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医学院召开了一个交流会,说是有一批美国交流生要过来,让院方选几个老师和学生,做好交接工作。
杨教授第一个就想到了方辞,跟她说,这是美差,对她的资历很有帮助,她现在还是个临时工,要多多努力。
方辞心里可不乐意了,她就是个懒货啊,可面对导师殷切期盼的眼神,她也只好应允。
可她万万没想到,和她一组的这个美方的老师,居然是李璐,徐阳还是国防生时的第一个女朋友——她方辞给介绍的第一个女朋友。
两人在教学区里上台握手的时候,方辞都有些恍然。万众瞩目下,李璐还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显得很亲切。
会议结束后,方辞抱着书本离开教室。李璐从后面追上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见到老朋友,不打声招呼就急着走,有点不大地道吧?”
方辞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
李璐和她是同一个社团的,虽然不是一个系,见面的次数不少,两人关系也不错,否则,方辞后来也不会把她介绍给徐阳。
不过,两人谈了没一年就掰了,李璐后来还出了国。
跟他们这些同学都断了联系。
时隔多年,方辞这么自来熟的人都有些生疏,提不起真诚的笑意。尤其是掺和着徐阳这件事,她总归不大自在。原本是好心做媒,却弄巧成拙,还差点结了仇。
李璐倒是无所谓,仿佛没有看到她尴尬的微笑,一路上拉着她聊天,非要和她说她这些年在美国的点点滴滴。
方辞哪有兴趣听他唠叨这些?
却也不能明着说“我没兴趣请你闭嘴”,最能陪着她虚与委蛇,心里憋屈极了。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方辞如蒙大赦,连忙划开屏幕:“喂——”
“喂什么喂?我的号码你不清楚啊?”电话是徐阳打来的,笑声透过薄薄的金属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李璐也听到了,垂眸不语,睫毛缓缓扑在脸上,落了一片阴影。
方辞如同锋芒在刺,尴尬得不行,语气就不善了:“你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徐阳笑道,“晚上是我生日,特地提醒你一下,我要礼物。还有个聚会,你记得过来啊。”
方辞:“什么地方?”
“你来长安街,老地方那个路口,我过来接你。”
“成。”方辞把电话挂了。
想到李璐还在身边,又是一阵尴尬。
李璐却笑了笑说:“朋友一场,他生日,我哪能缺席呢?正好我下午也没事,跟你一块儿去选礼物吧。”
……
两人到长安街的时候,徐阳已经等着了。
一辆银色的宾利慕尚,大刺刺横在路边,大地飞鹰的车标很扎眼。车窗降着半边,车里人两指夹着根香烟,搭着深茶色玻璃窗垂在窗外,不时抖一下烟灰。
“臭显摆。”方辞呸了一声,大步上去,招呼都没打,坏心眼地直接拉开了车门。
徐阳正歪着身子靠着车门抽烟呢,冷不防车门一开,半个身子都差点跌飞出去。好在他是国防生出身,经过严格的作训,多少有些功夫底子,两手撑住车门两边才勉强稳住了。
可外面人一看,他这姿势就像只趴在地上的□□,形象极了。
旁边几个发小见了,齐齐哄笑。
“哎嘛老徐你太逗了。”
“这是给你自个儿庆生的杂技表演吗?不得不说,你成功地娱乐了我。”
“还有别的节目没?”
“老徐,你不去当杂技演员真是屈才了。”
……
徐阳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就此毁于一旦。
“始作俑者”却毫不心虚,笑眯眯地盯着他。徐阳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撂脸过,要换了旁人,早就当场翻脸了,面对方辞,他一腔怒火还没发就熄了下来,无奈地苦笑:“我真是前世欠你的。”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方辞身后的李璐,眼神微微闪了闪。
李璐走上前,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了,徐阳。”
徐阳看着她伸到他面前的手,白嫩纤秀,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色镂空缠枝花纹的戒指,不置可否。
他既不伸手握她的手,也不表态,反而给自己点了根烟。
不少目光朝这里望来,含着各有心思的打量。
关于徐阳和李璐这段,在座不少人都知道。
毕竟,这是徐阳第一个在圈里公开承认的女朋友,跟那些自己凑上来,或者玩儿玩儿的女人不一样。后来,两人闹掰了,大家伙儿心里都藏着一个疑团,因为这分手来得太突兀了,徐阳也从来没跟人提起过。久而久之,这就成了讳莫如深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很多人都说徐阳对李璐是上心了,不然不会这么在意。要是不在意,何必忌讳提起。
传来传去,还真传得煞有介事了。
瞧瞧这节骨眼,还剑拔弩张呢。要是真不放在心上,何必摆出这副姿态?早各自干嘛干嘛去了。
这对峙也没持续多久,徐阳握了一下她的指尖,带着人往路边一家会所里去了。
李璐转头对方辞说:“走吧。”
……
都落座后,徐阳就开始索要礼物,嘴里还嚷着:“谁没带礼物的,带的礼物不满意的,现在就给我扫地出门去。”
赵熙第一个起哄:“照这么说,你看谁不顺眼,就得让谁滚蛋?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徐阳跟他杠:“谁让我今儿个是寿星呢。你要是,你也行啊。”
“你这不耍无赖吗?”
