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拥吻(1 / 1)

听到响动声,方戒北睁开了眼睛。

方辞披着他的外套站在他面前,鞋子都没穿,脚底光溜溜的。

“怎么又不穿鞋?”他蹲下身帮她穿上。

方辞难得那么顺从。

穿完以后,她还在原地没动。方戒北眼中露出询问:“怎么了?”

方辞伸出手:“有烟吗?”

方戒北皱眉:“我在执行任务,怎么会带烟?”

方辞不肯罢休,拿大眼睛瞅着他。

方戒北算是怕了她了,带着她的肩膀下了楼。

他让她在庑廊下等着,自己撑了伞去了院外。方辞看他在雨中走远了,抬起他的外套,挡在头顶,快步跑出院落,进了就近的一座歇山式敞轩。

这天气变得真快。雨停了,太阳还埋在乌云里,天地间静谧而祥和。

东南边有个长发女人款款走来,穿着件浅灰色银葱亮丝的上衣,下边搭了条黑色的鱼尾裙,衬出婀娜的身段,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镂空面的平底鞋。

走得近了,她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在不远处的岔口停下,四处望了望,似乎是在找路,还掏出手机看了看。

方辞定定地望着她,抬手拉了拉肩上的衣服。

在寻找的过程里,童珂终于看到了这边的方辞,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讶然。

方辞也扬起了嘴角。

——这可是个老熟人啊。

……

童珂是童参谋长的女儿,在承远长大的,后来随着父亲调到燕京,一家人也跟着过来了,定居在总参下面的某处机关大院里,家世显赫,且饱读诗书。

在她来到方家以前,同一个大院里的孩子都知道,童珂和方戒北走得很近,两人经常在一起下棋,一对弈就是大半天。

他们还经常在一起讨论功课。

童珂和方辞这种艳惊四座的长相不同,清雅如菊,长发飘飘,俨然一个气质至上的文艺女神。方辞能跟那些男孩子玩地很开,甚至打打闹闹勾肩搭背,童珂却永远只会坐在远处,手持一本书籍笑着看着他们。

在那些孩子心里,方辞是一个玩伴,是可以吵吵闹闹不用顾忌的,童珂却是需要他们仰视的。

而且,整个大院里谁不知道,方辞就是赖在方家混吃混喝的野孩子,童珂那可是真正的勋贵世家出身的将门之女,母亲也是燕京大的院士,家学渊源,非比寻常。

哪里是方辞可以比的?

不过,方辞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小时候,她虽然羡慕童珂,却并不嫉妒,因为,方戒北总是护着她的。

她那时候以为,方戒北是喜欢她多过喜欢童珂,所以才维护她。直到后来,她才算明白,只有对待有疏离感的外人,才会多加照拂。因为她是外人,他对她好,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说方家的闲话罢了。

童珂却不同。

他们心有灵犀,惺惺相惜,就像伯牙与钟子期,哪怕没有他和她那样朝夕相对,却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哪怕他为了她和童珂吵架,童珂也不会生气。

方辞还记得,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童珂曾经给她看他们一同写的字帖,一起完成的论文,还有他们曾一起登顶高山留下的纪念照。

童珂靠近她,因为身高优势,看着她时自然呈现一种俯视的姿态。她的笑容充满自信,贴着她的耳畔说说,她和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他太了解了。方戒北是不会喜欢方辞这种庸俗聒噪的女孩子的,不过是看她可怜,怜悯她罢了。

童珂又说,可能是安静太久了,觉得她这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也挺好玩的,才乐意逗弄逗弄她。可等他这份新鲜劲一过,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方辞那会儿可狂了,仰着脑袋说她不信,哥喜欢的就是她。

她还上下打量了童珂一眼,颇为不屑地说,姐姐,你还是先把胸和屁股去隆一隆吧,前面飞机场,后面平底冰箱,方戒北提得起兴趣才怪了。

童珂当时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不过,还是忍耐住了。

现在想起来,方辞都觉得自己当时说的太过分了。不过,她那时候就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把方戒北当做她的私有物,哪个女人敢来抢,她就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非扎得对方遍体鳞伤知难而退才肯罢休。

方戒北高中的时候,每天起码能收到十封情书。

所以每天放学,方辞都要搜查他的书包。

方戒北也只是笑笑,甚至还纵容着她。

还有贼心不死的,方辞就亲自找上门去,大多女孩见了她的模样,就再也不敢去骚扰方戒北了。

方辞的美貌毋庸置疑,小小年纪就极具侵略性。

加上她得理不饶人又刁钻泼辣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在她手里走过三招。

童珂恰恰是个意外。

她有方辞没有的筹码,那是方辞来不及见到又错过的十五年,是独属于童珂和方戒北朝夕相处的十五年,那是方辞穷尽一生都没有办法窥伺的过去。

哪怕她再佯装不在意,他们之前的默契,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如同埋下了一颗阴暗潮湿的种子,在年复一年的岁月里逐渐生根发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和童珂,就如烈火和水,永远都不可能共存。

