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倒霉的城市娇娇女,不懂得要保存体力,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险峻严苛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他知道,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又吵又闹的,她应该早就觉得口渴,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会带走体内的湿气,流出来的泪与汗,也同样会带走她的水分,寒冻和稀薄的空气,更是不断夺走她的体力。
她再也没力气,也没有口水发飘。
他稳稳的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下砾石遍布的陡峭山坡,走过雪深及膝的高山草原,走进天亮后依然黑暗的森林,走过那些不畏风雪严寒的灌木丛,走向自己靠着山壁建造,唯一而温暖的家。
炉里的火焰,炽热而旺盛。他给了口干舌燥的她,一杯温热的水。她迫不及待的喝着,当她麻木的手脚开始抽筋,他拉直她的手脚,拿温热的布替她包起来按摩。
他帮她脱去鞋袜、外套时,她没有反抗;他按摩她手脚时,她也没有抗议;他叫她擦脸时,她也乖乖照做。
在哭过、闹过之后,她累了,只能茫然的把自己放空,任他随意摆布。
当他端来食物,叫她吃掉它时,她也只是木然的把那热食放到嘴里,安静的咀嚼、吞咽着。
她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那碗东西,然后疲惫的躺上床。
她不敢有任何情绪,不敢多想一点东西,害怕自己会再次想到那恐怖的风景,感觉到那无尽的绝望。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要想,先睡觉,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她睡起来后再说。她不要现在去想。可是热泪,还是无预警的滑落。她紧绷着,躺在床上,紧抱着自己,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不肯让自己拥有任何情绪。
不要想、不要想。
没事的、没事的。
耿初静,快点睡觉!
她愤怒的在内心深处命令自己。
但,突然间,一根粗糙如老旧皮革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轻轻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泪。
她吃了一惊,霍地睁开了眼。
他在眼前,站在床边,幽黑的眼,有着同情和怜僩。
蓦地,喉头一哽。
那碰触是如此温柔,所有硬撑起来的坚强,都在瞬间溃不成军,她哽咽的啜泣出声。
「我……想回家……」
眼前的男人,被泪光模糊成一片,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倾身在她身旁躺下,将她抱进怀中。她应该要觉得害怕,他是个粗鲁的陌生人,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嚎啕大哭,却连放声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埋在他胸口紧抓着他的毛衣,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