徐阳操起桌上的纸巾盒就扔到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滚滚滚,赶紧滚,滚回去陪你那些少妇少奶奶吧。”
赵熙也不跟他计较,仰头抛了三下纸巾盒,传给一边的方辞:“来,帮我打回去,哥哥回头把那辆兰博基尼的跑车给你。”
方辞都心心念念了好久了,闻言,双眸闪亮,笑眯眯问他:“真的?”
“借给你。”
“切——”四下一片嘘声。
方辞站起来,开了一罐啤酒,一一敬过去:“是爷们儿就站起来喝,别婆婆妈妈跟一群软脚虾似的摊在沙发里。”
这话可是激起群愤了,一堆人都站了起来,纷纷表示不服,要和她分个胜负。
方辞来者不拒。
徐阳却起来拦住她,方辞都不满抗议了,他还是把她拉了回去,瞪她:“你着什么急啊?我礼物还没收呢。怎么,喧宾夺主啊?”
方辞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你小子这么鸡贼儿呢?”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徐阳两只手都抽了出来,跟讨债似的一一伸过去,“来来来,都给我拿出来。”
一帮人一个个嘘着声,叹着气,把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那眼角的鄙夷都藏不住。
这点儿调侃,能压到徐阳?
那不跟挠痒痒一样吗?
他那张略带几分书生气的脸上,笑容英朗,透着阳光,一双凤眼像是憋着一点儿坏,笑嘻嘻地收过去,还当着众人面拆开了。
第一位仁兄刚才嘲笑他嘲笑得最起劲,他送了条金色的链子,有小拇指那么粗。徐阳都不用刻意刁难,直接爆粗口了:“靠!你当我是挖矿的煤老板啊,这玩意儿也好意思包装出门?”
这位仁兄还跟他嬉皮笑脸:“金链子怎么了,挖矿的怎么了?老徐,你就别装了,我觉得这品位和你挺搭的。瞧瞧这成色,这分量,多实惠啊。”
赵熙在旁边帮腔:“老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你说,咱徐大少不是嫌这链子品位低,是嫌这玩意儿太细了,你下次给他打条三十斤重的,挂脖子上出去兜一圈,那才叫威风呢,保管他笑得开心,收得爽快。”
徐阳一脚就踹了过去:“你丫找抽呢!”
赵熙眼疾手快,躲到了方辞身后。
方辞帮着赵熙,瞪着徐阳,弓着身子像只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咬死你!”
“你给我让开,今天爷爷非抽死他不可。”
方辞凶狠地瞪着他:“来啊,你来啊!”
赵熙躲在她身后,猫着腰钻出半个脑袋,朝他龇牙咧嘴嘿嘿笑。
徐阳怒火上涌,按住方辞肩膀就往沙发里一推。阻挠没了,赵熙无所遁形,这下才慌了。他一个在研究所里整日搞研究的,怎么比得过国防生出身的徐阳?屁股被结结实实踹了两脚才作罢。
一屋子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赵熙苦笑:“你们这帮没良心的。”
徐阳继续收别的礼物了,基本都是毒舌一通,轮到方辞的时候,他伸出手掌过去:“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方辞把一个蓝缎面小盒子塞到了他手里,嫌弃地摆摆手:“快滚快滚,施舍你的。”
徐阳也不废话,直接拆开了。
是条黑色的皮带,简单的双环方扣子。
赵熙说:“这还不如老康的礼物呢。他们这些当兵的,腰里栓的都是部队里内供的,你送他条皮带有什么用?”
方辞翻了个白眼,抿了口啤酒:“爱要不要。”
徐阳笑嘻嘻收了:“要要要,一向抠门的方大小姐都愿意送我礼物了,别说是条皮带,就是双臭袜子,我也得收着。”
一圈收完了,徐阳坐了回去,唯独没跟李璐要。
李璐却站了起来,主动走到了他面前,弯腰把一个黑色的方盒子放到他膝盖上:“生日快乐,徐阳。”
女人的声音温柔婉转,含着清润的笑意。
屋里静了一静。
徐阳目不斜视地低着头,目光定定落在膝盖上——那个黑色的盒子,嘴角有些嘲讽。
方辞看到他那双比女生还漂亮的手,把玩着这个盒子,指尖慢慢摸索着,像是在探寻什么。
“不打开看看吗?”李璐也定定地望着他,目光灼灼。
半晌。
徐阳用指尖挑开了松垮的丝带,打开了盒盖。众人的目光都凝滞住了,这里面不是别的,居然是一条黑色的子弹内裤。
与此同时,李璐俯下身环住了徐阳的脖颈,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浅浅一吻,马上分开。
她站直了身子,在他面前说,声音清亮,如黄莺的清唱:“徐阳,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