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是还没睡醒吗？
从心理学角度讲,梦境是人内心意识活动的一种映射和反映。
所以，他对陛下怀有这种心思……？
他的手忍不住抚上了那双绒毛细软的猫耳，手指上真实细腻的触感提醒他,这是梦境模仿不出来的。
同样这不是整蛊玩笑，是真实的、长在脑袋上的猫耳。
他的手指顺着绒毛划到耳根。
不出所料，过度敏感的耳朵被触碰后,少年难受地嘤咛呜咽，似乎是太过虚弱,做不到咬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像猫儿一样将脸埋到他胸膛上撒娇,觉得这样就会让作乱的人放过自己。
“……”
道格拉斯恍惚地把手撤下来。
他洗浴后换上的浴袍被少年埋首的动作蹭开了领口，因为正处在发烧的状态下，少年的呼吸滚烫,热气吐息间全洒在他怀中，像抱了个小火炉。
项链状的抑制环还戴在纤弱的脖颈上,可即便是这样,散发出来的青涩柑橘味还是争先恐后地扑鼻。
正在发烧、耳朵敏感、柑橘味……
连下意识撒娇的神态动作都一致。
陛下，真的是小景……？
这个认知让他心神不定,道格拉斯慌乱地下床，将被子拉上到少年下巴的位置，在衣柜中翻找干净的衣物。
可当他拿着还未曾穿过的睡衣转过身时,却发现床上的少年又变回了布偶猫。
空气中残留的柑橘味提醒着他，这并不是黄粱一梦。
他有无数疑问没有答案。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布偶猫仍在发烧,沉睡不醒,他要问什么也得等猫病好了再说。
没有什么，会比他家猫的安危更重要。
压下心头的诸多猜测,道格拉斯将睡衣挂在衣柜的横杆上，如果猫又忽然变回了人形也方便穿。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道格拉斯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陛下在猫舍时突然说要去找诺尔，紧接着出来的却是布偶猫，猫还聪明得不像话，用的香波明明不是柑橘味但猫身上的味道却是柑橘味……
道格拉斯用耳道测温枪给布偶猫量了体温，发现降下了一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陛下是猫妖吗？
又为什么要接近他？
难道，陛下其实记得那件事？而且对他念念不忘，暗恋他？
一松懈就被脑中冒出来的滑稽想法逗笑，道格拉斯否认了这个猜想。
陛下现在都是情窦未开的模样，更何况当时还那么小，又懂什么？
……
初景睡梦间就听到了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
“叮，总部的补偿已发放，猫咪卡牌有效期由一周设为永久，附赠半猫形态。”
“正在测试半猫形态……”
停顿半晌，机械音又继续道——
“切换形态成功，正在切回原形态……”
“已切回。”
“……检测到补偿文件中有第三号人物主线的相关内容，正在打开文件。”
……
初景朦胧间被轰隆的雷鸣声吵醒。
他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体温已经降回了正常的范围，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就连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他刚穿越来这个世界不久时居住的皇子宫殿。
怎么回事？
他借着灯光仔细打量。
现在的皇子宫殿和那时候的布局虽然差不多，但是细看会发现大有不同。
最明显的是修复舱没有了。
墙上挂着的不是名画，而是小孩随性的涂鸦，陈设的桌椅似乎也是小了几个型号的，甚至，他旁边还睡着个猫咪玩偶。
他惊奇地举起手看，就连原本骨节分明的手也缩水了。
初景翻身下床，走到落地镜前。
本该出现在镜子中的少年此刻却是孩童模样，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
“系统？”他在脑海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总部下发了之前bug的补偿文件，猫咪卡牌有效期由一周设为永久，附赠半猫形态。补偿文件中含有第三号目标人物的主线。”
“主线一开始是在目标人物孩童时，所以暂时将宿主带回了六年前。”
六年前……十二岁的时候。
初景有些好奇地抻了抻手脚。
“检测到第三号目标人物正在宫殿后院的花园中，状态受伤，触发？？？？主线支线任务一救援目标人物。任务成功奖励7积分，当前积分14。”
？？？？？
初景听着系统念出的怪异代号，猜测这应该是未知身份的意思。
毕竟现在是孩童，没有职业身份才正常。不像议长和元帅一样，刚触发任务时就已经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按照前两位的身份推测，那孩子以后也会成长跟议长、元帅一样厉害的人吧。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往地上砸，透过窗向外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中还有时不时的电闪雷鸣。
