。
——尼玛不就区区一科生理学么?老子今晚tm就不睡了!死也要把你啃下来。
张林幽幽在边上说了句“好样的,我去给你炖参汤”,然后就飘走了。某种熟悉的、掉坑里的感觉迎面扑来,我在原地愣了四五秒,终究还是决定爬去看书。
这一看又是看到神更半夜。
我不睡觉,张林也陪着我“熬”。我学习、他打游戏。
“你能不能照顾下别人的感受啊!”我愤而起身,实在忍无可忍了。
“吵到你了?我有带耳机的……”张林回头看我,一脸莫名。
“带耳机有屁用,你那键盘敲得震天响,自己不知道哇!”
“原来如此……”他沉思了片刻,欢快地说道,“那我不玩了,还是看新下载的电影好了。”
我:……
这货重新带上高保真耳机,沉浸到二次元猛兽的世界中去。
我郁闷得想杀人(准确的说,就是某只“我爸姓张、我妈姓林”的人类),最后跑到厕所里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等我再次回到摊满书本的餐桌前,却发现一大包咖喱牛肉干在那里等着我!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得了妄想症。
我本能地朝张林那边看过去——这货依旧专心致至地看着他的二次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暖暖的,突然涌上来种“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的心情。
我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慢慢蹭到某男的身边。
“喂,一起吃?”
张林再次回过头,把耳机摘掉。
“不用,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啊?”
“冰箱里还有鸭脖子和蒜泥凤爪,想吃自己去拿。”
“……”
“知道你要来,昨天就备好了。看书看累了,正好可以提提神。”
——尼玛,这波操作简直可以当选年度最佳候选男友了,太特么体贴了吧!
“你不用这么费心,真的。”我诚恳地说道,“我这人很好打发的,一包泡面就全有了。”
“可我不想打发你啊……”张林好笑地看着我,眼里有些莫名的情义闪动。
我告诉自己:我是瞎子、我是瞎子、我是瞎子,僵硬着身子准备逃夭。
“喂,累了可以睡觉的啊……”他悠悠地来了一句,“床已经给你铺好了。”
我艰难地转身看着他。
“请问……你姑姑家有几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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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在睡觉这件事上,是我想多了。
公寓里有主、客两个卧室。那也就是说,张林同学并没有要占我任何便宜的意思。
不过,有时候就算有床也不见得有福气享受。
我毫无悬念地再次搞到凌晨3点,生理学终于背完、解剖学还剩最后五分之一,然后趴在桌上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李俊伟,到床上睡啊……”某人在轻轻敲我背,那温柔的力道真不知道究竟是想弄醒我、还是怕吵醒我。
伴随着强烈的困意,张林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的,这样低强度的刺激当然对我不会有任何作用。
——又过了一会儿,双腿开始感觉飘飘荡荡的浮起在云端。我迷迷糊糊眼睛开一缝,发现自己身轻如燕地掠过了走廊和房门,正向卧室的大床飘去……
我本能地随手乱摸,不偏不倚地触到某人温暖的脖子上。这下仿佛是得到了很大的安慰,我再次放心大胆地进入了梦乡。
“……躯干和四肢的本体感觉传导通路属于顶叶功能,感觉传导通路属于顶叶功能……”我口齿含混地继续在昏睡中背书。
“白痴……”某人绷不住笑起来。
——这是我意识丧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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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醒来后的我依旧是被各种复苏的焦虑缠绕,而张林则依旧一整天好吃好喝供着,有空就过来挤兑挤兑我,把我惹恼了再嘻皮笑脸地哄。
有他这么个活物在边上跟我作对,长时间看书带来疲乏和困顿竟也感觉不到了。
渐渐的,我发现他的挑衅和逗弄都像故意而为之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放松情绪……说起来,也没见过哪个神经病会白天黑夜、不眠不休地跟你闹的吧?除非真是吃饱了撑的。
晚上,我合上书本,内心激动万分。
“张林,我看完了!”
“哦。”
“七门功课背完了五科,剩下两门小课明后天一定能完成!”
“哦。”
“你这啥反应?”我有些不满,老子这些日子付出多少心血啊啊!!
“那你想怎样?”某人懒洋洋地问道。
“今晚放假,出去看电影!”