不止是为了方戒北,打从第一眼看到彼此开始,她们心里就知道,她们厌恶彼此。

……

雨已经停了,檐下的水珠却还在不断滴落,敲打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方辞抓着身上披着的外套,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平静地望着那个女人。论五官,童珂比不上方辞,但是眉目如画,婉约清秀,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的知性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哪怕面对方辞这个充满敌意的情敌,她也远远地对她笑了一笑。

这时,方辞才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李芊芊从偏殿过来找她,一边收着伞一边说:“跟我走吧,童珂姐,我认得路。都怪我不好,害你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童珂善意一笑:“没事儿,是我自己乱走。”

李芊芊背对湖泊,没有看到远处的方辞。和她说话的功夫,童珂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扫向方辞。

然后,缓缓落在她肩上那件衣服上。

那是一件陆军常服的外套,藏青色为底的肩章,左右两道金杠,中间嵌着三枚星徽。这个衔位,让她有些敏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种念头驱逐出了脑海。

不可能是方戒北的。

童珂笑着问李芊芊,不动声色地跟她聊起了话题:“听说方辞回来了。”

李芊芊一怔,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她真的回来了?”童珂饶有兴致地说。

李芊芊哼了一声:“听大宇他们说,是回来了,不过我没见过。她没有回过大院,住在外面呢。”

童珂想了想,抱着肩膀点点头:“有时间帮我约她,怎么说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块儿吃个便饭。”

李芊芊皱起眉:“你请她干嘛?她之前那么对你。”

“都过去了。”童珂拍拍她肩膀,笑容莞尔,可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到下一秒——因为,她看到只穿着军衬的青年撑着伞从东边湖畔走来,径直上了那敞轩。

方辞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对她笑了一笑,回头跟方戒北伸手。

方戒北板着脸,从胸口的袋里取出一根香烟。

白色的,没有盒子,也没有包装和文字,是部队里发的,里面夹着茅台酒那种,只供给校级以上领导。

方辞笑嘻嘻地去接。

他把烟往后一缩,说:“你先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方辞掏了掏耳朵:“你管我?”

他拿了烟,作势要走。方辞忙拦住他,抓着他的衣袖说:“好哥哥,给我嘛。我平时不怎么抽的,就这一次。”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打起了苦情牌,“离开后,我去了柏林,呆了一年半载,然后又去了非洲当志愿者,那时候日子可难熬了,无聊又憋闷,有时候看到那些战乱中受伤的人,还有那一片片的废墟,我就想家啊,心里就闷。”

她说的可怜极了:“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抽一两根,真的,平时基本不抽。”

她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方戒北沉默了会儿,才冷着脸把烟传给了她。

方辞把烟衔在嘴里,嘟起嘴巴凑过去,示意他给点火。方戒北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又闷了会儿,才帮她点燃了。

其实方辞真不怎么会抽烟,这会儿在屋里待得闷,就心血来潮了,这猛吸一口,烟都堵住鼻腔了,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不会抽瞎抽什么?”方戒北抬手就摘掉了她嘴里的烟。

方辞不开心地看着他。

被她这么看着,他心里又软了一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庑廊的阴影里低头端详她:“你去援非了?”

方辞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隔着一层手套,微微摩挲着他的手背,把脸往他的掌心蹭了蹭。

“有没有受伤?”

方辞揶揄道:“你自己来看看呗。”她把另一只手放在腰间,指尖勾起了衣摆,侧过身,又解开了裤子的扣子,往下剥了一点,露出腰窝给他看。

方戒北神色挺凝重的,可看到她腰上的所谓伤口,脸色一下子沉了,转身就走。

方辞连忙拉住他,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她跟他笑,眉眼撩人,神情天真,又实在可恶:“跟你开个玩笑嘛。”

那地方还真没什么伤,有的就是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小时候跟着他爬树留下的。

方戒北转回来,双手捞起她的脸。

四目相对,方辞踮起脚尖,送上了自己的唇。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把她抱入了怀里。

两个人,在湖畔边的这个敞轩里吻得难舍难分。

童珂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头顶的国槐树上滴下水珠,“啪嗒”一声打在她的脸上,冰冷而突兀。

寒意彻骨。

方辞眼角的余光瞥过来,像是干坏事得逞的孩子,对她猛地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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