这样的天气，还是受伤状态，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受伤的任务目标会出现在宫殿后院，他从储物柜中
取出伞和雨衣匆忙往外跑去。
门口守卫的机器人想要阻拦，好叫这么晚还不睡觉的小主人乖乖回到床上，但由于核心程序绑定的是初景，无法违抗“不许动”的命令，只能一显示屏▼ヘ▼地无奈看着小主人的背影。
雨点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天空乌云密布透不出一丝月光，水全从云缝中哗啦啦地灌下来，砸得花园的地面积起水洼。
水花跳跃，溅到他身上，捎来无尽凉意，惹得夏夜里穿着短衣短裤的初景打了个寒颤。
他借着宫殿窗户透出来的光在花园中大致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系统口中的目标人物。
雨声雷鸣掩盖了万物的声音。
没有他想象中的属于小孩子的哭声……
“提示宿主，三号目标人物？？？？正在30米远的东墙角。”
初景顺着系统的指示看去，东墙角恰好避开了窗户透出来的光，黑黝黝的，阴影像一只正在等待着时机狩猎的怪物。
他抬脚往那边走去。
……
本森从被丢弃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开始，躲在监控系统里的阴影死角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被捅伤的腹部还在不断流血，雨水疯狂冲刷着卷席走他的生机。
不用等到天亮，要么是空气中过浓的血腥成分将守卫机器人吸引过来，要么他先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两个可能，一个晚点死，一个早一步死。
他应该早点察觉的，所谓的首领候选人试炼，不过是现任首领想要清除他这个异类的幌子。
所以被任命来辅佐他的两个副手，才会在试炼过程中不断地出差错，最后眼见他要成功了，为了完成任务干脆趁他不备，痛下杀手。
黑暗中，他的眼睛从像夜一般的玄黑色幽幽转变为血色的竖瞳。
犹如连舔舐伤口都不能够的小兽，在无望的阴影中顺从地迎接死亡。
“哒、哒——”
清浅得几乎被暴雨消音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
……来了吗？
可这个脚步声没有属于机械的沉重感，它的主人走得不仅缓慢，而且一脚深一脚浅，像是没踩在实处一般。
是谁？
耳边还啪嗒雨声作响，可头顶淋下来的雨水却突然停了，他抬起低垂的脑袋想将人看清。
温热的触感压下来，一只手抚在他的脸颊边——
“你还好吗？”
是稚嫩的童声。
没来由的，本森听到这个声音就心里欢喜，喜欢到仅仅是被声音的主人简单触碰都要激动地战栗。
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巨大的空虚。
想要被这个人触碰，祈求他给予自己拥抱，渴望听到他口中能吐露出安慰的话语……
想得到宠爱。
不是别人的，只能是属于眼前这个人的宠爱。
初景感受着手中冰冷的温度，因为太黑，他看不清人，但
是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他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受伤，如果伤在腿部或者伤得很重，肯定是走不了的。
只好又问“你可以走吗？”
“……”
这就要……驱赶他了吗？
果然。
自己一点也不讨喜。
血色的竖瞳紧盯着眼前的黑暗，本森咬紧牙关。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要上来问他？嫌他死在这里脏了地方吗？
冰凉的手突然抓上初景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好疼——
初景忍不住痛呼。
那小孩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松开了手。
本森被黑暗遮掩的眼睛里染上后悔与不安。他没控制住情绪，会不会把人吓到？
“不……”不要抛弃我。
本森的话语卡在开头，后面的被他又咽了回去。
“……”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又难听，比不上这人的万分之一悦耳。
腹部撕裂的痛觉、喉间翻涌的血气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只惴惴不安地担心会不会被眼前人厌恶。
像他预料的一般，他的光再没问一句，转身跑开了。
他手上拿着被人硬塞过来的雨伞。
捏着伞柄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发青。
既然讨厌嫌弃，为什么要来靠近他？这把伞，是施舍吗？
寒冷刺骨的雨被挡在伞外，但他又怄气地将伞丢到一边。
他不需要这个人的同情。