“看电影?”张林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半了,只能看午夜场……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你吃得消么?”
“吃得消吃得消!”我赶紧澄清,“适当的娱乐,其作用和睡觉是一样的。”
“还是下载了在家里看吧。”
“nonono,这种进口大片只有电影院可以达到震撼的音响效果。”
“切!”张林隔空送我一个白眼,人却终究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要走就快点,我可不想在电影院过夜。”
我欢呼一声,冲到门口换鞋。
……
小鸟逃离蘩笼、猛虎重新下山指的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况?在屋子里足足关了两天“禁闭”,终于又回到尘世!
从没想到,再次看到马路上灯红酒绿、人群熙熙攘攘,竟会让我感到如此喜悦。特别是此刻备考几近完成,内心的压力倾刻间松懈下来,放眼望去看谁都顺眼,简直满大街的帅哥美女啊!!
“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张林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两眼放光,“张林,咱们买点炸鸡腿带到电影院吃吧。”
“味道太大了……”
我贼特兮兮凑过去,“张林哥哥,咱们就吃鸡腿好么……好么好么……”
张林看了看我,一脸无奈地过马路去对面的肯德基给我买夜宵。
……
我喜孜孜地站在路灯下左等、右等……半天了,也不见人回来。
——靠,不会还在是等着小鸡孵出来吧?
我无所是事地四下打量,眼见边上一家灯火通明的跳蚤市场,便决定先进去逛逛、顺便等着张林。
走到一家书摊前,一本残破的诗集不知为何吸引住了我的视线。脏兮兮的封套上面是一张素描的人脸轮廓,眼神深邃却不辨男女。
我随手翻了翻,作者的文笔不错,淡淡的伤感弥漫在字里行间。回到屝页,一行俊秀的小字出现在右下角——
“林,1980年11月9日22时05分,此刻到永远。”
我的心莫名“腾”地蹿动了一下,下意识掏出手机看,竟也是宿命般的22:05!
——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老板,这本多少钱?”
“给5块钱拿走吧。”
“好。”
我付了钱,把诗集紧紧攥在手中。抬头望去,正巧从玻璃门上看到站在对街准备过马路的某人。
张林手里抱着一大桶肯德基,左顾右盼观察着两边往来的车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呵,怀揣鸡翅膀依然能够放闪……
我呆呆地站在跳蚤市场里,大脑有些被清空,再抬眼时,对面的人却已经看不见了。
我好笑自己的莫名其妙,迈开腿准备推门出去与张林会和。就在这刹那间——
“——砰!”
大街上传来一记巨响,像是夜半有谁在城市上空点燃了一支大爆竹,夹带着金属回音的滑擦声几乎要击穿耳膜!
一屋子的人被震得同时停摆。大家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纷纷惊异地对视,然后丢下手上的事务冲出门去。
路上的车流嘎然而止,司机们跳下来察看发生了什么异状。路上的行人更不用说了,瞬间里三层、外三层把事发地点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看热闹的从我身边硬挤过去,嘴里兴奋地喊着说“轿车撞人了、轿车撞人了!”
我惊了一下,像白痴一样跟在了他的后面。
——张林……张林呢?!
我颤着手一遍遍地给他打电话,手机没人接听。
“看样子是个小年青,过马路太不小心啦……”有人在我耳边唏嘘道。
我疯了似的拨开人群往里面钻,脚下意外踩到了些粘粘乎乎的东西。熟悉的香味传进鼻孔里,我低头看却发现是一桶压烂的鸡翅膀,盒子上的肯德基老爷爷正没心没肺地冲我笑。
我的胃痉挛起来,忍不住大叫——
“张林,你tm给老子出来!”
“张林,再不出来老子跟你绝交!”
“张林……张林……”
周围嘈杂的人声沸反盈天,把我的叫喊声完全淹没掉了。我红着眼睛吼到喉咙沙哑,到后来整句话都说不全了,只好拼命继续往里挤。
好不容易突破层层阻挠站到了第一线。
——车祸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伤者被压在车体下,脸完全看不到。白衬衫和牛仔裤浸染了鲜血,上面红得惨烈、下面暗黑斑驳,直把人的心揪起来。
“救护车……快叫救……”我跪倒在地上,嘴唇哆嗦得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