没多久，一清浅一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他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好任性。”初景有点生气，这孩子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将地上的伞捡起来，重新塞回小孩手中，“拿好，不准丢。”
“小树，帮我把这孩子抱回去吧，轻一点，他受伤了。”初景抬头向机器人求助。
本森躺在机器人冷硬的躯干中，回头看向初景。
一片光影明暗变化，他终于得以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又白又嫩的小皇子，小小的一只，笼在雨衣里。
他可真好看啊……
……
回到了宽敞明亮的宫殿，初景才看清那个受伤的孩子。
此时本森的瞳色已经转回了正常状态下的玄黑色，所以初景并没有发现异常。
原来觉得小孩不仅劲大，脾气还任性，他本以为会长得高壮点。
恰恰相反，看起来瘦小得有点营养不良。
比现在的他还矮了半个头，初景猜测他应该只有十岁。
头发是柔和的浅金色，和许多人金发碧眼的搭配不同，小孩的眼睛是和他一样的水墨色。皮肤很白，白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五官深邃精致，但是瘦得有点脱相。
不言不语，不知道是过分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脸色看上去稍显阴沉。
初景忽地觉得他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想象着小孩头发变长、换上裙子的模样，似乎毫无违和感。
被脑海中想象的画面逗笑，初景愉悦地弯眸。
本森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初景身上，看见人弯眸笑了，便只觉得今夜被乌云遮住的星星，全都落在了这人眼里。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跟着微勾，但想到那些人都说他笑起来扭曲又难看，上扬的弧度就又强行板了下去。
他被放到了柔软的沙发上，顿时局促又不安，偷觑小皇子的脸色。
他的身上湿哒哒地滴水，伤口又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血水把人殿里的沙发都弄脏了……
会被丢出去吗？
初景确实注意到了，但想的是待会要让小树把现场清理一下，如果受着重伤、来历不明的孩子被其他人发现了，不好解释。
不过当务之急，要先处理伤口。
他扯了扯小树的机械手臂，机器人听话地凑下来，“小树，可以帮我给他处理伤口吗？”
小树的名字刻在胸牌的型号介绍上，块头比小枝要大一些，应该是这个时候最新的全能型机器人。
如果殿内有修复舱的话，就可以把小孩放进去了，但于现在的时间点，修复舱好像还没有创造出来。
接受指令后，小树的显示屏被[没问题jg]的表情包占据，胸前的机械板打开，里面是一套急救工具和药剂。
两支机械臂开始灵活地操作起来。
初景担心自己站在旁边，会妨碍到小树操作，而且……他不太敢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出来。
凝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又辣又疼，但本森无暇注意这些，他只看到了小皇子后退的动作。
不仅后退，连眼神都不愿给自己了。
因为这狰狞的伤口，让他感到恶心了吗？
他盯着眼睛瞥向窗外，不愿往这边看的小皇子，感觉全身如坠冰窟。
他知道，被这人从雨夜中救回来，甚至还让自己进入这座宫殿，就已经该满足了。
可是，不够，还不够。
心底的空虚像喂不饱的饕餮，疯狂地泛滥。
想得到拥抱，想被安慰，想占据这人全部心神。
从未有过的情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处理。
小皇子的眼神忽然瞥向自己，令本森猝不及防，他来不及收敛脸上的表情，就看到小皇子像是被他可怖的眼神吓到般跑去了偏殿。
“……”他默默地双手攥成拳，指甲用力到要陷进肉里。x6770x7c73x54d2
肯定是被讨厌了。
这次试炼的目标人物是中央星著名的一位旧贵族，要求取到他中指上戴的玉扳指。根据情报，对方会在明天晚上于皇宫举办的宴会上出现，他这两天便来提前踩点。
不止
一次见到了小皇子。
当时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情绪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x6770x7c73x54d2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皇子，锦衣玉食，哪里见过像他这样阴暗血腥的人……
待会就要被丢弃了吧。
沉浸在情绪中的本森，就连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的事实都没有察觉到。
清浅的脚步声走近，阴影上前将他笼罩。他低垂着头，等待着人说出最后抛弃的话语。
然而却忽然被盖下来的巨大浴巾包裹。
小小的手，轻柔地擦干他的头发。
他的身体僵直着不敢动，担心贸然动了，这人就会收走施舍给他的温暖。
“伤口不能沾水，所以这两天应该不可以洗澡了。”初景小心地避开包扎好的伤口，帮人擦着身上残留的水迹。
刚才他看这小孩身上湿哒哒的，表情痛苦，才想起该给人擦干了换上温暖干燥的衣物，否则就会像自己之前那样发烧了。
他从偏殿中找来了新的睡衣，可惜是按照他的尺码做的，小孩比他身量小点，穿着可能会大了。又拿了浴巾准备帮他擦干。
手下的身体僵硬紧绷，初景以为他是不喜欢外人的触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你自己擦吧。”
说着要缩回手，却一把被拉住。
“……帮我。”
小孩似乎是对这样的要求难以启齿，声音沙哑生涩。
“好。”初景帮他擦着头发，试图通过聊天缓解他的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
本森只想听这人跟他说话，不想让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打破气氛。
“我叫初景，初一初，景色景，是初春、朝旭的意思。”初景猜想着小孩应该是要先知道他的名字，才肯交换信息，所以先给自己做了介绍，又学着孩子间交流的语调，“你呢？你叫什么？”
小孩沉默半晌，当初景要放弃询问，转移话题时才开口。
“……森。”
“三木森吗？”初景敛眸，见水快擦干了，将准备好的睡衣递给他，“天仗森森练雪凝，身骑铁骢自臂鹰。那我叫你小森好了，你快先换上衣服。”
本森无措地拿着衣服，不着痕迹地闻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身上的柑橘味。
是新的。他有点失落地垂下眼睫。
小树被遣去清理东墙角的血迹还没回来，初景看小孩拿着衣服不换，脸上的表情还迷茫失落。
是因为他在看着，所以不敢换吗？
初景背过身去，说道“你换衣服吧，我不偷看。换好了再叫我。”
本森将湿透的衣服解下，系上新的睡衣纽扣时，手指微微颤抖。
虽然不是这人穿过的睡衣，但一定是和其他衣服放在一起的。
想象着被柑橘味的气息环绕，本森压抑不住手上激动的颤
抖。
“小景……”两个字在他舌尖缱绻地绕了一圈才出口。
他既然喊自己小森，那自己喊他小景也没关系吧。
这样的称呼，好亲昵，关系瞬间被拉近了。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
初景转过身，小孩已经穿好了他拿的小熊睡衣，看起来乖巧可爱。
“要叫哥哥。”他故意板起脸。
哥哥……好像，更亲密。
本森敛眸，没
有说出自己其实已经14岁，比小皇子还要大上两岁的事实。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一边的大床上。
想和……小景一起睡。
这样无礼的要求，会被接受吗？
“小景。”他不改口，指着那边的床，“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小孩不改口，初景也没办法，他本来正苦恼着该将小孩安置到哪里，这里只有一张床，不论两人谁去隔壁殿，都会被守卫的机器人发现。
其他殿里的机器人核心程序绑定的不是他，不会像小树一样答应他不往外泄露今夜的事。
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自己打地铺，好让受伤的小孩到床上休息。
可如果是一起睡的话……
他的床的确够大，三个成年人睡着也不会挤。
但是初景又担心自己睡梦中会碰到小森的伤口。
“不行。”考虑了一下，初景还是选择了拒绝。
“……”
果然不可以吗？
经过短暂相处，本森已经看清了小皇子柔软的本质——
“我怕打雷……”他揪住小皇子的衣角。
丁点大的小孩，揪着自己的衣角，眼圈还红了一圈，衬着病态白的皮肤，看起来格外可怜。
恰好窗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小孩立刻瑟瑟发抖起来。
似乎是真的怕极了。
“那……就一起睡吧。”他可以睡得远一些，尽量不碰到伤口。
小树进来收拾好残局。
临走时帮床上睡好的两个小孩关了灯。
初景为了防止自己睡相太差，提前把猫咪布偶放到了两人中间，自己又靠着床沿睡。
因为半夜被吵醒导致的精神困顿，加上小孩子的身体需要大量的睡眠，初景闭上眼没多久就睡去。
本森闭着眼睛，脑海却一片清醒。
他侧耳细听，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息，身边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确认小皇子真的睡熟了，他才敢动身，悄无声息地将隔在两人中间的猫咪布偶放到身后。
他凑上去，动作小心地把小皇子圈在自己怀里。
是柑橘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森的性格，很容易黑化。嘿嘿
这章是两更合一，留评抽小宝贝发红包！
感谢在2020031717: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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